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景安二十七年的冬夜,丧钟如钝铁,一下下碾过皇城积雪,整整二十七响。太子萧珏,
薨了。寒意如附骨之疽,穿透宫墙。钟声未绝,蛰伏的暗流已然沸腾。朱雀长街,
车马如嗅血的鲨群,灯笼火把汇成刺目猩红的长龙,喧嚣奔腾,
尽数涌向城东二皇子萧锐那座新葺的、此刻灯火辉煌得灼伤雪夜的府邸。车轮碾过新雪,
泥水飞溅。一张张平素或道貌岸然或谨小慎微的面孔,在晃动的光影下扭曲,
写满急不可耐的攀附。谢府书房,灯下。我指尖狼毫一顿,一滴浓墨猝然坠下,
污了才录好的半页《漕运纪要》。墨迹洇散,恰似这皇城骤然撕裂的野心沟壑。
「太子……竟真……」父亲披衣立于身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我未答,行至窗边,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棂。凛冽寒气裹挟雪沫扑面,远处唯城东方向灯火灼天,喧嚣鼎沸。
「父亲,」我转身,声音在寒气中沉静如冰,「您该更衣了。二殿下府上,
今夜怕是过客如云。」父亲沉默良久,忧色深重:「知微,朝局凶险。你……终究是女儿身,
涉入太深,恐非幸事。」我依言屈膝:「女儿省得。」目光却已穿透窗棂,
落向那片被权力**搅动的混乱,更投向城西那片被遗忘的死寂——三皇子萧璃的府邸。
生母乃浣衣局罪奴,产子而亡。萧璃自幼「体弱多病」,性情「孤僻懦弱」,
长于宫墙冷僻一隅,年逾弱冠却如同隐形,从未被视作威胁。退出书房,直趋后院角门。
丫鬟云袖捧着深青斗篷,面色紧张。「**,备妥了。」我披上斗篷,兜帽压低,
提一盏素纱宫灯。「守好门户,若问起,便说我已歇下。」「**!城西荒僻,
大雪孤身……」我抬手止住,指尖冰凉,心口孤火灼灼。「云袖,天倾在即,欲活命,
需寻渡劫方舟。而我……」目光穿透夜色,「押的,是那艘最不起眼的破船。」
青帷小轿逆风雪而行,碾过城西无人清扫的深雪,发出孤寂的「咯吱」声。轿内炭盆微温,
驱不散指尖寒凉。阖目凝神:太子暴毙蹊跷;萧锐结交武将,
羽翼渐丰;五皇子确然年幼……而三皇子萧璃,这枚被尘埃深埋的棋子,其「体弱孤僻」
之下,究竟藏着何等面目?轿身一顿。掀帘,寒气刺骨。眼前府邸破败心酸。朱漆剥落如癞,
锈蚀门环沉默。门前积雪没踝,洁净而冷清。檐角枯草飘摇,「三皇子府」匾额蒙尘如碑。
提灯上前,靴履踏雪,声响清晰。指节轻叩冰冷锈蚀的门环。「笃、笃、笃。」声不大,
却敲碎雪夜死寂。门内许久杳然,唯风声呜咽。门轴忽发干涩喑哑的「吱呀——」,
裂开一缝。苍老如树皮的脸探出,浑浊眼珠在灯晕里警惕打量。「雪夜寒深,贵人有何贵干?
