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圆蹲在巷口数第18颗鹅卵石时。头顶突然砸下来一个烫金请柬。
红绸镶边的卡片险些削掉她新做的指甲。她仰头看见宾利慕尚的车门像鸥翼般展开。
穿高定西装的男人正垂眸擦拭指尖。昂贵的袖扣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苏**，
"男人身后的助理躬身递来支票，"顾总说，这是您上周打碎那坛三十年陈酿的赔偿。
"苏清圆捏着那张能买下半条街的支票。忽然想起上周在酱菜坊后厨。
这个男人抱着个青花瓷坛子跟抱玉玺似的。结果被她端着的辣椒油泼了满裤腿。
当时他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黑得比她姥姥腌的臭豆腐还难看。"钱我不要。
"苏清圆把请柬塞回助理怀里。指尖故意蹭过男人笔挺的西裤。顾晏辰皱眉后退半步。
仿佛她碰过的地方会滋生霉菌。"顾总家的酱菜比黄金还贵，"苏清圆仰头笑出梨涡，
"不如我赔您一坛更好的？"男人终于正眼看她。墨色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在说笑？""我家传的手艺，"她拍拍胸脯，油渍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晕开，
"下个月初三开坛的霜降萝卜，保证比您那坛三十年的更够味。"宾利引擎发出一声低吼。
顾晏辰转身时风衣扫过她的发梢。"我等着。"苏清圆盯着绝尘而去的车尾灯。
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缴费处。这个男人正把黑卡拍在收银台。
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点头哈腰。"顾总放心，令尊的特护病房已经安排好了。
"她当时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缩在角落。姥姥的心脏病诊断书还揣在兜里。
此刻手机突然震动。医院催缴单的短信刺得她眼睛发酸。苏清圆摸着围裙口袋里的玻璃罐。
里面是她连夜腌的糖醋蒜。本来想送给主治医师的。现在看来，得换个送礼对象了。
顾家老宅的雕花铁门像巨兽的獠牙。苏清圆抱着酸菜坛子站在喷泉广场。
marble地面映出她洗得泛黄的帆布鞋。管家领着八个佣人排成两列。
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污染源。"顾总在书房。"管家接过坛子时嫌恶地垫着丝巾。
苏清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心点，坛口的泥封不能碰。
"她指尖的薄茧蹭过管家的真皮手套。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甩开。书房里飘着雪松香。
顾晏辰正对着古董架上的一排坛子出神。每个瓷坛都贴着泛黄的标签。
"道光二十年"、"光绪十三年"......苏清圆突然笑出声。"顾总收集这些，
是打算当传国玉玺？"男人转身时眼底带着戾气。"苏**很懂？""略知一二，
"她踮脚打量最高层的坛子，"不过您这坛咸丰年的玫瑰酱，封口泥都裂了，
再放就要坏了。"顾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秘密连老宅的管家都不知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逼近一步。雪松香气混着淡淡的霉味压过来。
苏清圆后退时撞在博古架上。某个坛子摇摇欲坠。她伸手去扶的瞬间。
顾晏辰已经将她拽进怀里。古董坛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男人的手掌扣在她后颈。
呼吸烫得能灼穿她的衬衫。"顾总，"她舔了舔被撞破的唇角，
"现在可以尝尝我的萝卜干了吗？"玻璃罐被放在紫檀木桌上。
顾晏辰捏着银质小勺的手指泛白。琥珀色的萝卜条裹着晶亮的糖霜。苏清圆紧张地攥着衣角。
这是她用姥姥传的老坛子腌的。萝卜选的是霜降后收的心里美。糖用的是江南的绵白糖。
连封坛的泥都是从老宅后院挖的。顾晏辰舀起一根放进嘴里。苏清圆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突然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管家捧着的那坛三十年陈酿摔在地上。深褐色的酱汁溅了满地。
"废物！"顾晏辰的怒吼震得吊灯摇晃。苏清圆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明白。
那坛所谓的三十年陈酿。根本就是普通的酱油。这个坐拥半个城市地产的男人。
连好坏酱菜都分不清。管家跪在地上发抖。苏清圆突然开口："顾总要是不嫌弃，
我教您腌酱菜吧。"顾晏辰的目光像淬了冰。"你知道我一小时值多少钱？""知道，
