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肆虐后的第五年,主城地下十二层,被称为“生物实验核心”的禁区里,
黑暗中传来滴答水声。林御寒睁开眼的那一瞬,瞳孔下意识地收缩。
他无法分辨现在是早是晚,周围的灯光永远是冷白的,像是被时间冻结的死牢。他缓缓坐起,
手腕上传来熟悉的刺痛感——静脉导管还在,一端连着墙角那个银白色的自动抽取装置,
滴滴答答地从他体内缓慢抽取血液。他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也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少天。
最初的时候,他还数着来过几次医生、小组成员,有几个人打了招呼,谁用的针头最粗,
谁打麻药手法温柔。但随着时间拉长,这种努力维持的“日历感”一点点被磨灭。
他现在只知道三件事:第一,每天会被抽两次血,一次在凌晨,一次在傍晚;第二,
每隔三天会有一次“异能交互试验”,那些觉醒者们带着狂热或者恐惧的表情走进来,
把手按在他胸口或额头,试图“读取”什么。第三,他不能疯。
哪怕再痛苦、再孤独、再屈辱,他也不能疯。疯了,就等于真的死了。他是林御寒,
不是某个代号,不是某种“高适配率样本”,更不是那些白大褂嘴里的“血源”。
但他撑得越来越辛苦了。他试过反抗。那时他还年轻,还愤怒,还没有麻木。
他砸碎过输液台,头撞过玻璃门,用牙撕破过拘束带,在数次试验中高喊自己的名字。
但没人理他。医生记录了他的行为波动,用词是:“阶段性情绪剧烈反应,
可能与神源血活性波动有关。”他们不会听人类说话,只会记录“材料”的反馈。后来,
他学会了沉默。……这天是“交互试验日”。他依旧被按在椅子上,束缚扣紧锁住四肢,
几名科研员走入,一位年轻男觉醒者走到他面前,皮肤泛着银光——金属掌控类异能者。
“开始交互。”科研员冷漠道。“是。”男觉醒者咬牙点头,一只手按住林御寒的前胸,
五指一合,一道细小的银丝从他掌心蔓延,尝试“激发链接”。林御寒像是木偶般僵坐不动,
但脖颈处青筋微跳,眉头缓缓皱起。疼。他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抗拒这种外来的力量入侵,
但“神源血”的特性却本能地促使那股异能“自适应融合”。过程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男觉醒者突然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手掌冒出淡淡的金属雾气。“他的血……简直像催化剂。
”他喘息道,“我的金属操控效率翻了一倍。”科研员点点头:“记录现象,结束测试。
”仪器停止,拘束解开。林御寒被架回监室,扔在冰冷的金属床上。他闭上眼,
默默咽下一口干涩的血水。墙角老鼠躲进通风口,天花板上滴水的节奏一如既往。
他盯着天花板某块有裂缝的区域,想象那里是窗户,有阳光透进来。……直到那天。
监室的门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来,白衣,束发,戴着银边护目镜。他本没在意,
直到对方翻着文件走到玻璃门前。他在玻璃反光中,看到了她的脸。瞬间,
他所有呼吸、思绪、疼痛,全都停了。是她。夏言。那个在他童年一起骑单车去河边,
在暴雨中帮他挡住恶犬,在初中毕业典礼上偷偷塞给他一封情书的女孩。她没死。她还活着。
而他,从来没见过她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自己。她翻完文件,转身欲离开,没说一句话。
但在门快要合上的刹那,她忽然停了下来。手指伸出,在金属门框上,飞快刻下两个字。
等我。林御寒一震。他死死盯着那两个字,眼神颤抖,喉咙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怕这只是幻觉。怕一开口,那两个字会消失。但下一秒,他笑了。
笑得像是终于能活下去一样。主城·科研部·第五实验中心。夜灯只开了一半,
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夏言站在样本分析台前,右手按着终端屏,
左手飞快操纵光标,翻阅着今日刚上传的实验数据。
编号:X-7312血样来源:第四实验层,神源血计划专属样本血液状态:活性高,稳定,
