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飘到镜头前时,我正举着一颗发芽的土豆,唾沫横飞地讲解“七天催芽法”。
“家人们看好了,这芽点饱满,埋土里……”话没说完,那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纸,
就盖在了我手里那颗灰扑扑的土豆上。管家陈伯的声音平板无波,
像在念菜市场猪肉的价格单。“沈家**,我家公子说,此等亲事,实非良配。
您……好自为之。”他身后两个小厮,抬着两口我当初抬进他们柳家的寒酸嫁妆箱子,
咚一声撂在院门口,扬起一片灰尘。我低头。休书上的字,龙飞凤舞,
透着柳明轩那股子自以为是的清高劲儿。“沈氏女,性粗鄙,行乖张,不修妇德,难为良配。
今立此书,各自婚嫁,永无争执。”直播间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弹幕疯了。【**??
?现场直播被休???】【主播手里拿的是……土豆?被休的时候还在卖土豆???
】【截图了截图了!休书!‘性粗鄙,行乖张’!主播你到底干了啥?】【前面的,
重点难道不是主播被休了还在带货吗?这心理素质!瑞思拜!】【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史上最硬核主播!】【人数多少了?从50飙到5000了家人们!】我捏着那颗土豆,
芽点有点硌手。抬头看向陈伯那张毫无波澜的老脸,
还有他身后那两扇缓缓关上的、代表着镇上首富柳家气派的朱漆大门。
心口像是被那两扇门重重夹了一下,又闷又疼。七年。从柳明轩还是个穷酸书生,
**挖野菜、采草药、偷偷摸摸做点小生意供他读书。到他考中秀才,
柳家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再到他终于中了举人,成了这十里八乡最体面的年轻老爷。
我以为苦尽甘来。结果,苦是吃尽了,甘甜没尝到,当头一棒是“休书”。“沈**,
”陈伯微微躬身,语气里的轻蔑藏都藏不住,“玦棠**吩咐了,这院子您今日就腾出来吧。
公子……哦不,柳老爷,下月大婚,这院子要重新修葺。”玦棠。镇上绸缎庄老板的独女,
柳明轩的新欢。听说,温柔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真正的闺秀。
跟我这种只会挖土种菜、满身铜臭的“粗鄙”之人,云泥之别。弹幕还在疯狂滚动。【玦棠?
新欢?渣男实锤!】【下月大婚?无缝衔接啊!主播,这你能忍?】【主播别怂!怼他!
】【等等,主播你哭了?别啊!】哭?我抬手抹了把脸。干的。
大概是刚才唾沫横飞讲解土豆催芽时太激动,眼睛有点酸涩。“陈伯,”我开口,
声音有点哑,但还算稳,“告诉柳明轩,休书,我收了。这院子,我立刻搬。
祝他和他的新夫人,**配狗,天长地久。”陈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粗俗!
不堪!”我懒得理他,把手里那颗土豆举到**杆上的手机镜头前。“家人们,
刚才的小插曲,别影响咱们正事儿!”我扯出一个巨大的、有点狰狞的笑容。“看到没?
这就是咱们今天的主打爆品——‘争气’一号高产土豆种!被休了算什么?天塌下来,
地里的庄稼还得种!肚子还得填饱!”我用力拍了拍土豆上的泥。“原价三十文一斤!
今天直播间,为了庆祝主播我恢复自由身,跳楼价!二十文!买一斤送半斤!仅限今天!
买到就是赚到!三!二!一!上链接!”直播间人数,破万了。打赏的小礼物,
像疯了一样刷屏。【哈哈哈主播牛逼!心态炸裂!】【买!必须支持!
给我来十斤‘争气’土豆!】【主播别难过,下一个更乖!土豆链接呢?
】【为了主播这口气,买它!】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下单提示和打赏特效,
耳边是陈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斥责声。心口那股闷疼,
奇异地被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东西压了下去。去他妈的柳明轩!去他妈的玦棠!
老娘有直播间!有家人们!有这能填饱肚子还能卖钱的土豆!被扫地出门,
我拖着那两口破箱子,直接回了乡下娘家那间快塌了的泥胚老屋。我爹娘早逝,
就给我留了这么个遮不了多少风雨的壳子,和两亩薄田。屋里唯一的桌子瘸了腿,
用石头垫着。我把**杆架在摇摇晃晃的桌面上,手机屏幕的光,
是这昏暗屋子里唯一亮堂的东西。“家人们,看看,这就是主播的新家!
”我把镜头环顾一圈。斑驳掉渣的泥墙,漏风的窗户用茅草堵着,角落里堆着些农具,
唯一的“奢侈品”是半袋子糙米。“寒碜吧?但家人们放心,主播的精神状态,
领先你们一百年!”我抓起一把还带着新鲜泥土的“争气”土豆种。“看见没?希望!