」声沙哑,暮气沉沉。「故人谢氏知微,烦请通禀三殿下。」声音清晰稳定,穿透风雪。
老仆默然片刻,拉开些门缝,侧身让路。陈旧木头、尘土与苦涩药味混杂的阴冷气息扑面。
庭院荒芜甚于外观,积雪覆没枯草,假山嶙峋投下暗影。引路老仆佝偻,手中油灯如豆摇曳,
映着坑洼小径。寒风卷雪,穿破窗呜咽。正厅门开,霉腐气混劣质炭味涌出。
陈设寒酸:褪漆方桌,旧椅两把,墙角火盆,黑炭吝啬地散着微温。窗边身影背立,
靛青旧袍,木簪束发,凝望窗外风雪。闻声,缓缓转身。灯火昏昧,映出苍白清癯面容,
眉目如画,眼似寒星。然眸底沉寂如古井厚冰,冻结所有心绪。
面上覆着温润如玉的谦和假面。「三殿下。」我依礼屈膝,无可挑剔。「谢姑娘?」
萧璃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与气弱,「夤夜踏雪,不知有何指教?」目光审视,
冰层下锐芒微闪。我直身,置宫灯于桌。昏黄光晕略扩。炭火噼啪,死寂弥漫。抬眸,
直视那温润假面,字句清晰如玉石相击:「太子薨逝,东宫虚悬。二皇子府上,
此刻冠盖云集。」略顿,见其寒星眸底,冰面裂开一丝微澜。向前一步,
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穿透力:「殿下,可愿与臣一道,争一争这九五之位?」话音落,
死寂如渊。唯余窗外风咽,炭火轻爆。萧璃脸上温润假面,寸寸龟裂。沉寂古井般的眸子,
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惊愕、疑虑、审视、一丝被冒犯的怒意……激烈情绪碰撞翻涌,
最终凝为实质般的冰冷锐利,死死钉在我脸上,似要将我刺穿剖开,
看清内里是狂妄抑或险恶!时光凝滞。风雪声似也屏息。他——不,
此刻已知是她——极其缓慢地向前一步。那一步,卸尽了刻意维持的虚弱温顺,
带着无声的威压,逼近我身前。昏黄灯光在苍白清俊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轮廓愈显深邃,也……愈显危险。「争九五?」她开口,声音低沉下去,不复温润,
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凭孤?
一个母族卑贱、体弱多病、连这府门都鲜有人踏足的『三皇子』?」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自嘲与讽刺交织,「谢姑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可知此言,
足以让你谢家,满门抄斩?」我并未退缩,迎着她逼人的目光,下颌微抬,
目光沉静如深潭:「殿下,正因如此,
您才更需要一个敢想敢为、能为您于这荆棘丛中劈开生路之人。这世间权柄,非独明刀明枪。
暗室之谋,人心向背,亦可翻覆乾坤!」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笃定,
回荡在空旷破败的厅堂。萧璃死死盯着我,那锐利目光似要剜出我的魂魄。许久,
久到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鼓在耳膜上擂动。终于,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
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潭水冰冷刺骨,却又燃着一簇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
她忽然笑了。并非方才的冰冷讽刺,而是一种极其古怪、极其复杂的笑意。似嘲弄命运,
似悲凉身世,又似一种孤注一掷的解脱。「谢知微,」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奇异的沙哑,
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你可知……你押上的,是怎样一个荒诞的赌注?
一个……足以让天地倾覆、鬼神惊泣的……秘密?」她没有等我回答。
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又决然的姿态,猛地抬起,
伸向自己颈间——「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开声响起。在昏黄摇曳的灯火下,
在我一瞬不瞬的注视中,她竟……竟从喉结的位置,
轻轻揭下了一层薄如蝉翼、与肤色无异的精巧伪装!那片假喉结被她随意地捏在指尖。
灯火跳跃,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白皙,纤细,光滑如玉,
没有一丝属于男子的凸起。她抬起眼,那双褪去所有温润伪装的眸子,
此刻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我,里面燃烧着孤狼般的狠厉与破釜沉舟的疯狂。
「谢知微,」清冽如碎玉、却蕴含着滔天风暴的女音,清晰地、带着一种残酷的坦荡,
回荡在死寂的厅堂:「你且看清了!孤萧璃,非是君子,乃是女娥!」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炭火气、霉味、风雪声……一切皆远。
唯余眼前这张褪去所有伪装的、清丽绝伦却冰冷如霜的脸,
唯余那截宣告着惊天秘密的光滑脖颈,唯余那双如同寒潭深渊、燃烧着孤绝火焰的眼眸。
「女娥……」我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如呓语。袖中指尖因沸腾的兴奋而蜷缩,
非因恐惧,而是深渊绝境中终于窥见唯一生路的狂喜!荒诞?惊世骇俗?滔天大罪?是!
