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这段时间,顾渊每天都会准时来医院陪我做复健。
我摔倒了无数次,把拐杖砸在他身上,把水杯摔得粉碎,甚至歇斯底里地冲他吼:“滚!”
他只是沉默地擦掉水渍,低声说:“没事,慢慢来。”
出院那天,他小心翼翼把我抱进车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回到家后,他特意跟着视频学了专业的**手法。
每晚都会跪在床边,温热的手掌一寸寸揉捏我的肌肉。
“医生说坚持**,神经恢复的几率会大一些。”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眉骨上。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恍惚间以为那天的对话只是一场噩梦。
“疏桐,”他擦着额头的汗,声音放得很轻,“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我抬起眼,沉默地看着他。
他避开我的视线,从床头柜取出一个文件袋。
“薇薇她……”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就是那天开车撞你的人。”
“她不是故意的。”他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推到我面前,“当时情绪激动,错把油门当刹车了。她想当面跟你道歉,和你私下调解这件事。”
我盯着文件上“谅解书”三个加粗的黑体字,突然觉得腿上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道歉?”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点点头,“签了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双腿,又抬头看他。
曾经我被同学恶意绊倒,膝盖磕得血肉模糊,他直接冲进对方教室,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
“谁让你疼,我就让谁更疼。”少年时的他这样对我说。
而现在,他要我原谅那个让我再也站不起来的人。
“我不签。”
他皱起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薇薇家里已经赔了一百万,足够你后续治疗。她要是留了案底,这辈子就毁了。”
“顾渊,”我打断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的腿废了。”
他身体明显僵住了。
“你让我签谅解书,是觉得我的腿就值这个一百万,是吗?”
他脸色骤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毁了我一辈子,你还要我原谅她?”
他声音冷得像冰:“难道你要再毁了一个人才甘心?”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原来在他心里,我的腿,比不上白薇薇的清白。
他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深深叹了口气。
“可能是我太着急了,让你觉得我在逼你。”
“这样吧,”他的语气突然软下来,“我让薇薇亲自来给你道歉。”
没等我回应,他已经拨通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白薇薇站在我面前,眼眶通红,精心打理的长卷发垂在胸前。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天刹车突然失灵,我吓坏了……”
顾渊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转头看向我:“薇薇这半个月一直在自责。”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颤抖着抓住我的双手:“求求你原谅我,多少钱我都愿意赔!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顾渊适时地递来那份谅解书,声音温柔得近乎诱哄:
“签吧,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