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妹妹身上闻到了血腥味,以及古怪的其他味道。我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说有好多叔叔伯伯欺负她。我妹今年刚满十八岁,但她智商不足五岁。而我,是个盲人。
我伸手摸妹妹,妹妹害怕得直抖,嘶嘶吸着气,呜咽着说姐姐我好疼。手底下,
她的领口歪歪扭扭,裙子被撕坏,腿上有血。我意识到什么,立即报警。警察来了,
妹妹却说自己没事。警察走访门旁邻居,得到的说辞是我妹是傻子,说话不可信。
警察……走了。而我妹,成了全村男人的肉。1院门口。妹妹害怕地紧拽着我的胳膊。
通过空气中混杂的各种味道和压低的交谈声,我知道我们周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警察走后,他们仿佛卸下了面具,露出丑陋的嘴脸。他们不停谩骂,对我们指指点点。
“说她是傻子都是抬举她了,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小**。”“对对,明明是卖的,还报警。
”两个女人交头接耳,声音并没有多小,吃准了就算我们听见,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一个**,一个瞎子,还想抓我们,呵呵。”这是赵大的声音。
“晚上再把小傻子骗出来弄,保证舒舒服服,还没人找麻烦。
”这是赵雄的声音“你们真的弄了小傻子?快说说经过。
”“呵呵……”一群男人像恶鬼一样,凑在一起调笑。我浑身冰冷。
强烈的愤怒让我颤抖起来。但我竭力控制着,没在他们面前露怯。我握住妹妹的手,
拉着她进院子。院门被关上,妹妹仍然畏缩地躲在我身后。我强忍着泪意和心痛,
紧紧捏着妹妹的手,循循善诱:“告诉姐姐,为什么对警察说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看不见妹妹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和无助。她依然躲在我身后,
抽抽噎噎:“叔叔伯伯们说我要是告诉别人,就杀了我和姐姐,姐姐是姐姐,不是别人,
所以才告诉姐姐。”我闭眼。眼泪滚落。我们住的村庄叫赵胡村,村里大部分人姓赵或者胡,
我确定赵大和赵雄是欺负我妹的凶手之二。两人是堂兄弟,是村里的恶霸。赵大三十多岁,
已经结婚生子,就住在我家隔壁。赵雄也三十多,但因没钱又好吃懒做娶不到老婆,
光棍一条。两人合伙养鸡,身上经常有一股鸡屎臭。我嗅觉和听觉极灵敏,
靠着气味和声音就能判断谁是谁。而我妹,现在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鸡屎臭。
除了鸡屎味和血腥味,还有一股持久纠缠的鱼腥味。“告诉姐姐,
欺负你的人是不是还有胡伯伯?”村里姓胡的人第二多,其中不少靠养鱼为生。
而我们家姓曾。是这个村的小姓。父母早亡,只有我和妹妹相依为命。一个瞎,一个傻。
今天的事,就像给黑暗撕了一个口子,欺辱我们的人没有得到丝毫教训,
后面就会有更大的黑暗侵袭我们。“是是是,叔叔伯伯们。”我眼泪流得更凶。妹妹傻,
见到比她高的都喊叔叔伯伯,认得脸,但对不上姓名。她压根不知道恶人姓甚名谁。只会喊,
叔叔伯伯。妹妹一定哭着求饶过,这些比她年长许多的恶棍们,可曾有过哪怕一丁点的心软?