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希望!全在这土疙瘩里了!”弹幕一片哈哈哈和心疼。
【主播真·家徒四壁!】【这环境……主播你还能笑出来?我服!】【加油!我们支持你!
土豆卖爆它!】【打赏了!主播去买点好吃的!
】璇澈一脚踹开我那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冲进来时,我正对着镜头,用一根烧火棍当教鞭,
**澎湃地讲解“堆肥沤制大法”。“关键点!湿度!温度!翻堆!记住了吗家人们?
肥料就是庄稼的饭!饭不好,它能给你长好吗?”我吼得唾沫星子横飞。璇澈,
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死党,镇上唯一医馆坐堂大夫的女儿。
性子跟她爹开的虎狼药方一样猛。此刻,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手里捏着那张被我随手塞在破箱子里的休书,气得浑身发抖。“沈曦和!
柳明轩那个王八蛋休了你?!还有那个装腔作势的苏玦棠?!
”我赶紧把手机镜头往旁边挪了挪,压低声音:“直播呢!直播!注意形象璇大夫!
”“直播个屁!”璇澈一把抢过我的“教鞭”烧火棍,咣当扔地上,“都被人欺负到泥里了!
你还在这儿卖土豆讲沤肥?!沈曦和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她胸口剧烈起伏,
指着休书的手指都在颤:“‘性粗鄙,行乖张,不修妇德’?他柳明轩放他娘的狗臭屁!
当年是谁寒冬腊月跳进冰河里给他捞救命的草药?是谁起早贪黑摆摊卖绣品供他买笔墨纸砚?
他娘的考上举人了,嫌你粗鄙了?他穿开裆裤流鼻涕的时候怎么不嫌!”弹幕瞬间沸腾。
【哇哦!暴躁闺蜜上线!】【信息量巨大!渣男凤凰男实锤!】【主播跳冰河捞药?
这什么感天动地恋爱脑!】【闺蜜骂得好!继续!爱听!】我赶紧去捂璇澈的嘴:“祖宗!
小点声!家人们都听着呢!”璇澈一把拍开我的手,反而更来劲了,直接凑到镜头前,
一张俏脸气得通红。“直播间的家人们!你们评评理!就柳明轩那白眼狼,
还有那个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苏玦棠!要不是曦和当年……”“璇澈!”我真急了,
一把将她扯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提了!丢人!”“丢人?丢人的是他柳明轩!
”璇澈眼圈也红了,声音带着哽咽,“曦和,你就这么认了?让他们踩着你风光大婚?
”我看着璇澈为我心疼愤怒的样子,心里那点强撑的硬气,忽然就塌了一块。鼻子有点酸。
我吸了口气,用力把那股酸涩压下去,重新抓起一把土豆种。“认?认个屁!
”我把土豆种举到镜头前,也举到璇澈面前。“看见没?璇澈,家人们!
这才是我沈曦和的命根子!柳明轩算个球!他能当饭吃?能当地种?能变成钱给我买肉?
”我扯着嗓子喊,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老娘现在!有房有地有土豆!
还有直播间里成千上万支持我的家人们!我难过个锤子!我高兴得很!”我用力拍着桌子,
瘸腿的桌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更乖!家人们说对不对?!
”弹幕被我的“豪言壮语”刷屏。【对!主播霸气!】【下一个更乖!支持主播搞事业!
】【搞钱!男人只会影响我们种土豆的速度!】【打赏了!主播买肉去!】璇澈看着我,
又看看屏幕上滚动的弹幕和打赏,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无奈,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沈曦和,你真是……”她抹了把脸,“行!搞钱!搞事业!我帮你!
要草药种子不?我爹库房里有的是!给你挂小黄车!”我一把搂住她:“够意思!璇大夫!
回头给你分成!”璇澈嫌弃地推开我:“滚滚滚,一身土豆味!先说好,卖药的钱,三七分!
我七你三!”“成交!”我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了璇澈的草药种子加入,
我的直播间内容更丰富了。白天,我扛着锄头下地,直播翻地、播种、埋土豆种。
镜头怼在泥地上,我讲解怎么起垄,株距行距多少,底肥怎么施。“家人们看好了,
这垄要起得高!排水好!土豆最怕涝!”“株距一尺半!太密了不长个儿!太稀了浪费地!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辣得生疼,我胡乱用袖子一抹,脸上立刻多了几道泥印子。
弹幕一片【主播辛苦了】【注意防晒】【看着都累】。晚上,就在我那破屋子里,
借着油灯昏暗的光(后来用打赏的钱买了盏好点的油灯),直播处理草药种子。
璇澈有空就过来客串,教大家辨认草药,讲解药性。“这是紫苏籽,驱寒散邪,
煮水喝治风寒初起最好了!”“这是薄荷,清清凉凉,提神醒脑,夏天泡水绝了!