无溶解反应异能交互:金属掌控者+27%本源纯度提升她盯着那一串数据,呼吸慢慢急促。
她不会认错——那个排列方式、粒子活性震荡模型、最初阶段的代谢图谱,
全都对应着林御寒的体征。当年他被抓时,她正在外部边境实训,
接到的只有一条通报:“因血样异常,某志愿献血者已转入高机密观察。”她疯狂打听,
最终只得到一个含糊不清的答复:“死亡风险高,已失联。”她信了。直到现在,
她才知道——所谓“失联”,只是被锁进了地底。“资源。
”这个词她在数据备注栏中看到了六次。第七次是“生物催化体”。她手指捏紧,指节泛白。
那是人,是她的朋友,是她喜欢过的人,不是什么催化体。她几乎要摔了这块终端,
但还是强行忍住。她清楚,在这个系统中,情绪,是致命的漏洞。那一夜,她没回宿舍,
在办公室通宵读完所有报告,从最早的采样记录到最新一次的“意外注射事故”。
那条备注写着:“因注射剂混入高浓度异能抑制素,受试者突发低温痉挛反应,
短暂心跳停滞,后通过体内原生因子自发修复,恢复生命体征。”字面上看是奇迹,
实际上就是一次几乎“非自愿处决”。她反复播放那段事故监控,
看见林御寒浑身痉挛、嘴唇发紫、眼球上翻,却无一人惊慌,只是机械记录着数据。那一刻,
她失声呕吐。第二天,她借助技术部门的权限,调出了第四实验层近一周的监控。
她终于看到了林御寒。隔着铁栏与玻璃,他瘦得只剩骨架,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指甲残缺,
脖子上布满电击后的焦痕。他蜷在墙角,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像一具失去温度的尸体。
可当镜头中她走近门口的那一秒,他竟然笑了。一个几乎要死掉的人,
竟然会在认出她的那一刻笑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了。营救计划,从那一秒诞生。
……她开始测试系统的权限边界。作为科研中层,
用部分运输权限——包括样本转运、冷冻血浆更换、以及少量特殊级别的“紧急清洗任务”。
但第四实验层属于绝对封锁区,
是“异常生物流通小组”的指挥级别;一种是“监督技术官”+“运输押送官”的双重联审。
她没有。所以她伪造了。花了三天,她用程序漏洞拼接出一段临时指令,
模拟出一次“神源血样本污染异常”的报告。表面上,
是编号X-7312样本携带“未知微生物干扰因子”,
需进行深层封闭运送至上层医疗模块进行复合清洗。为避免传播,
需采用“生物活体舱”一体式密封运输,押送官必须具备雷系抗干扰资质——而这个资质,
刚好她有。时间选在下周二晚。那是主城主层实验区例行安全维护的时间,
三分之一监控将进入重启延迟状态,地下层口的管制系统会在十分钟内“盲区运转”。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一个人策划、安排、执行。“疯了。”她在镜子前低声说,
“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运送当日。她穿着白色生物舱押送服,戴着全封闭面罩,
从样本室将“血样运输仓”推进消毒通道。仓体是厚重合金包裹的低温活体舱,
表面喷有三道红色警告线,显示为“剧毒/不可开启”。没人敢碰。
夏言一路推行至通道尽头的升降平台,用伪造的指令卡刷开了终端。
滴答地闪动:【运输编号验证中……】【权限匹配中……】【注意:当前为重启维护时间段,
通道摄像受限】【……验证通过。已开启升降。】她握着推车把手,手心全是汗。
升降平台缓缓下沉,地下通道亮起幽暗绿灯,像是吞噬人的怪兽嘴巴。十分钟。
她只有十分钟时间。林御寒被注射了轻微镇静剂,躺在运输仓中,昏迷但有微弱意识。
电梯停下后,她推着运输舱进入转运车厢,将大门闭合,一路驶向城市南边废弃区。
一切顺利得过头,仿佛老天也知道,她不能失败。……车窗外,城市边缘已经黑得没有人烟。
她转入一条被注销的老旧街区,驶进一栋老公寓的地堡后门,那是祖父曾留下的安全屋,
地图中早已删除,没有网络接入,没有能源监控。她打开地堡门,关上外锁,
拉下金属防爆闸,切断所有外界信号。整个空间瞬间陷入死寂。她喘着气,跪在运输舱前,
手指发抖地解开层层束缚锁。“御寒……”她低声呢喃。运输仓开的一瞬,
林御寒的脸暴露在空气中——苍白、消瘦、带血痕的脸,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
