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高级病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周砚白躺在病床上。腰椎手术后需要严格卧床静养，他依旧不能动弹。腰部和手腕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许，但依旧苍白，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病态的虚弱。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睛，此刻被一层白色的医用纱布覆盖着——他刚刚接受了由国际顶尖专家主刀的视神经修复手术。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低微的滴答声。
沈疏桐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她换下了护工的衣服，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手腕上的淤青已经淡去，那道旧疤被一只简洁的铂金手镯半遮半掩。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近乎冷漠的平静，仿佛又变回了五年前那个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的沈疏桐。
这三天，她以“林晚”的身份，处理了别墅的残局，配合警方完成了初步调查，并利用“沈疏桐”这个身份所拥有的资源和震慑力，迅速稳住了因周砚亭被捕而风雨飘摇的周氏董事会。此刻，她是来告别的。
她看着床上那个被纱布蒙住双眼、虚弱躺着的男人。五年的恨意，半年的伪装，那些刻骨的伤害，那些冰冷的算计，那些深夜的煎熬……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掠过。最终定格在客厅冰冷地板上，他攥着她手腕嘶喊出她名字的瞬间，以及手术室外医生那句关于神经毒性的低语。
该结束了。
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文件。纸张的边缘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她站起身，走到病床边。阳光勾勒出她清瘦而挺直的背影。
病床上的周砚白似乎感应到了她的靠近。他没有动，只是微微侧了侧头，朝着她站立的方向。被纱布覆盖的眼部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脆弱。
“谁？”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手术后特有的虚弱，却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探寻。
沈疏桐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层隔绝了他与世界的白色纱布。然后，她伸出手，动作平稳而决绝，将那份文件轻轻放在了他盖着薄被的手边。
纸张接触被面，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窸窣声。
周砚白放在薄被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摸索着，缓缓抬起，朝着文件放置的位置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冰凉的纸张时，沈疏桐的声音响起了。
她的声音不高，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波澜，却清晰地穿透了病房里安静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落地：
“周砚白。”
病床上的人动作瞬间僵住！摸索的手指悬停在半空。
沈疏桐的目光落在他被纱布覆盖的眼睛上，仿佛能穿透那层阻碍，直抵他此刻可能翻涌的内心。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冰冷的终结意味：
“你复明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拆纱布。”
她停顿了一瞬，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量，也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然后，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所以，现在——”
“轮到你看不见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周砚白悬在半空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手背上暴起青筋！覆盖着眼睛的白色纱布下，似乎有极其剧烈的情绪在翻涌，让他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沈疏桐不再停留。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僵住的身影，仿佛要将这五年的一切都刻进记忆深处。然后，她决然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稳定、渐行渐远的声响。
哒。哒。哒。
如同倒计时的终响，敲在空旷的病房里，也敲在病床上那个骤然失去所有动作的男人心上。
那份静静躺在他手边的文件，首页顶端，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在午后的阳光下，冰冷而刺目——
**离婚协议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