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赶出豪门那天,才知道自己是个假货。真千金回来了。她穿着高定裙子,下巴抬得老高,
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我。“鸠占鹊巢二十年,该滚了。”养父母别开脸,一个字没说。
佣人把我的行李箱扔出来,砸在别墅外的柏油路上。砰一声。挺响。我拖着那个箱子。
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银行卡冻结了。手机里最后一千块,租了个老破小单间。顶楼。
没电梯。楼道里堆满杂物。墙壁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腻子。钥匙**生锈的锁孔,
拧了好几下才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
一张瘸腿的桌子。一个关不严的塑料衣柜。窗户玻璃裂了道缝。挺好。至少没碎。
我把箱子扔墙角。整个人瘫在唯一那把咯**的木头椅子上。累。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装了二十年名门淑女。吃饭不能出声。走路不能太快。笑要捂嘴。哭要低头。
连喜欢什么颜色,都得看“季家女儿”该喜欢什么。现在好了。壳子碎了。真轻松。
肚子咕噜叫。我摸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最便宜的炒饭,加配送费十八块。下单。
等饭的时候,我环顾这个鸽子笼。墙皮掉得很有艺术感。地上有块污渍,像抽象画。挺好。
不用擦。炒饭到了。油汪汪的,咸得齁嗓子。我扒拉完。
把一次性饭盒扔进门口那个缺了口的塑料桶。桶快满了。我盯着它看了三秒。算了。
明天再说。我把自己摔在硬邦邦的床上。铁架子**一声。天花板角落有片水渍。像朵乌云。
我看着它。眼皮越来越沉。睡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去他妈的豪门。老子要摆烂。
摆烂的日子,朴实无华。睡到日上三竿。饿醒了。摸手机点最便宜的外卖。吃完,
碗筷堆在水槽。堆不下再说。下午瘫在唯一的破沙发上刷手机。沙发塌了个坑。我懒得修。
正好窝着。晚上看天花板的水渍乌云发呆。或者听楼下大爷大妈吵架。挺下饭。钱花得很快。
一千块撑了不到半个月。余额还剩三块二。我看着手机屏幕。得搞点钱。以前在季家,
学了一堆没用的。插花,茶道,钢琴,油画。现在屁用没有。总不能去天桥给人画素描。
我画鸡蛋都像土豆。翻了半天招聘网站。学历?高中肄业。(季家觉得豪门千金不需要文凭,
镀金也不行,丢份儿。)工作经验?零。特长?花钱算吗?刷到一个奶茶店招人。
要求:手脚麻利,笑容甜美。我对着手机黑屏照了照。眼下乌青,头发油得打绺。笑容?
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算了。下一个。网吧招夜班网管。**宵。这个行。我爬起来,
洗了把脸。水冰凉。激得我一哆嗦。镜子里的脸苍白,瘦削。只有眼睛还亮得惊人。
像烧尽的灰里,最后一点火星。网吧叫“极速风暴”。烟雾缭绕。键盘声噼里啪啦。
空气里混合着泡面、烟味和汗臭。老板是个秃顶大叔,叼着烟,眯眼看我。“干过?”“没。
”“通宵扛得住?”“能。”“试用期三天,一晚八十,管一顿夜宵。过了试用一百二。
”“行。”“身份证。”我递过去。他扫了一眼。“秋暮?名字挺文艺。喏,
那台机子归你管,有人喊网管你就去。柜台泡面火腿肠饮料,卖东西记账。
夜里两点换桶装水。早上七点交班。”“好。”我坐到柜台后面。硬板凳。硌得慌。
旁边一个黄毛小子在打游戏,骂得唾沫横飞。空气污浊。灯光昏暗。我缩在宽大的旧外套里。
挺好。没人认识我。当网管比当千金容易。有人喊:“网管!32号机死机了!”重启。
“网管!泡面!老坛酸菜!”递过去。“网管!厕所没纸了!”送纸。机械。不用动脑子。
凌晨三点。人少了很多。我趴在柜台上打瞌睡。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股深秋凌晨的冷风。
我激灵一下醒了。门口站着个人。很高。黑色大衣,几乎融进门外的夜色里。看不清脸。
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过来。网吧里剩下几个通宵的,敲键盘的声音都小了点。
老板从后面小房间探出头,一看那人,烟差点掉了,赶紧堆笑迎上去。“寒……寒先生?