但此乃天赐破局之机!是我谢知微乃至谢家,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所有疑虑惊涛,皆在此刻尘埃落定。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极致**席卷全身。
我看着她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疯狂与狠厉,看着那份被逼至绝境才显露出的真实锋芒。然后,
我笑了。不是矜持闺秀的浅笑,而是猛地抬起头,
迎着那双冰寒刺骨、充满审视与戒备的眼眸,抚掌而笑!
清脆的掌声在这死寂的破厅里突兀响起,带着酣畅淋漓的痛快。「巧极!妙极!」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清亮而充满力量,瞬间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眼中闪烁着棋手落子天元的灼灼光芒,向前一步,几乎与她呼吸相闻,
目光紧紧锁住她震惊错愕的瞳孔,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殿下!臣谢知微,要扶的,
正是您这位『女儿身』的天子!」抚掌清音,余韵在破败厅堂内回荡,
撞碎了令人窒息的死寂。萧璃眼底冰封的戒备与孤狼般的狠厉,
在我毫不退缩、灼灼如火的注视下,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近乎虚无的审视。
那审视如寒潭之水,沉静却深不见底。「好。」她终于启唇,一字吐出,轻如雪落,
重逾千钧。「孤便与你,赌这一局山河。」指尖微动,那片精巧的假喉结重新覆于颈间,
温润谦和的假面如水银流淌,再次覆盖了那张清丽冰冷的脸庞,
唯余眼底深处一簇幽暗的、足以焚尽一切的火。「输了,黄泉碧落,孤与卿,共赴。」
「殿下,」我郑重躬身,袖中指尖因方才的激越而微颤,「当务之急,
是让您从这『冷宫』中现身于人前。太子新丧,陛下哀恸,正是皇子尽孝悌、表哀思之时。
您,必须出现在东宫灵前。」「孤这『病骨支离』、『孤僻成性』的三哥,
贸然现身于风口浪尖,」萧璃指尖轻敲褪漆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目光锐利如针,
「是嫌萧锐的刀不够快?还是父皇的疑心不够重?」「非是『走』出去,」
我迎着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沉静,「是被人『抬』出去。且要让满朝文武,
尤其是高踞御座的陛下,亲眼目睹您『油尽灯枯』、『命悬一线』之态。」她眸中寒芒一闪,
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哦?细说。」02东宫灵堂,白幡如雪,
哭声震天。虚伪的哀戚之下,暗流汹涌。二皇子萧锐一身重孝,跪于灵前最尊之位,
哀痛欲绝,几度「悲恸」至「晕厥」,博得满堂唏嘘。其身边簇拥的勋贵武将,鹰视狼顾。
我扶着父亲,立于工部队列,垂首敛目,心神紧绷。时辰将近,灵堂外忽起压抑骚动。
「让开!快让开!」几个形容枯槁的三皇子府仆役,抬着门板担架跌撞而入!担架上,
萧璃裹素旧棉袍,面如金纸,气若游丝,额覆冰巾,浑身散发行将就木的死气。「殿下!
撑住啊!」老仆扑跪在地,对着灵位嘶声哭嚎,「太子殿下!您看看三殿下吧!闻您噩耗,
吐血昏厥,拼死也要来送您啊!」凄厉哭喊压过虚情假意。所有目光聚焦寒酸担架。
御座上形销骨立的老皇帝,浑浊目光扫过,眉头紧锁,厌烦与一丝算计交织。「父皇!」
萧锐膝行悲呼,「三弟病体至此还强撑尽孝悌之道,儿臣心碎!速传太医!」太医诊脉,
眉头深锁,跪禀:「陛下!三殿下急痛攻心,风寒入体,旧疾复发,脉象微弱紊乱,
气血两亏……凶险之兆!需即刻静养,万不可再受**!」(脉象「紊乱」
为药物干扰伏笔)老皇帝疲惫挥手:「抬下去……好生将养。」关切寥寥,厌烦明显。
担架抬离,萧璃眼皮微不可察一颤,唯我捕捉到冰层下掠过的冷光。示弱成功,
代价是必须将「命不久矣」演至骨髓。夜,三皇子府书房。炭火稍旺。「谢卿今日之计,
甚妙。」萧璃摩挲茶盏,目光投向窗外黑暗,「可知孤这『病』,这『女儿身』,从何而来?
