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水潭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温芙蹲在浅水边，掬起清凉的水泼在脸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身上新换的云羊皮裙柔软得像第二层皮肤，细腻的绒毛贴着腰身，一点也不会磨人了。
她撩起水清洗手臂，清澈的水波下，几尾银灰色带斑点的大鱼慢悠悠地摆着尾巴游过，鳞片在晨光里一闪。
鱼！
温芙的眼睛瞬间亮了。
胃里那点被烤肉和果子占据的空间，突然强烈地呼唤着一点鲜味。
鱼汤！热乎乎的，奶白色的鱼汤！
“夜浔！”她扭头朝岸上喊，声音带着雀跃。
夜浔闻声抬头。
他顺着温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刺刺兽？
又腥骨头又多，肉还少得可怜，只有实在没猎物的寒季才会碰这东西。
“不好吃。”他摇头。
温芙哪肯放弃。
她涉水几步走回岸边，湿漉漉的手直接拽住了夜浔结实的小臂，仰着脸，乌黑的眼睛里全是恳求和一点点撒娇的意味：“想吃！汤！好喝！”
她努力比划着，“煮，放盐！”
提到盐，她用力强调了一下那个珍贵的词。
夜浔低头看着她仰起的小脸，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期盼和笃定，仿佛他拒绝就是天大的罪过。
他喉结动了动，那股熟悉的让他无法招架的暖流又在心口盘旋。
算了。
她想试，就让她试吧。
等她尝到那刺刺兽的腥味，自然就明白了。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石凿，站起身，走到潭边。
捕鱼对他来说简单得像喝水。
他蹲在潭边，金色的瞳孔锐利地锁定水下的目标，手臂快如闪电地探入水中，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条还在奋力摆尾的银灰色鱼就被他精准地攥在了手里。
他动作麻利，锋利的指甲划开鱼腹，掏出内脏，在潭水里冲洗干净。
接连抓了五六条，处理得干净利落。
温芙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美滋滋的。
有他在，真好。
回到石屋，温芙迫不及待地指挥起来。
她让夜浔把小石锅架在火塘上，自己则笨拙地用骨刀把鱼切成几段。
这骨头刀切肉还行，对付滑溜溜的鱼实在费劲。
夜浔看不过去，接过刀，三两下就把鱼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块。
温芙也有点泄气，她准备亲自做一顿饭来着。
她记得要煎一下才不腥，可石锅导热慢，好不容易烧热了，鱼块一下锅就粘了底。
她手忙脚乱地用木棍扒拉，鱼块碎了，锅底也糊了一层。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加水进去煮。
夜浔看着她手忙脚乱，眉头就没松开过。
一会她失败了，会不会伤心的哭出来。
温芙又从角落里翻出几个味道比较清淡的果子，也切碎了丢进去。
夜浔特意又去收集了两次盐，他们现在已经有一竹筒的盐，大概有个两斤多，吃几个月没问题了。
她拿过竹筒，捏了一撮白盐，均匀地撒进去。
火苗舔舐着石锅底部，水渐渐烧开，咕嘟咕嘟冒起泡。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开始在石屋里弥漫。
鱼的腥气混合着果子的酸甜，被热气一蒸，变得更加浓郁怪异。
夜浔坐在火塘对面，鼻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看吧，他就知道。
这味道，闻着就不好。
他沉默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尽量离那口锅远点。
温芙也有点忐忑。
她凑近锅边闻了闻，腥味确实挺冲的。
她硬着头皮，用一根长树枝搅动着锅里的鱼块。
煮了挺长时间，直到鱼肉看起来都变白了，汤水也变成了浑浊的奶白色，她才小心翼翼地把石锅从火上挪开一点。
她用夜浔做的小石碗盛了一点点汤，鼓起勇气吹了吹，小口抿了一下。
嗯……
味道有点复杂。
鱼的鲜味是有的，但腥气也还在，果子的酸甜味混在里面有点奇怪，好在盐的咸味压下去不少，勉强能入口。
她咂咂嘴，又喝了一口。
“喝？”她把小碗朝夜浔的方向推了推，眼神带着点期待和不确定。
夜浔看着那碗浑浊的、冒着怪异热气的液体，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实在不想碰。
但看着温芙那双眼睛，他最终还是迟疑地伸出手，接过了石碗。
他先凑近闻了闻，表情更加抗拒，然后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仰头灌了一大口。
温芙紧张地盯着他。
预想中皱眉吐掉或者强咽下去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夜浔的动作顿住了。
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把那口热汤咽了下去。
然后，他低下头，金色的眼睛盯着碗里剩下的汤，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种新奇的光。
他又喝了一口，这次是小口地啜饮。
热乎乎的液体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意和舒适感。
汤？
原来水煮肉，加上热，加上盐，会是这种感觉？
虽然那刺刺兽的味道依旧有点怪，但这股热乎乎，咸鲜的感觉，是烤肉完全无法比拟的！
“好？”温芙试探着问，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表情。
夜浔放下碗，舔了舔嘴唇，眼睛盯着那锅卖相惨淡的鱼汤，竟然亮了亮。
他指着汤，看向温芙，只吐出一个字：“热。”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好。”
他喜欢喝汤？
温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汤她自己都嫌弃！
夜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喜欢。
他不仅喝光了那碗，又给自己舀了一碗。
虽然吃鱼肉时依旧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根细刺都吐出来，但那热乎乎的汤水，他似乎喝得很满足。
胃里被温热的液体填满的感觉，不同于啃食烤肉的饱腹感，是一种奇异的熨帖。
温芙看着，心里那点挫败感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原来兽人不是不爱喝汤，只是没喝过？
她自己也尝了一小口。
嗯……腥味还是很重，但加了盐之后，那股原始的鲜味似乎也被逼出来了一点。
最重要的是，热汤下肚，确实舒服。
夜浔看着她的笑脸，点了点头，把那锅汤喝得见了底。
从此，他们的食谱里，除了烤肉和果子，又多了冒着热气、暖烘烘的肉汤和鱼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