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报恩,替侯府公子魏延顶了过失杀人的罪,被判流放漠北三年。临行前,
他跪在我病重的母亲床前,指天发誓,会待我母亲如亲母,日日请医,夜夜问安,等我归来,
他便八抬大轿,娶我为正妻。我母亲含泪点头,我也信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我在冰天雪地里靠着这个念想活了下来。我拖着一身病,跛着一条腿,终于回到了京城。
可迎接我的,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而是一座荒草丛生的孤坟。
而当年对我信誓旦旦的永安侯府,此刻却张灯结彩,高朋满座,笑语喧天。他们,
在给我那杀人犯的“恩人”魏延,庆祝二十岁生辰。在我母亲的忌日这天。那一刻,
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被漠北的寒风彻底吹散。我没有冲进去质问,也没有哭闹。
我只是在侯府对面的暗巷里,静静地看着那片刺眼的灯火,然后笑了。魏延,魏夫人,
你们的恩,我沈青,一定会好好地报。我会把你们欠我母亲的,连本带利,一笔一笔,
全都讨回来。不,我不要你们偿命。我要你们,生不如死。1北风如刀,刮在脸上,
像是要把我从流放地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血肉都剔掉。我裹紧了身上那件破烂的棉袄,
站在永安侯府对面的小巷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朱红大门上挂着两盏巨大的琉璃灯,
光芒璀璨,将“永安侯府”四个烫金大字照得熠熠生辉,也映得我的脸愈发苍白。
府里传来的丝竹之声和喧闹的笑语,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我的耳膜。“听说了吗?
今日是魏小侯爷的二十岁生辰宴,太子殿下都派人送了贺礼来!”“那可不!
小侯爷年少有为,温润如玉,过几日春闱,定能高中状元!
”“侯爷和夫人真是好福气啊……”路人的议论声钻进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我。
温润如玉?若真是温润如玉,又怎会醉酒后与人争风吃醋,失手将人推下高楼?
若真是温润如玉,又怎会在我顶罪之后,心安理得地享受这荣华富贵?我垂下眼,
遮住眸中翻涌的恨意。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魏延穿着一身白狐裘,
跪在我娘的病床前,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愧疚与真诚。“姨母,您放心。青青替我受过,
此等大恩,魏延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定会为您遍寻名医,
日日侍奉汤药,绝不让您受半点委屈。”他顿了顿,又转向我,眼眶微红:“青青,等我。
三年后你一回来,我立刻上门提亲,八抬大轿,娶你为我魏延唯一的妻。”我娘拉着我的手,
气若游丝,却还是挤出笑容:“好孩子,快去吧。有魏公子照应,娘没事。”我信了。
我信了他眼里的真诚,信了他口中的誓言。我以为,我只是去漠北苦寒之地熬上三年,
回来后就能换得母亲的安康,和一世的安稳。可我错了。我回来看到的,只有城郊乱葬岗旁,
一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坟头的杂草,已经有一尺高。守坟的老人告诉我,
我娘一年前就去了。我走后不到半年,魏家就把她从原来干净的小院,
挪到了后院最潮湿阴暗的柴房。送去的汤药越来越稀,饭食越来越差。最后,
在我走的第一年冬天,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我娘就那么孤零零地,断了气。“姑娘,
别怪我多嘴,”守坟老人叹了口气,“那侯府的夫人,派人来扔你娘的尸首时,
还骂骂咧咧的,说是个拖油瓶,死了总算清净了。”拖油瓶……清净了……我娘这一辈子,
温柔善良,与人为善,她唯一的错,就是生下了我这个蠢笨如猪的女儿。是我,
亲手把她推向了地狱。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扶着墙,
缓缓滑坐在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远处的喧闹声依旧,那么喜庆,那么刺耳。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那片灯火辉煌,眼里的泪水,一滴一滴,混着冰冷的雪水,被夜色吞噬。
良久,我撑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不能倒下。在我为我娘讨回公道之前,
我绝不能倒下。魏延,魏夫人,你们在我娘忌日这天,办生辰宴,办得如此开心。
这份“贺礼”,我收下了。从今往后,你们的每一天,
我都会让你们活在无边的恐惧和悔恨之中。2我没有立刻去找他们。一无所有的我,
就像一只蝼蚁,轻易就会被他们碾死。我要做的,是变成一条毒蛇,
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的生活,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我在城南一个偏僻的角落租了间破屋。流放三年的岁月,摧毁了我的身体,
却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为了活下去,我跟军营里被贬的军医学过医术,
跟被流放的宫女学过伪装。如今,这些都成了我复仇的资本。我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
买来药材,为自己调理身体。漠北的寒气已经侵入骨髓,那条在采石场被砸伤的腿,
每到阴雨天便会钻心地疼。我咬着牙,用银针刺入穴位,逼出体内的寒毒。疼得浑身是汗,
几欲昏厥,可我一想到我娘临死前的绝望,便又生出无穷的力量。一个月后,
我的身体好了大半,腿虽然还是有些跛,但不仔细看,已经瞧不出来了。