"她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但您刚才摔的那坛酱油，够我姥姥住三天特护病房了。
"特护病房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时。苏清圆才发现自己跟着顾晏辰的车来了医院。
男人站在病房门口接电话。侧脸线条冷得像手术刀。"王氏那块地必须拿下，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让法务部准备违约金。"苏清圆突然想起昨天在菜市场。
王老板的儿子还在跟她讨价还价。说家里急着用钱给老爷子治病。
想把祖传的腌菜方子便宜卖给她。"顾总，"她走过去，
"王氏是不是有个老爷子得了尿毒症？"顾晏辰挂电话的动作一顿。"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您缺个好的腌菜方子，"苏清圆数着手指，"王老板的方子传了七代，
比您架子上那些光绪年间的靠谱多了。"顾晏辰的眉峰挑得老高。"你在教我做事？
""我在帮您省钱，"她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菜市场的雪粒子，"您用收购公司的钱，
给王老爷子换个肾，方子说不定能白拿。"男人盯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打开车门。
"上车。""去哪？""王家。"他发动引擎，"我倒要看看，
你这个菜市场的丫头有多大能耐。"王家门口的石狮子积了层薄雪。苏清圆进去时，
王老板正蹲在院里哭。腌菜缸倒了一地，酱色的水冻成了冰。"清圆啊，你来得正好，
"他抹把脸，"这方子我不卖了，准备留给儿子当念想。
"苏清圆看见顾晏辰站在门口没进来。突然扯开嗓子喊："王伯伯，您知道顾氏集团吗？
就是那个盖了全市最高楼的！"王老板愣了愣。"他们老板说要跟您合作，
"苏清圆指着门口，"不仅投资您开酱菜厂，还帮您找肾源呢！
"顾晏辰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苏清圆冲他挤挤眼睛。那表情像偷了腥的猫。签合同的时候，
王老板的手一直在抖。顾晏辰的特助拿着笔，脸色比王老板还难看。"顾总，
这附加条款......"特助欲言又止。
合同里写着"甲方需为乙方父亲提供终身医疗保障"。
苏清圆趴在桌边加了一句："还要保证每年给员工发两箱自家产的酱菜当福利。
"顾晏辰的钢笔在纸上戳出个洞。"苏清圆，"他咬着牙，"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您的首席腌菜顾问啊，"她笑得一脸无辜，"您昨天在医院亲口答应的。
"男人盯着她沾了墨汁的指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过。
顾氏集团的员工发现老板最近很不对劲。顶楼总裁办公室飘出奇怪的味道。
有人说是糖醋排骨，有人说是老坛酸菜。特助抱着文件进去时，差点被酸水呛晕。
顾晏辰正系着围裙站在料理台边。手里拿着本《百年酱菜秘方大全》。
台面上摆着十几个玻璃罐。"这坛为什么发霉了？"他指着其中一个问。
苏清圆正趴在地毯上数他的藏书。听见问话头也不抬："您放了味精，
坛子里的乳酸菌不开心了。"特助手里的文件散了一地。他没看错吧？
那个连握手都嫌脏的顾总。居然在跟人讨论乳酸菌开不开心？"顾总，张**的电话。
"特助捂着耳朵。电话那头的声音甜得发腻。"晏辰，晚上的慈善晚宴你还来吗？
我新买了件红裙子。"顾晏辰看了眼正在偷吃酱黄瓜的苏清圆。她嘴角沾着绿色的酱汁。
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不去。"他挂了电话。
苏清圆突然抬头："张**是不是那个电影明星？""嗯。""她上次在电视上说，
吃泡菜能减肥，"苏清圆咂咂嘴，"其实她吃的是加了防腐剂的，根本不是正经泡菜。
"顾晏辰突然觉得。比起穿红裙子的女明星。还是眼前这个满嘴酱汁的丫头更顺眼。
慈善晚宴的红毯铺到了门口。顾晏辰站在镜子前扯领带。苏清圆蹲在他的定制皮鞋旁。
正往鞋油里加柠檬汁。"这样能去味，"她解释道，"您昨天腌的臭鳜鱼太上头了。
"男人低头看她。她今天穿了件他让人买的裙子。鹅黄色的，衬得她皮肤像瓷娃娃。
"你确定不跟我去？""不去，"她摇头，"我要去给姥姥送新腌的糖蒜。
"顾晏辰的手指在领带上顿了顿。"让司机送你。""不用，"她背起帆布包，
"菜市场的王阿姨说，今晚有流星雨。"医院的天台能看见星星。
苏清圆把糖蒜放在姥姥的床头柜上。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笑："那个顾先生是个好孩子。
""姥姥您看错了，"她帮老人掖被角，"他可凶了，昨天还跟坛子吵架。
""凶的人不会半夜来给我换特护，"姥姥拍着她的手背，
"也不会偷偷给菜市场的商户涨租金。"苏清圆愣住了。难怪这几天王老板他们都笑盈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