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光。这是第一个感知。然后是世界缓慢地浮现——模糊的色块,朦胧的轮廓,
最后凝聚成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喉咙里插着管子,呼吸被机器控制。
全身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
但最奇怪的是脑袋里的感觉——拥挤。像是有人搬了太多家具进一个小房间,
所有东西都勉强塞下了,但随时可能爆开。"血压稳定,脑电波正常...不可思议,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一个男声说。视线慢慢聚焦,
一张戴着口罩的医生脸出现在上方:"祁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果听得懂,请眨两下眼。
"眨两下眼。这个指令很简单。但执行起来却异常困难——哪个是"祁先生"?
记忆中有两个名字,两个身份,两段人生...最终,眼睛还是眨了两次。
因为不管现在是谁,这个身体确实叫祁煜。"太好了!"医生欣喜地说,
"我们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被刺伤后临床死亡近四分钟,
能恢复到这个程度..."他摇摇头,"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临床死亡。
这个词触发了脑海中的某个记忆片段——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虚无。
但那不是这次死亡,而是更早的一次。一个女孩被推开,一辆车撞上来..."苏沐!
"想喊出这个名字,但只有喉咙里的一阵颤动和呼吸机的警报声。"别激动,祁先生。
"医生按住挣扎的身体,"你需要休息。手术很成功,但恢复需要时间。"不,不是祁先生。
或者不完全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两个源头,两股洪流,在脑海中碰撞融合。
高中教室里的阳光,商业谈判中的交锋,新闻编辑部的忙碌,
董事会议上的决断...混乱持续了不知多久。有时是祁煜的记忆占上风,有时是苏沐的。
最痛苦的是当两段记忆对同一事件有不同解读时——那些祁煜故意刁难的采访,
原来是他笨拙的吸引注意方式;那些苏沐以为的偶然相遇,其实是精心安排的"偶遇"。
第三天,呼吸管被移除了。喉咙**辣地痛,但至少现在可以说话。"镜子。
"这是第一个说出的词,声音嘶哑陌生。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来了一面小镜子。
镜中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祁煜的轮廓,但眼神却混合了苏沐的灵动和祁煜的锐利。
更奇怪的是表情,那种温和的坚定,既不像祁煜平日的冷峻,也不像苏沐常见的灿烂。
"我们..."镜中人轻声说,然后停顿,皱眉,"我..."记忆仍在整合中。
有时会突然想起某个从未亲身经历的场景——比如祁煜十岁生日派对上的巧克力蛋糕,
或者苏沐第一次独立采访时的紧张颤抖。这些记忆都真实存在,但来自不同的源头。一周后,
可以短暂坐起来了。张队长来录口供,带来了好消息:"林国雄和那几个**都抓到了。
录音证据确凿,他们承认了谋杀苏记者和谋杀未遂你的事实。"听到"苏记者"三个字,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的情感——愤怒、怀念、遗憾,
还有...爱。对自己的爱?这感觉太奇怪了。"还有件事。"张队长压低声音,
"我们在林国雄的保险箱里找到一份名单,涉及多个部门受贿的高官。多亏你...呃,
苏记者之前的调查线索。""名单上有个姓王的警官吗?"问题脱口而出,
然后才意识到这是苏沐的记忆在起作用——她生前怀疑交警队有人篡改她车祸的证据。
张队长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确实有交警队的王副队长。你认识他?
""不...只是猜测。"迅速掩饰过去,
但内心震惊于这种融合带来的优势——祁煜的商业头脑加上苏沐的调查直觉,
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康复期间,许多访客来了又走。祁氏的高管们,商业伙伴,
甚至几个远房亲戚。每个人都对"祁总"的快速恢复表示惊讶,但没人察觉到内在的变化。
除了一个人——星晨传媒的老编辑陈明,苏沐生前的上司。"祁总,
感谢您继续支持调查报道。"陈编辑递过一叠文件,"这是苏沐未完成的污染系列最后一篇,
我们根据她的笔记整理了初稿,但...""但缺少结论性的证据和有力的结尾。
"自动接上话头,然后接过文件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