我的容貌也变了许多。三年的风霜让我原本清秀的脸庞变得粗糙黝黑,
眼神也从清澈变得阴郁。我给自己画上蜡黄的妆容,在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又故意佝偻着背,
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饱经风霜的三十岁妇人。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阿乔。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一个进入侯府的机会。机会很快就来了。永安侯府的管家,王忠,
他唯一的孙子得了急症,高烧不退,满口胡话,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我打听到消息后,
便提着药箱,守在了王管家家门口。“让我试试吧,或许我能救你的孙子。”我压低了声音,
让自己显得沙哑而沉稳。王忠起初并不信我,但看着床上快要不行的孙子,
最终还是死马当活马医,让我进了门。孩子的病,在我看来并不复杂,不过是风寒入体,
又吃了相克的食物,才会引起高热惊厥。我几针下去,孩子的热度便退了些,
又开了一副汤药,让他服下。半个时辰后,孩子悠悠转醒,喊了一声“爷爷”。
王忠当场就给我跪下了,老泪纵横。我扶起他,故作平静地说:“不必如此,
我只是个走方郎中,四海为家。如今盘缠用尽,不知管家能否在府里为我寻个差事,
管口饭吃便好。”王忠一听,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下来。“阿乔妹子,不,阿乔神医!
你是我全家的恩人!别说一个差事,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我心中冷笑,
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就这样,我以一个懂点粗浅医术的仆妇身份,
顺利地进入了永安侯府。我被分派到了后院的浣衣房。这是府里最苦最累的地方,
但也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三姑六婆,家长里短,没有什么秘密是这里听不到的。
3.浣衣房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熬。冬日里,井水冰冷刺骨,一盆盆的衣服搓下来,
双手冻得又红又肿,像胡萝卜一样,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管事的是个姓李的婆子,尖酸刻薄,
最会看人下菜碟。见我是王管家介绍进来的,又是个闷不吭声的,
便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推给了我。我逆来顺受,从无半句怨言。我越是如此,
她们越是觉得我老实好欺负,渐渐地,便不再防备我。闲聊时,
她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府里的主子们。“哎,你们听说了吗?
昨儿个夫人又把二等丫鬟翠儿给发卖了,就因为翠儿不小心打碎了夫人最爱的一支玉簪。
”“嘘,小声点!夫人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刻薄着呢,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下人,
动辄打骂。也就小侯爷能让她露出点笑脸了。”“可不是嘛!夫人把小侯爷当眼珠子疼,
小侯爷也孝顺,前儿个还花大价钱给夫人买了东海珍珠,说要给夫人做抹额呢。
”我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将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魏夫人,杨氏,出身商贾之家,
当年是带着万贯家财嫁入日渐势微的侯府的。她为人刻薄,爱财如命,又极好面子。
魏延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全部的指望。而魏延,在下人们的口中,
却是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小侯爷真是咱们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翩翩公子,待人又和善,
从不大声跟我们下人说话。”“是啊是啊,上次我摔了一跤,还是小侯爷亲手扶我起来的呢。
人长得俊,心肠又好,也不知将来哪家姑娘有福气嫁给他。”和善?心肠好?我垂下眼,
掩去眸中的讥讽。一张虚伪的画皮,倒是骗过了不少人。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
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的身影。魏延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身姿挺拔,
面如冠玉。他正陪着魏夫人在花园里散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轻声细语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逗得魏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阳光照在他身上,
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他看起来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干净。干净得,
仿佛三年前那个雨夜,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人,不是他。干净得,
仿佛那个死在潮湿柴房里的可怜女人,与他毫无关系。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那个新来的,发什么愣呢!