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那人没理老板。径直走到柜台前。阴影笼罩下来。我抬头。
灯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很年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轮廓锋利得像刀削出来的。眉眼深邃,
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淡的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没什么情绪。
看你的时候,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或者……垃圾。
他目光扫过我胸前皱巴巴的工作牌。“秋暮?”声音很低。没什么起伏。像冰面下的暗流。
我嗯了一声。心里有点打鼓。这人气场太强。不像来上网的。“认识季晴吗?”他问。季晴。
真千金的名字。夏晴?不,是季晴。她回到季家,立刻改回了季姓。
我的手指在柜台下抠着旧木头的毛刺。“认识。”“她让我带句话给你。”他顿了顿,
像是在欣赏什么。“她说,看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她心情不错。让你继续。
”网吧里死寂。连黄毛都闭了嘴,偷偷往这边瞄。老板额头冒汗,想打圆场又不敢。
我抠木头的动作停了。抬起头。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哦。
”“带到了。”我说。“你可以走了。”空气凝固了几秒。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眼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讶异。像平静的深潭,被一粒小石子惊扰了一下。
很快又归于沉寂。他没再说话。转身。黑色大衣的衣角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
消失在门外更深的夜色里。那股沉甸甸的压力,也跟着散了。网吧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气声。
老板抹了把汗,凑过来,压低声音。“小秋,你……你知道那是谁吗?”我摇头。“寒夜!
城东那个寒夜!”老板声音发颤。“惹不起的祖宗!季大**怎么跟他搭上的?
他亲自来给你带话……你……”老板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你自求多福吧。
”我重新趴回柜台。脸贴着冰凉的木头。“哦。”寒夜?名字挺冷。冻得慌。寒夜没再来。
季晴的“问候”也没断。有时是陌生号码的短信。“今天扫大街了吗?假货。”有时是快递。
一箱子发霉的面包。有时是“热心市民”举报。说我租的房子是违建。房东顶不住压力,
涨了三百房租。我默默把钱转过去。继续我的网吧-出租屋两点一线。摆烂。是一种态度。
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当网管第二十天。我攒了点钱。
去二手市场淘了个最便宜的电风扇。老破小的夏天,像个蒸笼。风扇拿回来。插上电。
扇叶嗡嗡嗡,转得像快要散架。吹出来的风是热的。聊胜于无。我瘫在塌陷的沙发里,
对着它吹。汗还是顺着脖子往下淌。手机响了。是个陌生本地号码。我接了。“喂?
”“秋暮?”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我想了想。哦。
季晴的忠实舔狗之一,好像叫林什么阳。以前在季家宴会上见过,眼睛长在头顶上。“有事?
”“季晴**明天生日宴,在云端酒店。”他语气理所当然,“她心善,念着旧情,
让你也来。”“哦。”“地址发你手机,晚上七点,别迟到。”他顿了下,
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记得穿体面点,别给季家……哦不,是别给季晴**丢脸。毕竟,
你现在连季家的一条狗都不如。”电话挂了。一条短信进来。云端酒店顶层宴会厅。
我盯着手机屏幕。亮光刺眼。季晴让我去。无非是想看看我这条“阴沟里的老鼠”,
在真正的云端上,会多么狼狈不堪。想让我当众出丑。成为她回归盛宴上,最可笑的背景板。
我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沙发咯吱响。电风扇还在嗡嗡嗡。吹着热风。去不去?去。
为什么不去。有免费空调。还有免费点心。不去是傻子。翻箱倒柜。
找出唯一一件没起球的旧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刷了刷。还行。能出门。
晚上七点。云端酒店。金光闪闪。门口停着一溜豪车。穿得像孔雀开屏的男男女女,
言笑晏晏地走进去。我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还是个掉毛的。门童拦住我。
眼神带着审视。“**,请出示邀请函。”我拿出手机,点开那条短信。门童皱眉。“抱歉,
我们需要正式的……”“让她进。”一个冷淡的声音**来。寒夜。他站在旋转门内侧。
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像尊冰冷的雕塑。目光落在我身上。没什么温度。
门童立刻躬身退开:“寒先生。”畅通无阻。我走进去。冷气开得很足。
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凉快。比我的破风扇强一万倍。宴会厅。水晶灯亮得晃眼。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季晴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她穿着镶满碎钻的银色礼服裙。
像个真正的公主。看到我进来。她眼睛一亮。嘴角勾起胜利者的弧度。挽着身边的林阳,
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姐姐,你真的来啦?”声音甜得发腻。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季晴**太善良了,还叫她来。”“脸皮真厚啊,
穿成这样……”“看她那穷酸样……”林阳嗤笑一声,故意抬高声音:“季晴,
你跟个冒牌货客气什么?她配叫你姐姐吗?一个占了别人位置二十年的小偷罢了!
”季晴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眼里却是得意。“别这么说,姐姐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她上下打量我,像在估价一件破烂。“姐姐,这里的东西还吃得惯吗?
