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闹钟像一枚生锈的图钉，精准地扎进林宇混沌的意识里。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呈放射状蔓延的霉斑发了足足半分钟呆，
那形状像极了周明宇昨天摔在他桌上的报表——纸张边缘的褶皱扭曲着，
如同他当时紧抿的嘴角。林宇从床上弹起来时，腰椎发出一声沉闷的**。
他扶着腰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眼下的乌青已经泛出青紫色，像幅拙劣的烟熏妆。
左手手腕上还留着昨天搬文件箱时蹭出的红痕，和记忆里周明宇手腕上那道浅疤重叠在一起，
让他没来由地心烦。地铁二号线永远像个超载的沙丁鱼罐头，
林宇被夹在穿西装的男人和拎菜篮的大妈中间，
鼻腔里灌满了混合着香水、汗味和鱼腥的复杂气息。他对着地铁车门的玻璃整理领带，
看见自己身后的广告牌上，明星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手里举着的咖啡杯上印着"元气满满"四个大字。"元气个屁。"林宇无声地骂了一句，
指尖触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昨晚的聊天界面。置顶的"周总"对话框里，
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两点发来的"方案重做"，而他的回复是一个卑微的"好的"。
进公司时正好撞见周明宇从电梯里出来。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冷杉木香水的味道随着步伐扩散开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林宇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却还是被对方精准点名。"林宇，"周明宇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昨天让你整理的客户资料，放我桌上了？""已经放好了周总。"林宇的背瞬间挺得笔直，
像根绷紧的弦。周明宇"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他的衬衫领口，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领带歪了。"林宇的手指猛地顿住，低头去看时，
对方已经擦肩而过。西装下摆扫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阵冰凉的触感，像冬天里的玻璃。
他站在原地愣了三秒，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同事小张从旁边经过时撞了他一下，
挤眉弄眼地说："又被周总点名啦？林宇你这体质也是绝了，一天不被骂浑身难受是吧？
"林宇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回到工位打开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的新闻推送让他眼花缭乱。
直到目光落在某个不起眼的弹窗广告上——"共感捏捏乐，让你的压力找到出口"。
页面设计透着一股廉价的复古感，淡蓝色背景上飘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气泡，
里面写着"定制专属玩偶，物理反馈100%同步，安全解压，保密发货"。林宇嗤笑一声，
鼠标已经移到了右上角的叉号上，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客服头像上——那是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卡通形象，眼睛弯成了月牙。
"试试又何妨？"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像夏天里的蚊子，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他点开客服对话框，指尖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半分钟，敲下："请问怎么定制？
""亲~需要提供定制对象的清晰照片和生辰八字哦~"客服回复的速度快得惊人，
还带了个卖萌的波浪线。林宇的手指顿了顿。照片不难找，
他手机相册里存着上周部门聚餐时拍的照片，周明宇被同事围着灌酒，
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喉结滚动时的弧度被镜头清晰地捕捉下来。
他当时鬼使神差地把这张照片设成了加密相册，此刻解锁时，指纹识别差点因为手汗失灵。
但生辰八字...林宇盯着周明宇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想起上个月整理人事档案时，
曾瞥见周明宇的出生日期是1990年11月17日。至于具体时辰...他咬了咬牙，
在对话框里编了个大概的时间发过去。"收到~定制费用2000元，
三天后顺丰包邮~"客服发来一个支付二维码，背景是那个笑脸面具。
林宇看着自己银行卡余额里的数字，想起这个月的房租还有三天到期。
但周明宇昨天摔报表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深吸一口气，扫了码。付款成功的提示弹出时，
窗外正好飘过一朵乌云，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接下来的三天像在炼狱中度过。
周明宇因为他报表里的一个小数点错误，在会议室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声音大到隔壁部门都有人探头来看。林宇低着头，能看见周明宇锃亮的皮鞋尖，
和自己磨得起毛的裤脚形成鲜明对比。"林宇，你是猪吗？
"周明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不耐烦，"这种低级错误也要犯？
"周围同事的窃笑声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林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直到走出会议室，才发现手心已经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周五晚上加班到九点，
林宇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写字楼，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快递柜的取件通知。他几乎是跑着回去的，打开快递柜时，
手指都在抖。那个巴掌大的盒子躺在最底层，上面贴着"易碎品"标签，
边角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回到出租屋，林宇连鞋都没脱就拆开了包装。
泡沫纸里裹着的玩偶比他想象中精致——大概十厘米高，穿着深蓝色的迷你西装，
