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秦:求死公主的活路第18章

小说:穿秦:求死公主的活路 作者:秋不肃 更新时间:2025-08-02

永巷的黑暗浓稠如墨,仿佛连时间都被吞噬。怀瑾蜷缩在石室最阴冷的角落,溃烂的伤口在寒气中不断渗出浑浊的黄水。她将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按在左臂骨折处,用最原始的方式压制着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剧痛。高热的浪潮一阵阵冲击着她的意识,眼前不断闪现扭曲的黑影。

“咯吱——”

铁栓拉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怀瑾猛地绷紧身体,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头顶方孔的光线被一个佝偻的身影遮挡——是那个哑巴老宦官。他像往常一样放下系着麻绳的竹篮,动作迟缓而僵硬。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离开。

怀瑾眯起被汗水刺痛的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老宦官那只扶着竹篮边缘的手在剧烈颤抖。指甲缝里的血泥比昨日更加新鲜,甚至有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粗糙的指节缓缓滑落,砸在竹篮边缘,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嗒"的一声。

老宦官浑浊的眼睛在阴影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极其隐蔽地用那只沾血的手,在石壁上划了三道短促的竖线——与昨日相同的警告。然后,他的手指继续向下,划出一个扭曲的、如同被扼住咽喉的河湾轮廓。

泗水彭城!怀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老宦官在确认她之前的讯息!但紧接着,老宦官的手指又划了一个全新的符号:一个歪斜的、如同断裂的"卍"字。

怀瑾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符号她认识——前世考古报告中,秦代工匠在铸造兵器时使用的暗记,代表"火候已至,淬火之时"!老宦官在告诉她:时机到了!就在今日!

竹篮被轻轻放下。老宦官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孔洞之外,但这一次,铁栓没有立刻落下。怀瑾强撑着身体,爬到竹篮边。里面除了一碗发馊的粥,还有一个小小的、粗陶的药罐。她颤抖着掀开盖子——不是往日那种粘稠的、带着土腥气的药液,而是一种清透的褐色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草药气息。

夏无且换药了?还是...赵高的新把戏?

怀瑾的指尖悬在药罐上方,迟迟不敢触碰。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药罐底部粘着一片极小的、几乎与陶色融为一体的碎麻布。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起——麻布上有一个用血画出的、极其细小的箭头,指向药罐内侧。

怀瑾的心跳几乎停滞。她将药罐倾斜,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内侧——罐壁上,用某种尖锐物刻着两个几乎不可辨认的秦篆小字:"吐之"。

吐...吐之?不是"饮之"?怀瑾的思绪因高热而混沌,但本能告诉她:这药不能喝!是催吐药!有人要她吐出什么东西!

她猛地想起三日前在咸阳宫大殿,她曾被迫咽下那口混着血沫的秽物...难道...?

不等她细想,石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远比老宦官的脚步沉重急促。怀瑾浑身一颤,以最快的速度将药罐放回竹篮,用枯草掩盖那片碎麻布,然后踉跄着爬回角落,蜷缩在那具用破烂囚衣和枯草制成的"假人"旁。

“哗啦!”

铁栓被粗暴地拉开。刺眼的光线如洪水般涌入,怀瑾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看到三个身着赭色吏服的廷尉属吏站在石室入口,腰间悬挂的法绳和削木牍刀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为首的属吏面容冷硬如铁,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奉丞相大人令,提审罪童嬴怀瑾!”

怀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夏无且,不是赵高,而是李斯的人!老宦官的血泥警告、"火候已至"的暗号、催吐药的指示...一切都在此刻串联起来。她强撑着墙壁,用那只完好的右手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左臂软软地垂着,每动一下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能走吗?”属吏冷声问道。

怀瑾咬着牙点了点头。她不能示弱,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功亏一篑。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光亮处挪去。经过竹篮时,她装作踉跄,右手"不小心"打翻了那个粗陶药罐。褐色药液泼洒在石地上,迅速被吸收,只留下一片深色痕迹。

“废物!”属吏咒骂一声,粗暴地拽住她的右臂,拖着她向外走去。

永巷的通道狭窄低矮,墙壁上每隔十步才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怀瑾被夹在两名属吏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走一步,左臂的剧痛都让她眼前发黑,溃烂的伤口摩擦着粗糙的囚衣,带来新一轮的灼痛。但更令她心惊的是通道两侧的景象——

原本应该空置的囚室,此刻大多敞开着,里面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和散落的刑具。有几间囚室里甚至还有未清理的...残肢。怀瑾的胃部一阵痉挛,喉头涌上腥甜。这些痕迹太新鲜了,分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的清洗!

