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凤座微倾永熙十五年,冬。紫禁城的雪总是比别处更冷,
鹅毛般的雪片落在琉璃瓦上,簌簌有声,像极了深宫女子压抑的啜泣。长春宫的暖阁里,
地龙烧得正旺,皇后沈清瑶却觉得指尖冰凉。她望着铜镜里鬓边新添的白发,
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雾气模糊了眉眼。“娘娘,景仁宫的赵贵妃又派人在御花园摆了宴,
说是邀了陛下赏雪。”贴身宫女画春的声音带着愤懑,“这都连着七日了,
陛下竟一日也没踏足咱们长春宫。”沈清瑶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
青瓷的冰凉透过指尖渗进来。她嫁入东宫二十年,从太子妃到皇后,
陪着萧彻走过夺嫡的血雨腥风,可自永熙十年赵飞燕入宫,这凤座便一日比一日坐得不稳。
“知道了。”她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备轿吧,本宫也该去凑个热闹。
”画春急了:“娘娘!您何必去看她的脸色?如今赵家在前朝权势滔天,赵贵妃又怀了龙裔,
正是得意的时候……”“正因为她怀了龙裔,本宫才更该去。”沈清瑶打断她,
起身理了理暗绣凤纹的朝服,“本宫是皇后,是这六宫之主,她再得意,
也得给本宫行礼问安。”御花园的暖亭里果然热闹。赵飞燕穿着一身石榴红撒花锦裙,
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笑意轻轻摇曳。
永熙帝萧彻坐在她身侧,正亲手为她剥着荔枝,眉宇间是沈清瑶许久未见的温柔。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赵飞燕见她进来,慢悠悠地起身,福了半礼,
语气里的慵懒藏不住得意。她故意挺了挺微隆的小腹,那抹弧度像根针,刺得沈清瑶眼生疼。
萧彻抬眸,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没什么温度:“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听说陛下在此赏雪,特来伺候。”沈清瑶屈膝行礼,声音不高不低,
“赵贵妃身怀六甲,寒气重,还是少在风口待着为好。”赵飞燕捂着嘴笑了,
眼角的媚态像钩子:“皇后娘娘多虑了,有陛下在,臣妾心里暖和着呢。倒是娘娘,
瞧着脸色不大好,莫不是长春宫的地龙不够热?”这话戳得沈清瑶心口发闷。
谁不知道长春宫的份例被内务府克扣了大半,连炭火都比别处少,这背后没有赵家的影子,
她是不信的。萧彻似乎没听出话里的机锋,指着桌上的棋盘:“皇后来得正好,
朕与贵妃对弈,正缺个观棋者。”沈清瑶走到棋盘旁,黑白子交错,
赵飞燕的黑子已占尽优势。她指尖落在一枚白子上,忽然道:“陛下,这步棋怕是不妥。
”萧彻挑眉:“哦?皇后有何高见?”“贵妃的黑子看似咄咄逼人,实则腹中空虚。
”沈清瑶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角落,“陛下若在此处落子,便能断了她的后路。
”棋子落定,局势瞬间逆转。赵飞燕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又笑道:“皇后娘娘好棋艺,
是臣妾技不如人。”萧彻看着棋盘,又看看沈清瑶,眼神复杂:“皇后许久未下棋了。
”“前朝事忙,后宫事杂,倒是生疏了。”沈清瑶垂下眼帘,“不像贵妃,有陛下时时陪伴,
闲情逸致自然不同。”这话里的酸意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萧彻的脸色沉了沉:“皇后是六宫之主,当以宽和待人,莫要斤斤计较。
”沈清瑶的心像被雪片砸中,一片冰凉。她深吸一口气,屈膝道:“是臣妾失言。时辰不早,
臣妾先行告退。”转身离去时,她听见赵飞燕娇笑着说:“陛下,
您看皇后娘娘是不是生闷气了?都怪臣妾不好……”风雪打在脸上,生疼。
画春扶着她的胳膊,哽咽道:“娘娘,您何苦……”“何苦?”沈清瑶望着漫天飞雪,
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彻骨的寒意,“画春,你记着,这凤座是本宫的,谁也抢不走。
她赵家想借龙裔夺权,本宫偏不让他们如意。”回到长春宫,
她立刻传召了母家送来的掌事太监沈忠。“去查,赵飞燕这胎到底稳不稳。
”沈清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还有,让父亲在朝堂上盯紧户部,
赵家不是想插手盐引吗?给他们找点麻烦。”沈忠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办。只是娘娘,
赵家势大,赵大人又是陛下倚重的权臣,咱们……”“倚重?”沈清瑶冷笑,
“陛下最忌权臣坐大,赵家越是得意,陛下心里越会提防。去办吧,出了事本宫担着。
”沈忠退下后,画春端来一碗参汤:“娘娘,趁热喝吧。”沈清瑶接过汤碗,