领口还系着个tiny的领带。深棕色的短绒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脸上用黑色丝线绣出的眼睛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像极了周明宇平时看他的眼神。
最让他心惊的是玩偶的左手手腕，有一道浅浅的、用浅色丝线绣出的疤痕，
和周明宇手腕上那道因为烧烤竹签划伤的疤一模一样。"**..."林宇忍不住低骂一声，
捏着玩偶的胳膊转了圈。玩偶的材质像高密度海绵，捏下去会发出轻微的"噗叽"声，
松手后又能迅速回弹，留下淡淡的指印。他把玩偶放在书桌上，对着它做了个鬼脸，
突然想起客服说的"物理互动同步反馈"。一股恶作剧的冲动从心底冒出来，林宇拿起玩偶，
试探性地捏了捏它的胳膊。柔软的触感在指尖化开，他盯着玩偶变形的胳膊看了三秒，
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第二天是周六，林宇被窗外的雨声吵醒时，
发现自己正把玩偶压在枕头底下。他慌忙把玩偶拽出来，看见它的脸被压得皱成一团，
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对不住啊。"他对着玩偶小声道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疤痕。
下午三点，手机突然响起，是周明宇的电话。林宇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接起电话时声音都在抖："周总？""那份新产品策划案，你放哪了？
"周明宇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背景里有雨声。"在...在我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里。
""我现在在公司，没找到。"林宇愣住了，
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加完班把策划案带回家修改了。"对不起周总，我带回家了，
我现在给您送过去？"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能听到周明宇的呼吸声。"不用了，
"他最终说，"发我邮箱吧。"挂了电话，林宇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策划案，突然觉得很烦躁。
他抓起书桌上的玩偶，对着它的脸用力捏了一下。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是周明宇发来的消息："刚才脸突然有点麻，你没事吧？"林宇的手指悬在键盘上，
半天没动。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他盯着玩偶被捏得变形的脸，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周一早上进公司时，林宇特意观察了周明宇。晨会上周明宇站在讲台上讲话，
左手时不时地揉着自己的脸，眉头微蹙，像是在困惑什么。林宇坐在下面，
手在口袋里悄悄捏着玩偶的脸，看着周明宇的动作，心脏砰砰直跳。"林宇，
"周明宇突然点了他的名字，"你来说说这个季度的销售目标。"林宇猛地站起来，
膝盖撞到桌子发出"咚"的一声。他看着周明宇的脸，
突然发现对方的左脸颊有一块淡淡的红晕，像被人捏过的痕迹。
"我...我觉得..."林宇的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
才勉强把准备好的内容讲完。周明宇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说："下次别熬夜了，
黑眼圈快掉地上了。"周围同事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林宇的脸瞬间红透，低着头坐下时，
指尖在口袋里捏得更紧了。他能感觉到周明宇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那天下午，林宇在茶水间遇到了周明宇。男人正对着咖啡机皱眉，左手捂着自己的胳膊。
"周总，您没事吧？"林宇忍不住问。周明宇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没事，
"他说，"胳膊突然有点疼。"林宇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自己早上捏了玩偶的胳膊。
他低下头，假装研究咖啡机，耳根却在发烫。"你好像很怕我？"周明宇突然说。
林宇猛地抬头，撞进对方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审视的眼睛里，此刻好像藏着点别的东西，
像雨后天晴时的云层。"没...没有啊周总。"他慌忙移开视线。周明宇没再说话，
接了咖啡就走了。林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捏着杯子的手在抖。从那天起，
林宇的生活多了一项隐秘的乐趣。周明宇让他周末加班，他就在家捏玩偶的耳朵，
想象着周明宇在家突然挠耳朵的样子；周明宇在群里@他改文件，他就拧玩偶的手指，
猜测着对方敲键盘时突然皱眉的表情。最过分的一次，周明宇因为他迟到五分钟，
在办公室里训了他十分钟。林宇回到工位后气不过，抓起玩偶往桌上摔了一下。没过两分钟，
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周明宇压抑的痛呼。他悄悄探出头，
看见周明宇正捂着额头，额角红了一块。原来他刚才起身时没注意，
撞在了敞开的文件柜角上。林宇的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那天晚上回家，
他把玩偶放在床头柜上，第一次没有碰它。"对不起。"他对着玩偶轻声说，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玩偶静静地躺着，绣出来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眨了眨。
转折发生在公司团建那天。地点定在城郊的农家乐，说是团建，其实就是换个地方开会。
周明宇坐在主位上讲话，林宇坐在他斜对面，能清楚地看见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
和随着说话起伏的喉结。突然，周明宇的目光扫过来，正好和林宇的视线撞上。
林宇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林宇，"周明宇突然叫他的名字，
"你来说说客户反馈的处理方案。"林宇站起来时，膝盖撞到了桌腿。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方案，坐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午休时，
大家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散步。林宇借口去洗手间，躲在角落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他昨天**的周明宇——男人站在窗边打电话，侧脸被阳光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