还不快把小侯爷的衣服拿去熏香!要是耽误了小侯爷明日会友,我扒了你的皮!
”李婆子尖利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神,低下头,恭顺地应了声“是”,
抱着一堆衣物匆匆离去。转身的瞬间,我用余光瞥了魏延一眼。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淡淡地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随即又转回头去,继续和魏夫人谈笑风生。他就这么看着我。看着我这个替他顶罪,
为他毁了一生的女人,穿着最下等的粗布衣,干着最卑贱的活。他的眼里,没有半分愧疚,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我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卑微的奴仆。
我抱着衣服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魏延,很好。你忘得越是干净,将来想起来的时候,
才会越痛苦。4.我开始了我无声的复仇。我深知,正面对抗,我毫无胜算。我要做的,
是化作他们生活里的鬼魅,一点一点,侵蚀他们的安宁。魏夫人最爱美,
每日都要用新鲜的花瓣泡澡,最爱的是一种叫“雪顶含翠”的白茶花。
我便在给她送热水的木桶底,悄悄涂抹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植物汁液。这种汁液,
单独使用毫无影响,可一旦与那种白茶花的花粉混合,便会产生一种能让人皮肤瘙痒,
起红疹的毒素。毒素很轻微,不致命,却足以让一个爱美的女人抓狂。果然,没过几天,
魏夫人的院子里就传来了摔东西的尖叫声。“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请了那么多大夫,
都看不出我这是什么毛病!养你们有什么用!”我端着洗衣盆路过,低着头,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府里的大夫自然看不出什么。因为第二天,我就会在她泡澡的水里,
加入另一种可以中和毒素的草药。等大夫来时,她的症状已经减轻大半,
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风疹。如此反复,魏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短短半个月,
就发卖了四个丫鬟,打残了两个仆人。整个侯府后院,人心惶惶。
而她最引以为傲的光滑皮肤,也因为反复的抓挠,变得粗糙不堪,留下了许多难看的红痕。
我看着她每日用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的憔悴面容,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这点折磨,跟我娘所受的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对付完魏夫人,下一个,就是魏延。
我知道他正在准备春闱,这是他光宗耀祖,也是魏家更上一层楼的关键一步。
我不能让他这么顺利。我在浣衣房找到机会,接近了负责魏延书房的丫鬟小桃。
小桃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我假意与她交好,时常帮她干些杂活。一来二去,
她便对我推心置腹。“阿乔姐,你不知道,小侯爷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白天看书也没精神,人都清瘦了一圈。”我故作关心地问:“请大夫看过了吗?
”小桃叹了口气:“看了,都说只是思虑过重,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可一点用都没有。
”我“不经意”地说道:“我老家有个偏方,用几种特殊的干花做成香包,放在枕边,
对安神助眠最是有效。不如,我做个给你家小侯爷试试?”小桃大喜过望,对我千恩万谢。
我自然不会用什么安神的方子。我用的,是一种名叫“鬼牵藤”的植物。这种植物晒干后,
本身带着一股淡淡的异香,少量使用,确实有凝神静气的效果。
但如果把它和魏延书房里点的檀香混合在一起,就会产生一种能让人精神亢奋,
产生轻微幻觉的毒气。长期吸入这种气体,人会变得多疑、暴躁,夜里噩梦连连,
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我把精心**的香包交给小桃。从那天起,魏延的噩梦,便正式开始了。
5.魏延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就心虚,那加了料的香包,
像是打开了他内心恐惧的闸门。很快,整个侯府都知道,温润如玉的小侯爷,变得喜怒无常,
夜里时常从噩梦中惊叫着醒来。“他说……他总梦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缠着他不放。
”小桃悄悄告诉我,脸上满是惊恐,“小侯爷还说,
那女人长得……长得有点像三年前那个……那个替他顶罪的沈家姑娘。
”我正搓洗衣物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许是小侯爷心地善良,心中有愧吧。
”我淡淡地说。“可不是嘛!”小桃立刻附和,“小侯爷就是太心善了。
