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淡然，实则嗓音沙哑。
顾绾秋平日看着平静无波，此刻也满眼猩红，对着祖宗牌位祈求。
“绾秋如今别无所求，但求小弟承御平安……”
顾承御忍着哽咽，开口走过去半跪在她身边：“四姐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活下去，你也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好吗？”
良久，头顶才响起顾绾秋略微颤抖的应答：“……好。”
顾绾秋因腿疾常年缠绵病榻，与顾承御多聊了一会便有些精力不济。
顾承御推她回房睡下，才重新回到祠堂。
上一次，他是怀着必死的决心祭拜自己。
这一次，他则是最后再见逝去的父兄一面。
顾承御虔诚而郑重地上完香，对着供桌上林立的牌位深深叩首三拜，才毅然转身离去。
天色将明，寒雪簌簌。
顾承御到皇城内，点了三千神武军将士，与京郊三万玄甲军一同出征。
帅旗之下，顾承御身披银甲红袍，手中银枪寒光肃杀，声音穿透风雪：“将士们，此战艰险，吾等俱不畏死，誓以吾血捍卫山河！”
三军将士齐声应喝：“誓以吾血，捍卫山河！”
肃杀之气直震云霄！
顾承御戴上面具，领军策马行进，旗帜猎猎，擂鼓震天。
行军至交叉街口时，另一道锣鼓声由远及近，顾承御看见凌清婉的大婚队伍缓缓行过。
才知原来她与顾惊鸿的婚事，也在今天。
只见白马上，凌清婉一身绛红嫁衣，清冷绝美。
那双冰封的冷眸此刻缱绻万千，而她身后，是为嫁顾惊鸿铺下的十里红妆。
沿途百姓，观礼者不知何几。
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的顾承御，未有停留，策马领兵从另一街道继续前行。
当他与凌清婉的马匹隔着一条街擦肩而过而过时，过往记忆竟莫名一一浮现。
八岁那年，将军府满门出征，凌清婉牵起他的手，跟他说，他有家。
十八岁那年，父母兄长皆战死沙场，凌清婉帮他扶灵柩，送家人下葬。
二十三岁那年，他为凌清婉挡刀，凌清婉在三军阵前，许诺非他不嫁，永不变心……
昔日种种，皆如云烟葬于风雪。
未来，愿她凌清婉此生子孙满堂，得偿所愿。
而他顾承御，注定将为胤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城门大开——
旌旗昭昭遮天蔽日，顾承御策马出城，再未回首。
顾承御身后，凌清婉倏然回首，看了眼浩浩荡荡出城而去的玄甲军，心口蓦地一窒。
她抬手攥住胸口，指尖不自觉收紧，视线紧紧凝望着城门的方向。
可帅旗之下的身影已然踏出城门。
她记得玄甲军是跟随戚家征战多年的精锐，可戚家如今除了顾绾秋，只剩下一个顾承御，此刻出征，主帅岂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