”璇澈讲得头头是道,比我专业多了。弹幕纷纷【璇大夫威武】【想娶璇大夫】。
璇澈对着镜头翻白眼:“娶我?先问问我爹那根捣药杵答不答应!
”日子就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晚上对着手机吆喝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直播间的人数稳定在几千人,打赏和卖种子、草药的收入,虽然不多,
但让我和璇澈看到了希望。我们用赚来的钱,一点点修葺破屋,换了新瓦,堵好了漏风的墙,
还添置了一张结实的桌子。璇澈甚至从她爹库房“顺”了点驱虫防蛇的药粉,撒在屋子周围。
平静被打破,是在柳明轩和苏玦棠大婚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热闹的声响,
隔着几里地都能隐隐传来。我正蹲在地头,检查土豆苗的长势。
绿油油的苗子已经蹿了半尺高,长势喜人。手机架在旁边,直播着这片充满生机的绿色。
“家人们看!咱们的‘争气’一号!长得那叫一个精神!再过俩月,
就能挖出来……”话没说完,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插了进来。“哟!
我当是谁在这穷酸地方刨土呢!原来是咱们被柳举人休弃的下堂妇啊!”我抬起头。
几个穿红着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
簇拥着一个穿着崭新绸缎裙衫、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我的地头。为首那个,
正是苏玦棠。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丝……怜悯?她身边的几个妇人,
都是镇上有名的长舌妇,此刻正捂着嘴,对着我和我的破屋、我的土豆地指指点点,
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看好戏的兴奋。弹幕瞬间炸了。【**!正主来了?!】【穿这么红?
今天是她结婚啊!跑这儿来干嘛?耀武扬威?】【主播挺住!别怂!】苏玦棠莲步轻移,
走到地头,用一方精致的丝帕掩着鼻子,仿佛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而是什么秽物。“沈家姐姐,”她声音娇柔,带着假惺惺的惋惜,
“听说你被休之后……过得不太好?唉,也是,一个妇道人家,
无依无靠的……”她目光扫过我沾满泥土的裤腿和鞋子,
还有旁边那间虽然修过但还是显得寒酸的屋子,怜悯之色更浓。“姐姐若实在艰难,
何苦硬撑?我们柳家,也不是那等刻薄的人家。回头我跟明轩说说,给你些银钱度日,
总好过你在这泥地里……自甘**呀。”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带着淬毒的针。
她身边的妇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帮腔。“就是!玦棠**心善啊!”“沈氏,你也别犟了,
低头认个错,求玦棠**赏口饭吃吧!”“看看你这过的什么日子?跟叫花子似的!
玦棠**如今可是举人夫人了!”“听说你还弄什么劳什子的‘直播’?对着个黑匣子说话?
怕不是被休了,**太大,疯魔了吧?哈哈!”刻薄的嘲笑声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我捏着锄头柄的手,指节发白。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苏玦棠看着我的脸色,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越发温婉。她像是才发现我架着的手机,好奇地凑近了些:“呀,
这就是姐姐那个……什么‘直播’?里面……有人吗?”她对着镜头,
露出一个自以为端庄优雅的笑容。“各位……嗯……观众?沈家姐姐命苦,
被休后神智有些不清醒,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让大家见笑了。
还望大家……莫要轻信她胡言乱语。”她微微福身,姿态做足。弹幕已经彻底疯了。【草!
(一种植物)这白莲段位高啊!】【颠倒黑白!主播哪里疯了?】【神智不清?
我看她清醒得很!主播怼她!】【气死我了!打赏!给主播壮胆!】【上啊主播!撕了她!
】打赏特效瞬间刷满了屏幕。我看着苏玦棠那张虚伪做作的脸,
看着她身后那群狗仗人势的妇人,听着那些刺耳的嘲笑。心头的火,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
去他妈的忍一时风平浪静!老娘忍够了!我猛地站起身,锄头往地上一顿!“苏玦棠!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所有人都看向我,
包括屏幕那头的家人们。“你穿这一身红,是赶着去拜堂吧?”我扯开嘴角,
露出一个比她还灿烂、却毫无温度的笑容。“恭喜啊!祝你得偿所愿,
嫁了个……靠女人养出来的举人!”苏玦棠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我胡说?
”我往前一步,逼近她,“柳明轩当年寒冬腊月病得快死的时候,
是谁跳进冰河给他捞救命的‘七叶星’?是谁起早贪黑卖绣品,
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着给他买纸笔?他考上秀才那年,摆酒的钱,
是我卖掉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支银簪凑的!”我每说一句,苏玦棠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身边的妇人也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这些事,镇上老一辈谁不知道?”我冷笑,
“你苏大**,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粗鄙’!