不过夫人已经请了得道高僧来府里做法事,应该很快就没事了。”做法事?我心中冷笑。
若是做法事有用,这世上,还要什么因果报应?当天下午,几个和尚被请进了府,
在魏延的院子里叮叮当当地敲了一下午。我借着送衣服的机会,在院外看了一会儿。
魏延穿着一身家常便服,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惊惧。他站在廊下,看着那些和尚念经,眉头紧锁,
眼神飘忽,显然是心神不宁到了极点。魏夫人陪在他身边,一脸忧色,不住地低声安慰着他。
“延儿,别怕,有娘在。不过是些魇镇罢了,等大师做完法事,那些脏东西自然就散了。
”魏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让母亲担心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低下头,快步离开。
我怕我再多看一眼,会忍不住冲上去,撕开他那张虚伪的脸。夜里,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
听着远处传来的梆子声,毫无睡意。我娘临死前,是否也像魏延这样,夜夜被噩梦惊扰?不,
她不会。因为她心地干净,从未害过人。该做噩梦的,是那些手上沾了血,心里藏着鬼的人。
我要的,不仅仅是让他做噩梦。我要让他,把他梦里见到的一切,都在现实里,再经历一遍。
6.春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魏延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时常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他。书房里的东西,但凡被人动过,他都会大发雷霆。府里的下人,
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触了他的霉头。而我,则开始执行我的第二步计划。我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进入魏延书房,还不引人怀疑的帮手。我选中的,是浣衣房里一个叫小翠的丫鬟。
小翠长得有几分姿色,平日里总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双眼睛,更是时常黏在魏延身上。
我知道,她想攀高枝。这天,我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找到了小翠。“小翠妹妹,想不想,
让小侯爷,正眼瞧你一次?”我压低了声音,像个引诱人堕落的魔鬼。
小翠警惕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她。“这里面,
是能让人心想事成的‘情花粉’。”我胡诌道,“你只需找机会,将它洒在小侯爷的茶水里,
不出三日,小侯爷的眼里,便会只有你一人。”小翠半信半疑:“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信不信由你。”我转身欲走,“这等好事,多的是人抢着做,我不过是看你我投缘,
才提点你一句。”小翠果然急了,一把拉住我:“阿乔姐,我信你!
可是……我只是个粗使丫鬟,根本进不了小侯爷的书房啊。”“这你不用担心。”我笑了笑,
“我自有办法。”第二天,我故意在李婆子面前,说小桃手脚不干净,偷了夫人的首饰。
我做得滴水不漏,事先从小桃的铺盖里,偷了一只不值钱的银簪子,
又“恰好”被李婆子发现。人赃并获,小桃百口莫辩,当即被乱棍打出了侯府。
伺候小侯爷书房的差事,便空了出来。我再“不经意”地在王管家面前,
提了提小翠的“沉稳妥帖”。王管家本就欠我人情,这点小事,自然一口答应。于是,
小翠便如愿以偿地,成了魏延的贴身丫鬟。她对我感恩戴德,对我交待的事情,
自然是言听计从。我让她做的,很简单。每日,在魏延的茶水里,加入我给她的“情花粉”。
那自然不是什么情花粉,而是一种能放大人的情绪,尤其是恐惧和愧疚情绪的草药。
再加上“鬼牵藤”香包的作用。我很好奇,温润如玉的魏小侯爷,会被逼到什么地步。
7.事情的发展,比我预料的还要快。小翠下药的第二天夜里,魏延的院子里,
就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别过来!别找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整个侯府都被惊动了。我混在闻讯赶去看热闹的下人里,远远地看着。只见魏延披头散发,
衣衫不整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双目赤红,脸上满是惊恐,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青青……沈青……你放过我吧!我给你娘立牌位,我给你烧纸钱,你别缠着我了!
”他一边喊,一边在院子里疯跑,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拼命地磕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魏夫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看到儿子这副模样,
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抱住他。“延儿!延儿!你怎么了?你看看娘啊!