热气氤氲了视线。她想起二十年前,那时萧彻还是四皇子,被太子构陷,
是她父亲动用沈家军权,才保住他一命。那晚在东宫的梅林里,他握着她的手说:“清瑶,
待我登上大宝,必以凤印相托,此生不负。”可如今,凤印还在她手里,心却早已凉透。
“画春,”她轻声道,“你说,若是本宫有了皇子,陛下会不会……”话没说完,
就被自己掐断了。她嫁入皇家二十年,只生过一个公主,三年前还夭折了。
如今她已三十有八,诞育皇子的希望渺茫,这也是赵飞燕敢如此嚣张的底气。
“娘娘别胡思乱想。”画春安慰道,“您还有沈家,还有公主……”“公主远嫁藩国,
自保都难,又能帮本宫什么?”沈清瑶放下汤碗,眼神变得锐利,“看来,
本宫得找些帮手了。”她想到了两个人——住在冷宫边缘的娴妃苏氏,
和一直被赵飞燕打压的容嫔林氏。一个是曾因家族获罪被牵连的罪臣之女,
一个是家世普通却心思玲珑的江南女子。这两枚棋子,或许能派上用场。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仿佛要将整个紫禁城都掩埋。沈清瑶知道,这场后宫的争斗,从来都不只是争宠,而是夺权。
赢了,沈家荣耀,凤座稳固;输了,便是万劫不复。她拿起桌上的凤印,
冰凉的玉石在掌心沉甸甸的。这枚印,她握了十五年,绝不能拱手让人。
第二章暗流涌动永熙十五年,腊月初八。按照惯例,各宫妃嫔要到长春宫给皇后请安。
赵飞燕仗着有孕,借口身子不适,让宫女递了牌子告假。沈清瑶坐在凤座上,
看着底下按位份排列的妃嫔,目光在角落里的娴妃苏氏身上停了停。
苏氏穿着一身灰蓝色宫装,洗得有些发白,头上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低着头,
存在感低得像团影子。她本是吏部尚书苏明哲的嫡女,
五年前苏明哲因“通敌”罪被满门抄斩,她也从正三品的娴妃贬到了末流,
若不是沈清瑶暗中照拂,怕是早已死在冷宫里。“娴妃,”沈清瑶忽然开口,
“你近来身子好些了?”苏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屈膝:“谢皇后娘娘关怀,
臣妾好多了。”“那就好。”沈清瑶淡淡道,“景仁宫的红梅开得正好,
你明日去替本宫送些点心给贵妃,就说……本宫念着她的身子。”这话一出,
底下的妃嫔们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谁不知道娴妃和赵飞燕是死对头——当年苏家倒台,
正是赵飞燕的父亲赵大人一手策划的。苏氏的脸色白了白,
嘴唇嗫嚅着:“臣妾……臣妾不敢。”“怎么?本宫的话不好使了?
”沈清瑶的语气冷了几分。苏氏身子一颤,终究还是应了:“臣妾遵旨。”请安散后,
容嫔林氏故意落在最后。她走到沈清瑶面前,福了一礼,声音柔婉:“娘娘,
您让娴妃去景仁宫,怕是不妥吧?”林氏生得清丽,一双眼睛像含着水,说话总是慢条斯理,
却总能说到点子上。她是江南来的秀女,因一手绝妙的琵琶得到萧彻的青睐,却因家世普通,
一直被赵飞燕压制,至今还是个嫔位。“有何不妥?”沈清瑶看着她,
“本宫只是让她送点心。”“赵贵妃恨娴妃入骨,定会借机刁难。”林氏抬眸,
眼中闪过一丝慧黠,“娘娘是想……借刀杀人?”沈清瑶笑了,
这林氏果然聪明:“借刀杀人倒不至于,只是想看看,赵飞燕的肚量有多大。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林氏:“这是本宫娘家新贡的南海珍珠,你拿去,
打几副耳坠。”林氏打开锦盒,里面的珍珠圆润饱满,一看就价值连城。
她连忙推辞:“娘娘厚爱,臣妾不敢收。”“拿着吧。”沈清瑶合上锦盒,“后宫之中,
独木难支。你我虽无深交,却也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林氏看着沈清瑶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坦诚。她咬了咬唇,接过锦盒:“臣妾谢娘娘恩典。若有差遣,
臣妾万死不辞。”林氏走后,画春不解道:“娘娘,您真要帮娴妃?
她父亲可是……”“罪臣之女又如何?”沈清瑶打断她,“只要她恨赵家,就是本宫的人。
去,让人盯着景仁宫,看看赵飞燕会如何对娴妃。”次日,苏氏果然捧着点心去了景仁宫。
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她被两个宫女推搡着出来,发髻散乱,脸上还有清晰的指印,
装点心的盒子摔在地上,精致的糕点滚了一地。“贱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也配来给本宫送东西?”赵飞燕的声音从宫里传出来,尖利刺耳,
“若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本宫今日撕烂你的嘴!”苏氏捂着脸,踉跄着往前走,
泪水混着屈辱,无声地滑落。这一幕,恰好被前来给赵飞燕送安胎药的林氏看到。
她不动声色地让宫女去长春宫报信,自己则走上前,扶起苏氏:“妹妹没事吧?