一定。没有!就在刚刚,男人们还在商量着怎么欺凌我妹。在他们眼中,
我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欺凌。2怒火,灼烧着我。我扶着墙壁走来走去。
像牢笼里的困兽,做着某种不甘心地挣扎。认命吗?不。不可能。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被人欺辱。我要想办法。我要冷静。报警这条路,显然走不通。
我妹妹的话警方不信,村里人也都不说实话。就算,就算有人说了实话,
这群畜生被抓去关几年就会被放出来。“姐姐……”妹妹忽然哭了起来。我一下顿住。
小腿上有个脑袋蹭过来。是家里养的狗,我们叫它豆豆。豆豆不安地蹭着我。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的焦躁和愤怒让妹妹和豆豆感到不安。我的傻妹妹。
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地害怕。我摸过去,擦着她的眼泪,
把她抱进怀里。“以后不准一个人出门,知道吗?”我严肃叮嘱。
妹妹像只胆小的仓鼠依偎着我:“知道知道。”我带她进屋洗澡。她一直喊疼。累极后,
她躺到床上睡着了。我却毫无困意。脑子里全是村民的恶意谩骂,以及赵大赵雄的恶心嘴脸。
以他们的蛮横嚣张,一定会再下手。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保护妹妹。我霍然起身,
从厨房拿出斧子,把妹妹积攒的成堆玻璃瓶全都敲碎,再把碎片铺到院墙下。黑夜,
会隐藏罪恶。果然,半夜我听到有人翻墙。只是,下一秒,男人发出惨叫。“妈的,
老子的脚。”是赵雄的声音。现在是六月份,天气炎热,多数人穿着单鞋,
很容易被玻璃渣扎穿。更何况赵雄为了不弄出动静,很可能赤脚跳进来。
“唔呜……”豆豆一跃而起,勇猛地从墙角下冲出去朝着赵雄狂吠。我屏息站在门内,
手里握着斧头。如果赵雄敢进来,我就砍死他。但他没有。“啊……敢咬老子,老子弄死你。
”豆豆咬住了赵雄。赵雄跟它厮打起来。豆豆不是什么名贵的狗,但它很忠心,很勇猛。
赵雄被咬退。咒骂着打开大门跑了。妹妹听到动静,起来问怎么了。我一把拉住她:“没事,
你接着睡。”妹妹抱住我:“姐姐我怕,跟姐姐一起睡。”我去把门关上。折身陪妹妹睡觉。
但我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怎么对付这群畜生。然而人总归不是铁打的,天蒙蒙亮时,
我居然睡着了。等醒来时,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味。我惊得慌忙起身出去。“姐姐,
吃早饭喽。”妹妹像往常一样傻乐。3听她语气正常,我松了一口气。洗漱过后,
我坐在院子里喝粥。妹妹坐在一旁吃自己做的葱油饼。我捧着碗,
想起十年前那个寻常的傍晚,我放学后带着妹妹去田里找父母,我们嘻嘻哈哈地帮父母拔草。
回家的路上,爸爸开着三轮车,妈妈与他并排坐在一起,我们俩坐在后面。一辆货车失控,
撞翻了我们。爸妈当场死亡,而我的眼睛被货车上装的玻璃碎片划伤,从此失明。妹妹呢,
摔到脑袋,成了傻子。但她好歹四肢健全,这十年来,家务活几乎都是她做的。粥,
烫得我舌头发麻。眼泪蓄满眼眶。我低头,泪水滴进碗里,我囫囵吞下。饭后,
我带妹妹一起敲玻璃瓶,把碎片铺得更密,就连外墙都铺了一圈。晚上,我要去赵大家。
妹妹对赵大家最熟,以往最喜到他家玩。但现在,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很排斥。我没办法,
只好把她送回去。“不要出去,知道吗?”妹妹乖巧地嗯了嗯。出门之前,
我打开房里的加湿器,空气立即变得湿润起来。我握着导盲杖,来到赵大家。
赵大家院门没关,我走进去,听到厨房里传出刷锅声。赵大的老婆是邻村人,为人懦弱庸俗,
警察走后,是骂我妹最凶的女人之一。“大姐。”我出声喊。仍然好声好气。
跟以前并无不同。我看不见赵大老婆的表情,只听她声音充满轻蔑和鄙夷:“你来做什么?