她眼眶红了,扑过去抱住他,整个人瘫软地伏在他身上,眼泪狂涌。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她低声哭着,一遍又一遍地说。林御寒睫毛动了动,
缓缓睁眼,眼神迷离。看清她的一刻,他的嘴角微微弯起,
声音虚弱如尘:“我就知道……你会来。”夏言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头埋在他颈侧,不肯放开。他们就这样并排躺在地堡床上,没有灯,没有声,
只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地堡里没有光。只有从天井缝隙漏进来的微弱冷气,
以及夏言藏在抽屉里的备用蜡烛,点燃后火苗摇曳,照亮了床铺的一角。
林御寒的身体还很虚弱,连坐起来都费劲。他靠在夏言肩上,听着她用棉布沾水,
一点点擦拭他手臂上的血痕与电击烧痕。夏言咬着牙,手微微颤抖。“你干嘛哭?
”他喉咙干涩,声音几乎听不见,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你不是最讨厌哭的女生吗?
”夏言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轻了些,动作更加细致。他盯着她的侧脸,突然有些恍惚。
时光仿佛倒流到了十五年前。那年夏天,他们刚上小学,御寒第一次转学到夏言所在的班,
个子小,话少,坐在角落不声不响。班主任安排他坐到夏言旁边,说:“你们都是聪明孩子,
好好互相照应。”结果才过三天,御寒就在回家路上被几个混混拦住抢零食,
鼻青脸肿地躲在路边哭。是夏言带着她那台快要散架的小单车冲过去,
骂骂咧咧地把那几个混混吓跑了。她把他拉起来,拍拍灰:“别哭啊,男子汉哭什么。
下次他们再来,我帮你打。”御寒那时候怯怯地点头,红着眼圈看她:“你不怕他们吗?
”她说:“有你在,我就不怕。”……“有我在,我就不怕。”这句话,林御寒现在想起来,
像一根针扎在心上。“夏言。”他沙哑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夏言手顿了顿,
把布放回水盆,低头看着他一身的伤痕,轻声道:“你不是说过……‘哪天我不在了,
也别太难过,反正我们还会再见。’”“我记得。”林御寒闭上眼:“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我一直记着。”夏言声音有些哽咽,“你失踪那天,我查了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记录。
后来有人告诉我,你死了。”“我就信了。”她垂下眼睫,“我以为……我错过你了。
”她站起来,走到角落柜子,拿出一瓶紧急补给液和注射器。“我当时发誓,
如果你真的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你。”林御寒看着她认真调试剂量的侧脸,
突然感觉胸口热了一下。不是异能。是心跳。……夏言为他打完补液,又给他盖好薄毯。
“我给你找了三天,才找到祖父留下的这个地堡。”“这里原本是他当年地下避难所,
后来因为城区开发撤掉了地图记录。主城系统里查不到。”“你可以在这里藏一阵子。
”林御寒点点头,嘴唇干裂,但眼神依旧清醒。“你不怕被发现?”夏言顿了一下。“怕。
但更怕你死。”她坐在床边,两只手扣在一起,指尖紧张得泛白。
“御寒……他们把你当资源。”“我看过你的试验记录。他们不是想救你,而是想榨**。
”“你的血……他们叫‘神源血’。”林御寒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太大反应。“你知道?
”她皱眉。“他们有时候会当着我面议论。”他淡淡说,“不过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
第一反应是……挺中二的。”夏言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林御寒也轻笑,
哪怕笑起来牵扯胸口仍痛,但这笑容,却让房间里的沉闷空气轻了几分。“我不是什么神源。
”他低声,“我就是一个……失败的觉醒者。”夏言抬头看他。“我不能觉醒,
哪怕病毒在我体内翻江倒海,始终没有异能反应。”“后来我明白了,我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