将军府挂上了刺目的白幡。府内,往日尚存的一丝生气被彻底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惨白与死寂。沉重的灵柩停放在正厅中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烛味。
张景初一身重孝,沉默地跪在灵前。那张俊美的脸庞,此刻瘦削得颧骨凸起,眼窝深陷,布满了浓重的青黑。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他沉默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动作僵硬,一言不发。
林夫人被安置在内室,由丫鬟婆子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醒来后,便不再哭泣,只是呆呆地望着虚空,眼神空洞得可怕。丈夫的死讯带走了她所有的生机,仿佛一夜之间枯萎的鲜花。
她与张震少年夫妻,恩爱半生,鹣鲽情深。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刀头舔血的日子,她早已做好最坏的准备。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才明白,所有的心理准备都是徒劳。那蚀骨的痛,那灭顶的绝望,让她连呼吸都成了负担。
府中下人皆身着素服,脚步匆匆,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有真心哀悼的故交,有例行公事的同僚,也有心怀叵测的窥探者。张幼卿同样一身重孝,跪在兄长身侧。她脸上泪痕未干,神情悲戚,内心却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不真实的抽离感。那个威严又慈祥的将军爹,那个给了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庇护和尊荣的人,就这样……没了?她看着身边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张景初,心中涌起强烈的恐慌和无助。这个家,仿佛风雨飘摇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第三日,是正式入殓的日子。灵堂内香烟缭绕,诵经声低沉肃穆。林夫人被丫鬟搀扶着,一步步走到灵柩前。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素白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扑了薄薄的脂粉,遮掩了过分的憔悴。她挣脱了丫鬟的搀扶,走到灵柩旁,伸出手,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冰冷的棺木,仿佛在抚摸丈夫沉睡的脸庞。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灵前的张景初和张幼卿。
“初儿……”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张景初耳中,带着母亲最后的温柔和嘱托,“好好照顾……妹妹……好好的……”
她又看向张幼卿,眼神带着浓厚的眷恋和不舍,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张景初和张幼卿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并未完全理解母亲此刻异常平静的眼神和话语中蕴含的决绝意味。张景初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母亲。
就在这短暂的凝视之后——
林夫人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坚硬冰冷的紫檀木棺椁,义无反顾地撞了过去!
“砰——!!!”
殷红的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瞬间在林夫人光洁的额头上绽开!温热的血液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蜿蜒而下,滴落在洁白的衣襟上,洇开一朵朵刺目惊心的血花。她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无声地倒在丈夫的棺椁旁。
血液流进她空洞的双眸,宛如当年她初为人妇,坐在宽大的喜床上,盖着红盖头,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静静地等待着他靠近。
“夫君,等等夕兰。”
她气若游丝,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娘——!!!”
张景初和张幼卿的嘶吼同时爆发,那声音凄厉绝望,似杜鹃泣血。
张景初如同疯了一般扑过去,颤抖的手死死按住母亲额头上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手指和素白的孝服!
张幼卿也连滚爬爬地扑到母亲身边,看着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和母亲嘴角那抹解脱的笑容,她紧紧抱住母亲尚有余温的身体,失声痛哭:“娘!娘!不要!不要丢下我们!”
灵堂内瞬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