又为何……成了这三皇子?」我**:「臣愿闻其详。」她声音冰冷苍凉:「生母林氏,
浣衣局罪奴。景安九年春,父皇酒后临幸,旋即遗忘。她怀胎不敢声张,
寒冬腊月浸冰水浆洗,试图扼杀腹中骨肉……景安十年冬夜,孤降生于浣衣局柴房。」
「接生者,唯老宫人姜嬷嬷与贬谪太医吴清远。姜嬷嬷见是女婴,只道:『死路』。
母亲油尽灯枯,抓住吴太医的手:『救她……让她活……男孩……只能是男孩……』」
「吴太医耿介遭贬,或因厌弃宫闱倾轧,或因触动于垂死哀求,
或兼医者仁心与惊世狂念……他做出了诛九族的决定。」「他寻得同夜夭折男婴死胎,
秘密处理。亲手篡改彤史、玉牒,将死婴记为林氏所出『三皇子』,而我……顶替其身份。
姜嬷嬷为『乳母』,带我幽居静思苑冷宫。吴太医则调配药物:一种长期服用,
致脉象紊乱微弱,呈先天不足之象,亦掩盖女子脉息;另一种,便是这喉间伪装。此枷锁,
自我记事起,便与皮肉相连。」她眼中恨意翻涌:「一个浣衣奴所出『公主』,命运如何?
及笄和亲,老死塞外?或无声『病逝』?
唯有这『病弱不堪』、『性情孤僻』、『毫无威胁』的皇子身份,才是阴沟苔藓的活路!
若非谢卿风雪夜叩门道破『争天下』狂言,孤或真如他们所愿,『病逝』于这死寂冷宫!」
烛火摇曳,映照她苍白坚毅的侧脸。欺天之局,源于绝望母爱、忠仆孤勇、医者狂念,
在皇权碾轧下挣得一线畸形生机。此刻,这生机因我点燃成燎原之火。03景安二十八年,
朝堂波谲云诡。萧锐势力如烈火烹油,清流人人自危。父亲因河工款项争执,处境岌岌。
谢府书房,北境堪舆图铺展。「兵部欲遣萧锐姻亲、镇远侯陈放速战黑水河。」
我指尖划过地图,「胜则其势更盛,败则北境糜烂。皆非所愿。」萧璃目光如鹰:「所以?」
「主帅需换人。朔风关守将,韩崇。刚直擅守,熟稔北狄与地形,麾下老卒韧性极强,
更恨萧锐一党入骨!」「如何让他挂帅?兵部绝不同意。」「让陛下同意。」
我抽出奏疏草稿,「据确凿密报,狄寇主力意在偷袭云中粮仓!黑水河仅为佯动!
此奏由家父以勘察河工途闻异状为由,密呈陛下,只言『西线恐有异动』,
建议『遣一老成持重、熟悉边情之将协防云中,以备不测』。人选不必明言,
然韩崇恰在其列!」萧璃眼中精光大盛:「妙!此奏一出,萧锐若执意速战黑水河,
其心可诛!父皇多疑,必分兵协防!协防之师兵微将寡,萧锐一党不以为意,反乐见其成!」
「然须有人赶在圣意下达前,说服韩崇死战待援!」萧璃决然起身:「孤亲往。
以『病体沉疴,需往皇觉寺静养祈福』请旨离京!途中『病势加重』,『寻温泉别苑暂避』,
金蝉脱壳!」老皇帝厌烦挥手准奏。萧璃抵朔风关,卸去伪装,直面韩崇。「韩将军,
十年戍边,埋骨袍泽,可甘心?」声音直刺人心,「狄寇主力已穿过鹰愁峡,目标云中防线!
国本所在!兵部欲遣陈放贪功冒进,置云中于不顾!此战若败,千里焦土!
将军当年因何获罪?是为私?是为身后万千黎庶?!」韩崇胸膛起伏,
老眼死死盯着绝密情报。十年愤懑轰然冲垮心防!一拳砸案!「末将韩崇!愿为殿下效死!