”厌恶的语气,仿佛我是什么肮脏之人。明明是她老公做了龌龊事,她却怪在别人身上。
我心中燃烧着怒火,面上却不显丝毫。近乎讨好地开口:“大姐,我妹受了**在家发疯,
我想带她去镇卫生院看看,晚上赶不及回来,晚上你能帮我看家嘛。
”不等赵大老婆说什么,我从口袋里摸出三张一百块钱递出去。“大姐,
就当可怜我们姐妹吧。”手上的钱被接了过去。
赵大老婆嘴巴还犯倔:“你家有什么宝贝怕被人偷?”我笑笑,
半真半假:“我爸妈攒的金条藏在家里呢。”我爸妈生前勤快,眼里有活,
赚的钱比同村人多很多。我说这话,便多了几分真。更何况,爸妈被撞身亡,
我和妹妹得到了一大笔赔偿款,我们还有残疾人补助。这些,都显得我们姐妹有钱。“好,
就一晚上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一晚时间,够了。我沉默地往回走。回到家时,
感觉不对劲。“豆豆豆豆……”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一股不祥,爬上心头。
我跌跌撞撞地往里走,脚下一滑,狼狈摔倒在地。手掌摸到地面,满手湿滑。凑到鼻尖一闻,
是血。周围没有豆豆的丝毫回应。反而响起一阵寒窣声,和戏谑嘲笑。
他们大概觉得我听不到,躲在角落,悄声说话。“这狗起码有六十斤,我们俩吃不完,
叫上胡杨张四一起,弄个狗肉火锅怎么样?”赵大的声音透着兴奋。以前他来我家,
豆豆对他叫得最凶。现在被他们杀了,高兴坏了。“好是好,但今晚没逮到傻妞,
心里痒痒的。”赵雄不甘心地嘀咕。赵大呵呵呵的,像恶鬼一样一阵怪笑。
“急什么,她们姐妹还能跑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赵雄觉得赵大说得对,
痛快地附和:“对,一个傻子一个瞎子,跑了我也能去追回来。”两兄弟得意地笑着,
拖着豆豆的尸体走了。我爬起来,趔趄着回房。原本叠好的被褥被翻得乱七八糟,
脚下还扔着衣服,他们连衣橱都找了。“妹妹。”我忍着恐惧,脚下踉跄地摸到草垛。
4我扒开草垛,摸到了妹妹。她喊姐姐。我挤进去,与她并排靠在一起。“姐姐,
如如很听话的。”“如如听到豆豆哭了,哭得很惨,我想去帮它。”“但姐姐说我不能出去,
如如就一直躲在这里。”“可是如如好难过,他们打豆豆,豆豆后来不会叫了。
”我忍着泪意抱住她。“嗯,妹妹很乖,很棒。”“豆豆……豆豆也很棒。
”妹妹哭着说豆豆好可怜。这一晚,我们没有回房。狗肉火锅肯定少不了酒,
今晚不可能太平。但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赵大的爸,他喝醉了,
把我家大门拍得哐哐响,嘴里说着污言秽语。说我妹能给他儿子弄,也能给他弄。
这个三年前死了老婆的老头子,连老脸都不要了。随后赵大和其他人来了,听到这些话,
赵大大概觉得丢面子,跟他爸吵起来。父子俩吵得很凶,赵大动手拖他爸回家,
同时不准其他人先动手。姓赵的听他的,姓胡的可不管。直接闯进我家找。但没找到。
一夜担惊受怕。翌日一大早,我带妹妹坐车去镇上,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我们哪儿都没去,
只窝在房间看电视。妹妹看得很开心,我听得也高兴。只是,心里存着事,我一直心神不宁。
赵大老婆会去我家睡吗?给三百块钱,会不会太少?如果她嫌少,应该会想要我家里的金条。
她会去的。我跟妹妹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我带妹妹去太平桥。太平桥是镇上的地标,
两旁常年有摆摊卖书和算命的,其中有个仇瞎子摸骨算命特别准,我听村里人闲聊常提起,
远近驰名。“大师,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不信算命,但村里人信,尤其是老人。重金之下,
仇瞎子答应帮我。商量好细节后,我们在面馆吃过午饭回家。公交在村口停下,
妹妹牵着我往家走。一路上,我听到有人在议论纷纷。“这小**还有脸回来,
一个村被她搅得鸡犬不宁,怎么不死在外面?”“你说她们家是祖坟没埋好,
还是宅子有煞气,死的死残的残,没一个完整人。”“是有点邪乎,
要不然赵大赵雄也不会死在她们家了。”赵大赵雄死了?事情远比我预想得还要精彩!
