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难渡第18章

小说:君心难渡 作者:江映山 更新时间:2025-08-04

他们回家的一路上各种采买,裴母恨不得将这些年裴瑛没吃过、见过、用过的都一股脑买回来,好补偿这些年来心中对她的亏欠。

裴瑛刚回家,先暂时住在裴母的郁金堂。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将裴瑛那里安排妥当之后,已是入夜了。

崔绾和裴砚并肩走在回房的路上,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现在还未入夏,风有些微凉,吹得崔绾发丝凌乱。

“谢谢。”裴砚突然开口。

崔绾侧头,定定地看着他。

裴砚停下脚步,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深邃:“谢谢你帮我找到裴瑛。”

崔绾微微一笑:“她现在不仅是**妹,也是我妹妹了。都是自家人,谢什么。”

裴砚凝视着她,似乎想说什么,片刻之后却只是轻轻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挽到耳后。

崔绾僵住,好像有烟花砰地一下在她身体里炸开了,院子中夜风寂静,胸中山呼海啸。

“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们在院中赏会儿月再回屋吧。”裴砚抬头,看着被四四方方的院墙框起来的那一轮明月。

“嗯。”崔绾点了点头。她今日心情也甚是舒畅,还有一些久违的欣喜,这么早就回屋想必也难以入睡。

于是两人寻了一处台阶,并肩坐在庭前。

“我记得你大婚那日说过,你祖父病逝前曾经写下忏悔手札,说当年我裴家一案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裴砚幽幽开口。

崔绾有些诧异,还以为那天他正在气头上,定然听不进去自己说的话。原来他不仅听进去了,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可能今日因为裴瑛的关系,她与裴砚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现在谈起两家旧事,裴砚终于不会再像平日一样情绪失控。

崔绾诺诺地说:“不是不信嘛,怎么又突然提起来?”语气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裴砚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崔绾,只见她抱着膝盖,把下巴埋在臂弯里,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地面上的水渍,小小的一团。他突然发觉,崔绾嫁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但是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过话。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事也不一定像我想的那样。”裴砚含糊其辞。

崔绾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没想到你心里十恶不赦的崔氏,竟然还会发善心做好事?”

裴砚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解释道:“我也并非如你想象中那种刚愎自用之人,我判断一件事情也是有理有据的。”

崔绾笑而不语。

看到她这神情,裴砚似乎有些心急了,开始笨口拙舌地分辩起来:“我可能是对世家有些偏见……但一直以来,他们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与权力,垄断财路、勾结朋党、操纵科举、压迫百姓、左右朝堂、甚至……”裴砚顿了顿,不甘心地补上一句,“这些总是真的吧。”

崔绾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那句是“架空皇权”。

崔绾无法辩驳,毕竟她说的大部分也是实话。若不是因为世家昔日太过招摇,势力盘根错节,已经威胁到皇城里那位,也不至于被如此忌惮,赶尽杀绝。

地上的水迹折射着月光,微风拂过,水迹上银色的光斑也随之轻轻晃动闪烁。

崔绾缓缓开口:“我明白的。不管是世家逐利、还是寒门崛起、亦或是内宦争权,都是制衡之下的局势使然,你我充其量都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只是身在棋局中久了,免不了会入戏太深。”

裴砚感叹道:“那有什么办法?不以身入局,就只能一辈子为人鱼肉。”

“那裴大人入局这么久了,就没查一查当年的事?”崔绾歪头看向他。

裴砚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中好像也洒入了银色的细碎光斑:“查了,也有了些蛛丝马迹。只是我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团迷雾,我怎么也看不清。”

“查到什么了?”崔绾有些好奇。

裴砚收回目光:“我原来一直在想,像你们崔氏这种世家之人,厌恶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可以理解,毕竟你们一向视世家贵族以外的人为蝼蚁。”

他皱起眉,继续说:“可是为什么你祖父会在那个时间点,拿出密信置我父亲于死地呢?当时崔氏手握漕运这棵摇钱树,位列四大世家之一。我父亲虽然入仕,但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巡查使,对崔氏没有任何威胁。”

崔绾也皱眉思索起来。

“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我父亲挡了别人的路。”裴砚面上又浮现出往日的狠厉。

崔绾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年在他出事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发生。”

“什么事?”

“乾元四年的科举。”

听到这话,崔绾脑中闪现过无数种可能。

“陛下登基之初,世家实力雄厚,朝堂局势不稳。”裴砚似乎是在回忆,“于是陛下广开恩科,意图选拔寒门贵子与世家抗衡。若是寒门子弟纷纷凭借科举入仕,又不加以遏制,长此以往必然会与世家形成双足鼎立之势。所以有人想暗中操控科举、以权谋私就不足为奇了。”

裴砚眼中寒光毕现:“我父亲当时正任科举巡查使,若是他恰巧发现了此事……”

“但是这也太明显了!”崔绾一针见血,“如果是崔氏做的,此时对你父亲动手岂不是相当于不打自招?”

“是啊,你也觉得吧。”裴砚用手臂撑着身后的地面,往后一仰,“所以崔氏也因此落下了把柄,后来陛下清扫世家的时候,第一个就是拿崔氏开刀。”

崔绾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件事还是有许多疑团,并非像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她看向裴砚,“那我们现在算是在同一个阵营了,不如一起寻找真相?”

裴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你崔氏也脱不了干系,我现在还不清楚你是敌是友呢?”

“我可不敢当你裴大人的朋友。”看他那傲娇的样子,崔绾撇了撇嘴。

裴砚又恢复了一脸正色:“不开玩笑了,这里确实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

“如果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就必须要找到乾元四年的《科场录残卷》,这是乾元四年《科场录》的初版,鲜少有人知晓。只有找到这份证据,才能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崔绾,“而如今残卷就藏在崔府,你见过吗?”

崔绾摇了摇头。她从未在崔府看到他说的残卷,祖父也从未与她提起过此事。

她看向裴砚,裴砚没有说话,但面上明显浮现出失落的神色。

“再过两日,我嫁过来就满一个月了,届时要回崔府归宁。”崔绾想了想说,“不如我们两个借此机会,回家里仔细找一找?”

裴砚也忽然想起来,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