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打包点剩菜带回去?听说你租的房子连冰箱都没有。
”周围响起压抑的嗤笑声。我看着她。看着林阳。看着周围一张张精致的、写满嘲弄的脸。
肚子有点饿。晚上还没吃饭。我绕过他们。径直走向摆满精致点心的长桌。无视所有目光。
拿起一个空盘子。开始夹。小蛋糕。三明治。水果塔。巧克力喷泉里的草莓。堆了满满一盘。
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开吃。味道不错。比网吧的夜宵泡面强。季晴脸上的笑僵住了。
林阳脸色难看。“喂!谁让你在这儿吃的!懂不懂规矩!”我塞了块蛋糕进嘴。奶油很甜。
“饿了。”“你!”林阳想冲过来。被季晴拉住。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甜美的假笑。
“算了,阳哥,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就这点出息了。”她端着酒杯,
摇曳生姿地走向人群中心。“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音乐响起。
她像个骄傲的女王,在人群簇拥下跳舞。我埋头苦干。消灭了大半盘食物。
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舒服。吃饱了。该走了。省点电费。我站起来。准备撤退。
刚走到宴会厅侧门。一个服务生端着好几杯香槟,急匆匆走过来。“让让!让让!
”他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扑!托盘上的高脚杯,像炮弹一样朝我飞过来!
金黄的酒液。在璀璨灯光下闪着危险的光。目标明确。直冲我的脸和那件旧T恤!
时间好像变慢了。我甚至能看到季晴在不远处,嘴角那抹得逞的冷笑。林阳看好戏的眼神。
周围人惊愕或幸灾乐祸的表情。躲不开。也不想躲。我站在原地。
等着那昂贵的酒液兜头浇下。等着成为今晚最大的笑柄。预想中的冰凉和狼狈没有到来。
一道黑影挡在了我面前。快得像一道闪电。黑色的西装后背,宽阔。
挡住了所有飞溅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哗啦——!”“砰!”酒杯砸在他背上,碎裂。
香槟在他昂贵的西装上洇开深色的水渍。玻璃碎片掉在地毯上。一片死寂。音乐停了。
跳舞的人停了。连呼吸声都好像消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服务生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季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惊疑不定。林阳张着嘴,
像条离水的鱼。我抬起头。只看到一个冷硬的后脑勺。和线条紧绷的下颌线。寒夜。
他慢慢转过身。西装后襟湿了一大片,沾着玻璃碴。他看也没看。冰冷的目光,
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瘫在地上的服务生。“谁让你做的?”声音不高。
却让整个宴会厅的温度骤降。服务生抖得像筛糠。
“我……我不是故意的……脚滑……”寒夜没说话。往前走了半步。
皮鞋踩在地毯的玻璃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服务生吓得魂飞魄散,
下意识地看向季晴的方向。只一眼。飞快移开。但足够了。寒夜的目光,顺着那一眼,
落在了季晴身上。冰冷。刺骨。季晴的脸唰一下白了。她强自镇定,挤出笑容:“寒夜哥,
就是个意外,何必……”寒夜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季晴。”“我的耐心,有限。
”季晴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寒夜不再看她。转过身。
目光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定没有一滴酒溅到我。然后。
他脱下那件被毁掉的昂贵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像扔一块抹布。
里面是件质地精良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一颗。锁骨线条清晰。他朝我伸出手。骨节分明。
干净。“走。”一个字。命令式。不容置疑。我看着那只手。又看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再看看周围石化的众人。还有季晴那张惨白扭曲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空调真凉快。
这趟值了。我没碰他的手。绕过地上那滩酒渍和玻璃碴。自顾自往外走。“哦。
”他没跟上来。我走出云端酒店。闷热的夜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还是外面好。真实。
我慢悠悠往公交站走。身后传来汽车引擎低沉的咆哮声。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跑车,
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车窗降下。露出寒夜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车。”“不用。
”“季晴不会罢休。”“哦。”“上车。”他重复一遍。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气压低了点。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寒先生。”“我们很熟吗?”路灯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
他侧过头。终于正眼看我。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像无底的寒潭。“现在不熟。”他说。
“以后会熟。”车开走了。尾灯消失在街角。我走到公交站。等了二十分钟。
坐末班车回我的老破小。开门。开灯。那台破风扇还在嗡嗡嗡地转。吹着热风。
我倒了杯凉白开。灌下去。看着墙角那点可怜的行李。季晴不会罢休。寒夜说的。我知道。
她那种被捧惯了的真凤凰,被我这个假麻雀今天在宴会上“摆”了一道,
又被寒夜当众下了面子。肯定要发疯。疯就疯吧。我往塌陷的沙发上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