云中在,末将在!云中失,末将殉城!」云中之战,惨烈惊天。韩崇五千残兵,
死守孤城七日七夜!尸山血海!第七日,陈放「大胜」黑水河(仅击溃偏师)捷报传回,
老皇帝方惊觉云中危局,急调援军。城头韩崇浴血拄刀,身旁不足百人!城下狄寇尸横遍野!
捷报震动朝野!韩崇悲愤奏疏痛陈兵部失职:「若非三殿下『静养』期间『心忧国事』,
『洞察先机』,『密令』协防,云中早陷!」御书房内,气氛比战场更凝重。「查!」
老皇帝枯掌拍案,「韩崇所言『三殿下密令』,从何而来?!密令何在?!」
萧锐的心腹兵部尚书赵贽急禀:「三殿下奉旨养病,从未离京!韩崇攀诬皇子,
为开脱『擅离职守』之罪!其心可诛!」高德海匍匐:「兵部存档,绝无调韩崇部旨意!
实乃违制僭越!」「云中保全,实乃将士用命,援军之功!」赵贽咬牙,
「韩崇擅离防区致关防空虚!捏造皇子密令欺君!攀诬兵部乱政!当处极刑!」
老皇帝目光如鹰隼:「处极刑?刚立血战之功便杀?北境军民如何看朕?!」
高德海阴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然捏造密令一事,必须彻查源头!
何人假借皇子之名行悖逆之事?背后可有主谋?此风断不可长!」老皇帝疲惫靠椅,
眼中明灭不定。良久嘶声道:「韩崇擅离职守,本当严惩。念其力保云中,功过相抵。
褫北境副都督职,降为云中守备,戴罪留任!其所部仍归统领!
至于……攀诬皇子、假传密令一事……密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搅弄风云!」
04韩崇处置如冰水浇头。皇帝对萧璃猜忌深种。萧锐反扑更烈。谢府密议。「陛下此旨,
留『密令』一案为后手,敲打殿下,制衡萧锐。」我指尖划过镇纸,「他们查无实证。
殿下行踪有据,『密令』乃韩崇感念敬称,非调兵虎符。然陛下龙体风烛,
萧锐必趁监国加速清洗,同时……『病弱』已不足护身,恐有『验身』之局!」父亲色变。
「故不能坐以待毙。」我目光如炬,「萧锐欲借『密令』生事,我便送他一场更大的风浪!」
数日后,江南道监察御史柳元直密奏如惊雷:揭萧锐心腹、户部侍郎钱益谦勾结江南盐运使,
贪墨盐税高达岁入两成!近半赃银流入萧锐府及定国公府,用于「结党营私」、「蓄养死士」
!盐税国本!贪墨至此!更涉监国皇子!老皇帝惊怒呕血!下旨三司会审,严查盐税案!
钱益谦等纷纷落马,攀咬不断。萧锐焦头烂额,无暇全力追究「密令」。
朝野目光尽被盐案吸引。然老皇帝病情,急转直下。05盐税贪腐案尘埃未定,
老皇帝病情急转直下,咳血不止,已至弥留。二皇子萧锐以监国之名,掌控宫禁,气焰更炽。
然一道来自太医院的密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皇帝垂危的心湖中掀起惊涛骇浪。
御榻前,只有皇帝最信任的掌印大太监高德海和心腹太医令周正安侍奉。周正安须发皆白,
面色凝重,跪呈一份陈旧的脉案。「陛下,」周正安声音低沉,「老臣奉旨,
重新梳理三殿下历年脉案及当年……浣衣局林氏生产记录。有疑,不得不奏。」
老皇帝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嘶声道:「讲。」「三殿下自襁褓起,脉象便异于常人。」
周正安展开脉案,「其脉常年『微弱紊乱』,时如游丝,时又隐现阴柔滑利之象。
臣等皆以『先天心脉孱弱,气血大亏』论之,辅以温补。然景安二十三年冬,殿下高热濒危,
臣以金针刺穴吊命时,曾于极微弱处,探得……尺脉沉取,竟有断续之『离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