“快点!”属吏不耐烦地推搡着她。

怀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上的石阶,每一级都高得离谱,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不啻于酷刑。她咬紧牙关,用右手抓着墙壁突出的石块,一点一点向上攀爬。汗水如雨般滚落,浸透了破烂的囚衣,在石阶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终于爬到顶端时,怀瑾几乎虚脱。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这不是通往廷尉府衙的路,而是...骊山地宫的侧入口!

巨大的石门半开着,露出里面幽深曲折的甬道。两侧矗立着等身高的青铜人俑,手持长戟,面容肃穆。甬道深处隐约传来金属碰撞声和压抑的呼喝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血腥气。

“进去!”属吏在她背后猛地一推。

怀瑾踉跄着跌入石门,还未站稳,就听到身后石门轰然关闭的巨响。她被困在这座庞大的地下陵墓中了!

幽暗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怀瑾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左臂的剧痛已经变得麻木,但高热让她的视线不断扭曲,眼前的甬道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跳动的火光。

那是一个巨大的、尚未完工的墓室。数十支火把插在墙壁上,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墓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青铜铸造的棺椁半悬在深坑之上,由粗如儿臂的铁链牵引。棺椁周围,十几名工匠正忙着进行最后的修饰。

但最令怀瑾心惊的是墓室角落的景象——李斯身着玄端深衣,背对着她站在一张石案前。石案上摊开着一卷竹简,旁边放着几件她无比熟悉的物品:那片从兰池宫废墟中找到的、写着"始皇帝死而地分"的残简;一个沾着新鲜血迹的粗麻布袋;还有...一枚青白色的玉蝉!

怀瑾的呼吸瞬间停滞。那是她被赵高扣留的信物!怎么会在这里?

“来了?”

李斯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缓缓转身,怀瑾这才看到他的左手正捏着一块沾血的麻布,上面隐约可见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

“认得这个吗?”李斯将麻布举到她面前。

怀瑾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春莺的字迹!虽然扭曲变形,但她绝不会认错!麻布上写着:"泗水非天灾,彭城有诈,楚粮道..."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无法辨认。

“你阿母的婢女,到死都在保护你。”李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她熬过了所有酷刑,却在听到赵高要对你用'鸠羽'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用血写下这个。”

鸠羽...怀瑾的胃部一阵绞痛。那是传说中的剧毒,无色无味,服之如千针穿喉,必死无疑。赵高竟要用这种毒来对付她一个孩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怀瑾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李斯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向那个青铜棺椁,示意工匠们退下。然后,他做了一个令怀瑾毛骨悚然的动作——他推开了棺椁的盖子!

“看清楚了。”李斯的声音冷如寒铁。

怀瑾拖着身体向前挪了几步,看向棺椁内部。下一秒,她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棺椁里躺着的不是始皇帝,而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女子面色青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但诡异的是,她的尸体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反而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更可怕的是,女子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只怀瑾无比熟悉的玉镯——那是郑夫人的贴身之物!

“阿...阿母?”怀瑾的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

“三日前,郑夫人于椒房殿'暴毙'。”李斯的声音平静得残忍,“赵高上报陛下,称其畏罪自尽。但太医令验尸时,发现她体内有'曾青'和'丹毒'残留——与那片残简上的毒物一致。”

怀瑾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死死抓住棺椁边缘,才没有瘫倒在地。阿母死了?被毒死的?和那片残简有关?不...不可能...

“现在,告诉我,”李斯俯下身,目光如炬,“你在兰池宫废墟中找到那片残简时,还看到了什么?”

怀瑾的嘴唇颤抖着,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老宦官的血泥警告、催吐药的指示、春莺的**...一切都在此刻串联成一个可怕的猜想。她猛地转身,扑向石案上那个沾血的麻布袋,用那只完好的右手疯狂地扯开——

里面是一小把发黑的黍米,混杂着几片细小的、暗红色的...鳞片?

“这是...?”

“从你吐出的秽物中筛出来的。”李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低沉,“太医令发现,这些黍米被浸泡过'曾青'溶液,而那些鳞片...经查证,是泗水'恶蛟'骨骸上脱落的。更诡异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这些鳞片内侧,刻着楚国的暗记。”

楚国的暗记?怀瑾的思绪因高热和震惊而混乱。楚系...郑夫人...泗水恶蛟...鳞片...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阴谋!但为什么?为什么要毒杀阿母?为什么要嫁祸给她?

“有人要借巫蛊之案,清洗楚系势力。”李斯的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你是最后的棋子。赵高需要你'认罪',然后'畏罪自尽',如此,这个案子才能圆满。”

怀瑾的视线开始模糊,高热终于击垮了她最后的意志。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李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里面是一枚青白色的玉蝉——和她被赵高扣留的那枚一模一样。

“选择吧,”李斯的声音如同从水下传来,“做一枚弃子,还是...破茧而出?”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