我激动到颤抖。下意识抓紧妹妹的手。她显得惶恐不安,脚步急促。
大概是村里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再友好。“妹妹,你很能干的,你没有错。”我紧了紧她的手。
“真的吗?可是她们好像都不喜欢如如了。”没出事前,村里很多人喜欢我妹。
我记得她小时候就长得雪白可爱,长大了应该也没变丑。只是,傻是原罪。“曾家的如如,
有姐姐喜欢就够了。”我摸着妹妹的头,和她慢慢踱进院子。地上豆豆留下的血,干了。
但仍有血腥味。妹妹应该是看到血了,沉默着不说话。我们进屋,妹妹被吓得尖叫。
我用力一嗅,满屋子的血腥味。“妹妹,怎么了?”妹妹声音颤抖:“有血,好多好多血。
”我不禁弯唇。这些血,应该都是赵大赵雄的。5“妹妹,你先坐这别动,
姐姐有事到隔壁去一下。”我迫不及待地想去证实一下。
妹妹听话地搬出小板凳在院门口坐好。我握着导盲杖走向赵大家。离得近些后,
立即就听到了凄厉的哭声,夹杂着一些说闲话的。我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
仿佛全村村民都来了。特别是姓赵的。我听出有姓赵的长辈在说:“人都死了,
赶紧办后事吧,现在天热,不能搁。”赵大老婆嚎啕大哭:“这个家只剩我们孤儿寡女了,
怎么办?”我站在一旁,悄然握紧导盲杖。听到他们嘀咕:“要不是这张花艳不守妇道,
也不会发生这种惨剧,现在还有脸哭。”“对,太惨了,一夜之间男人死了,公公被抓了。
”泼凉水的,都是姓胡的。姓赵的都在商量办丧事。“胡大娘,赵大大哥家发生了什么事?
”我出声问。人群静了一瞬。胡大娘阴阳怪气地回答:“事情就在你家发生的,你不知道?
”我摇头:“昨晚我们不在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个瞎子,能知道什么。
”人群里有人冒出一句。“昨晚上,这个张花艳和赵雄鬼混,被赵大当场抓包,
赵大急火攻心要杀赵雄,赵雄怕了,跟赵大打起来,失手把赵大杀了,刚好被赵大爸撞见,
赵大爸又抄起斧子把赵雄杀了。”“张花艳都吓傻了,反应过来后两人都没救了。
”“等到天亮警察来了,把赵大爸带走了。”我想过程应该会很**,但没想到这么精彩。
我装作震惊的样子,嘴里喃喃:“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张姐和赵大大哥的感情挺好的啊。
”有人发出轻嗤。明显觉得我是在睁眼说瞎话。我本来就是瞎子,我不管这些。
只舒畅地呼出一口气,同时竖起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我知道胡杨就在现场,
但不确定张四在不在。这两人,我也不会放过。但他们跟赵大赵雄不同,住得离我家比较远,
我不是很了解他们。只知道胡杨上过大学,是个大学生,在外找了两年工作没找到,
回家在父母的支持下包鱼塘养鱼。张四则是打零工的,没固定工作。我往人群里凑。忽然,
闻到一股熟悉的风油精味。我故意在家里开了加湿器,加湿器里倒入了风油精,
只要有人去过我家,身上就会沾上这种味道。就像刚吃过火锅的人,身上会染上一股火锅味。
有五六个男人身上有这种味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冲着我妹去的,还是听到打架声去的。
但深更半夜,谁会关注我家的动静?除非心怀邪念之人!闻着刺鼻的味道,
我眼眶**辣地烧起来,后背冷汗直冒。本能地握紧手中的导盲杖。正在我胆寒又恼怒时,
一道尖锐的哭声朝我飞速扑来。“曾倩,你该死,是你害了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