”可魏延像是完全听不见,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我的名字。沈青。
这个消失了三年的名字,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侯府。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些曾经羡慕他、仰慕他的丫鬟仆妇们,此刻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鄙夷。原来,
那个传说中替小侯爷顶罪的女人,叫沈青。原来,小侯爷这几日的疯癫,都是因为她。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魏夫人抱着状若疯癫的儿子,
抬头扫视着周围的下人,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我拔了他的舌头!”众人作鸟兽散。我转过身,没入黑暗,
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魏延,这才只是个开始。你欠我的,欠我娘的,我会让你,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一点,亲口说出来。8.魏延疯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
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永安侯府的大门,第一次紧紧地关上了。魏夫人请遍了京城名医,
又找来了无数神棍道士,可魏延的情况,却时好时坏。他清醒的时候,
还知道自己是侯府公子,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活在无边的恐惧和幻觉里。他会指着墙角,
说我站在那里对他笑。会对着饭菜,说里面有我娘的血。甚至有一次,他冲进魏夫人的房间,
指着魏夫人,尖叫着说她是我娘派来索命的恶鬼。魏夫人被他折磨得心力交瘁,短短数日,
仿佛苍老了十岁。春闱,自然是参加不了了。别说春闱,他如今连门都出不了。永安侯府,
这个曾经在京城风光无两的门庭,如今成了一个笑话。我依旧在浣衣房里,干着最粗的活,
听着最新的八卦。“哎,真是可惜了,小侯爷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疯了呢?”“什么好人!
我看就是报应!肯定是那个叫沈青的姑娘,冤魂不散,回来索命了!”“说起来,
那个沈青也真是可怜,替他顶了罪,结果娘死了,自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舆论的风向,
已经悄然改变。人们开始同情那个“冤魂不散”的沈青,
开始唾弃那个“忘恩负负义”的魏延。这正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
被千夫所指。这天,我正在井边打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是王管家。
他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叹了口气,对我说:“阿乔,别在这里干了。
夫人现在看谁都不顺眼,你又是新来的,我怕她找你麻烦。我给你些银子,你还是出府去吧。
”我放下水桶,摇了摇头。“管家,大恩不言谢。您孙子的病,还需要后续调理,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当然不能走。好戏,才刚刚开场。我看着王管家,
状似无意地说道:“其实,小侯爷这个病,我倒是知道一个土方子,或许能治。
”王管家眼睛一亮:“什么方子?”“以毒攻毒。”我一字一顿地说,
“找到他心里最怕的东西,让他日日面对。等他习惯了,恐惧散了,病,自然就好了。
”王管家将信将疑。我继续加码:“不瞒您说,我略通一些观星卜卦之术。
小侯爷这是中了邪祟,而这邪祟的根源,就在于那个叫沈青的姑娘。解铃还须系铃人,
若想小侯爷痊愈,必须找到一个和那沈青八字相合,容貌相似的女子,日夜陪在他身边,
替他还清这笔孽债。”这番说辞,自然是我瞎编的。但在惊慌失措的侯府众人听来,
却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管家立刻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魏夫人。
已经走投无路的魏夫人,像疯了一样,立刻派人全城搜寻,要找一个和“沈青”相似的女子。
而我,则悄悄地洗去了脸上的蜡黄,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然后,
我“恰好”出现在了寻人的管事面前。9.当管事带着我出现在魏夫人面前时,
她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她抬起眼,看到我的瞬间,
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断了线,珠子滚落一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是……”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学着三年前的模样,对着她,怯生生地行了个礼,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奴婢阿乔,
见过夫人。”像,太像了。除了粗糙了一些,黑了一些,眼前这个丫鬟的眉眼,
简直和三年前那个沈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魏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和厌恶,
但很快,又被一丝希冀所取代。“你叫阿乔?”她定了定神,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你可知,
找你来,是做什么的?”我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站在一旁的王管家连忙上前,
将我那套“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魏夫人听完,死死地盯着我,
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良久,她疲惫地挥了挥手。“就她吧。王忠,带她去延儿的院子。
记住,从今天起,她就是‘沈青’,让她给延儿赔罪,直到延儿好了为止。”“是。
”我跟着王管家,走向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一路上,王管家不住地叮嘱我。“阿乔,
到了小侯爷面前,千万要顺着他。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打你骂你,你都得受着,
知道吗?只要小侯爷好了,夫人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低着头,恭顺地应着。心中却在想,
亏待?你们侯府上下,欠我母女的,又何止是亏待二字能够说清的。院子里,
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香火味。魏延就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天空,
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小侯爷,”王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您看,谁来了?
”魏延缓缓地转过头。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双本已空洞的眼睛里,
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恐惧。他像见鬼一样,从台阶上跳了起来,连连后退,指着我,
失声尖叫:“沈青!是你!你果然来索命了!”“滚!你给我滚!
”他随手抓起身边的一只花瓶,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我没有躲。花瓶“砰”的一声,
砸在我的额角,碎片划破了我的皮肤,鲜血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很疼。但这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