”苏氏摇摇头,哽咽道:“多谢容嫔姐姐。”“这景仁宫,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林氏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也是好意,只是没想到……”苏氏忽然抬起头,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姐姐,我想求见皇后娘娘。”长春宫里,
沈清瑶看着苏氏脸上的巴掌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赵飞燕果然如此嚣张。”“娘娘,
”苏氏跪在地上,泪水直流,“臣妾恳请娘娘为苏家做主!臣妾愿为娘娘做牛做马,
只要能扳倒赵家!”沈清瑶扶起她,递了块手帕:“起来吧。赵家势大,扳倒他们不易。
你若真有这份心,就得听本宫的安排。”“臣妾全听娘娘的!”“你只需记住,
”沈清瑶的声音压得很低,“赵飞燕的胎,不能保。”苏氏的身子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恐惧,
但很快被恨意取代:“臣妾……臣妾明白。”与此同时,景仁宫里,
赵飞燕正对着镜子欣赏新得的东珠项链,听着宫女回禀苏氏在长春宫的动静。
“她真的求皇后为苏家翻案?”赵飞燕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父亲早已把苏家的案子做得天衣无缝,就算是陛下,也挑不出错处。”“娘娘说的是。
”宫女谄媚道,“只是皇后娘娘近来动作频频,先是让沈大人在朝堂上针对赵大人,
如今又拉拢娴妃和容嫔,怕是……”“怕什么?”赵飞燕抚摸着小腹,眼中满是得意,
“本宫有龙裔在手,陛下心里终究是向着本宫的。皇后老了,沈家也该退居二线了。
”她顿了顿,又道:“去,给父亲递个信,让他在朝堂上给沈家找点麻烦。
最好能把沈大人的兵权削了,到时候,这后宫和前朝,就都是咱们赵家的天下了。
”宫女领命而去。赵飞燕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飘着的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从一个小小的才人爬到贵妃之位,靠的可不是美貌,而是狠辣。沈清瑶想跟她斗,
还嫩了点。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御书房里,萧彻正看着密探呈上来的奏折,
脸色阴沉得可怕。奏折上详细记载了赵家在江南贪墨盐引的证据,
还有赵飞燕在后宫苛待妃嫔、干预朝政的种种劣迹。“李德全,”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说,这皇后和赵贵妃,谁更可信?”李德全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陛下,后宫之事,
奴才不敢妄议。只是……沈家世代忠良,赵大人近年来确有骄纵之嫌。”萧彻没说话,
手指在奏折上敲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岂会不知赵家的野心?只是赵家手握重兵,
他需要用赵家来制衡沈家。可如今赵飞燕怀了龙裔,赵家更是得寸进尺,是该敲打敲打了。
“传旨,”萧彻忽然道,“赏长春宫锦缎百匹,炭火千斤。另外,
让户部尚书彻查江南盐引一案,不得徇私。”李德全心中一凛,连忙应道:“奴才遵旨。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抬举皇后,打压赵家了。这后宫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沈清瑶站在长春宫的庭院里,看着那缕阳光,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第一步,成功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第三章龙裔风波永熙十六年,春。
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一片,像极了少女的脸颊。沈清瑶坐在亭中,
看着苏氏和林氏在下棋,心思却飘到了别处。自上次盐引案后,赵大人被萧彻训斥了几句,
赵家的气焰收敛了不少。赵飞燕在后宫也安分了许多,只是看向沈清瑶的眼神,越发怨毒。
“娘娘,景仁宫的赵贵妃派人来了。”画春匆匆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沈清瑶抬眸:“哦?
她又有什么事?”一个小太监跟着画春走进来,跪在地上,声音尖细:“回皇后娘娘,
贵妃娘娘说她昨夜胎动不安,想请陛下过去陪陪,可陛下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奴才们不敢去打扰,还请娘娘开恩,去劝劝陛下。”沈清瑶看着小太监,
这太监是赵飞燕的心腹,名叫小禄子,平日里仗着赵飞燕的势,在宫里横行霸道。
“贵妃胎动不安,该请太医,找陛下做什么?”沈清瑶淡淡道,“陛下为国事操劳,
岂是说请就能请动的?”小禄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强笑道:“娘娘说笑了,
陛下最疼贵妃娘娘和龙裔了,只要娘娘开口,陛下定会去的。”“本宫没空。
”沈清瑶端起茶杯,“画春,送客。”小禄子没想到沈清瑶如此不给面子,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皇后娘娘,您这是故意刁难?若是龙裔有个三长两短,您担待得起吗?
”“放肆!”画春怒喝,“一个小小的太监,也敢威胁皇后娘娘?”沈清瑶放下茶杯,
眼神冷得像冰:“小禄子,看来赵贵妃把你宠坏了。本宫是六宫之主,轮得到你来教训?
画春,掌嘴!”画春早就看小禄子不顺眼,闻言立刻上前,左右开弓,打得小禄子满脸是血。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小禄子哭喊着求饶。“回去告诉赵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