你当然可以‘温柔娴静’,因为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你爹娘给的!不用像我一样,
为了一个白眼狼,去泥里刨食,去冰水里拼命!”“他柳明轩嫌我粗鄙?行!我认!
因为我沈曦和的力气,都用在养活他、供他读书上了!没空去学那些风花雪月!
”我指着她身上华贵的绸缎,头上的金簪。“你身上穿的,戴的,
有没有我沈曦和当年流过的血汗钱?你摸着良心问问!”苏玦棠被我逼得连连后退,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你……”她身边的妇人想帮腔。我猛地转头,
目光如刀扫过去:“还有你们!嚼舌根很痛快是吧?我沈曦和是下堂了!是住破屋!是种地!
但我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双手刨食,养活自己!有什么可笑的?!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我对着‘黑匣子’说话怎么了?这叫直播!
天南海北的家人们看得见我!支持我!我卖我的土豆种!卖我的草药!挣的是干干净净的钱!
比你们这群只会捧高踩低、嚼人舌根的长舌妇,强一百倍!”我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
一口气吼完,积压在心底的郁气和屈辱,仿佛也随着这通怒吼宣泄出去不少。爽!
真他娘的爽!苏玦棠气得浑身发抖,精心修饰的脸庞扭曲,
指着我的手指尖都在颤:“沈曦和!你……你竟敢……”“我敢!”我打断她,扬起下巴,
“我还敢告诉你,我沈曦和,离了他柳明轩,只会活得更好!看着吧!用不了多久,
我就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粗鄙’有用!谁才是真正的‘不修妇德’也能顶天立地!
”我弯腰,从地里拔起一根长势正旺的土豆苗,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看见没?
这才是我沈曦和的倚仗!土地!种子!汗水!还有……”我看向手机屏幕,那里,
弹幕已经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支持主播!】【主播霸气!】【我们是你后盾!
】“还有我的家人们!”我把那棵土豆苗,狠狠拍在苏玦棠脚边松软的泥土上,
溅起的泥点沾污了她崭新的绣花鞋面。“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地!别脏了我的庄稼!
”苏玦棠看着鞋面上的泥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她脸色铁青,
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再也没法维持那副温婉的面具。“沈曦和!你给我等着!”她撂下狠话,
带着那群噤若寒蝉的妇人,狼狈地转身走了。我站在原地,
看着她们仓惶的背影消失在田埂尽头。阳光晒在背上,暖烘烘的。手里的锄头柄,
似乎也没那么沉了。弹幕彻底疯了。【啊啊啊啊啊主播帅炸了!】【燃起来了!热血沸腾!
】【怼得好!解气!】【打赏!必须打赏!火箭走起!】【主播!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姐!】直播间的人数,在我怒怼苏玦棠的那一刻,
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从几千,到一万,再到两万、三万……打赏的礼物特效就没停过,
屏幕被各种金光闪闪的动画塞得满满当当。【用户‘西北种田郎’打赏火箭×1!
留言:主播硬气!种地的脊梁不能弯!】【用户‘京城吃瓜客’打赏游艇×1!留言:精彩!
年度大戏!持续关注!】【用户‘药铺小学徒’打赏飞机×1!留言:璇大夫的药种好!
主播人更好!支持!】我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还有满屏滚动的支持留言,心脏砰砰直跳。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原来,被人看见,被人支持,是这种感觉。
比当年供柳明轩读书,期待他功成名就时那种虚无缥缈的指望,实在太多了!
璇澈当天晚上就杀到了我的破屋,手里还拎着一包卤猪头肉和一壶烧酒。“曦和!我的祖宗!
”她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熊抱,力道大得差点把我勒断气,“你今儿可太给我们女人长脸了!
现在整个镇子都在传,你把苏白莲怼得脸都绿了!哈哈哈!痛快!”她拍着我的背,
兴奋得像自己打了胜仗。“你都不知道,我爹回来跟我说的时候,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说咱们镇上的长舌妇们,头一回被人骂得屁都不敢放一个!解气!
”我们俩就着那点猪头肉和烧酒,在我那新修好的、勉强算稳固的桌子上,
庆祝这场“胜利”。璇澈喝得小脸通红,拍着桌子:“曦和!你这直播间,我看行!
大有可为!以后我爹库房里那些压箱底的、不太好卖的草药种子,我都给你弄来!
咱们一起干!”“干!”我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烧酒,喉咙里火烧火燎,心里却一片滚烫。
有了这次“事件营销”(璇澈后来跟我学的词),我的直播间彻底火了。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争气一号”土豆种和璇澈提供的各种草药种子,供不应求。
我和璇澈忙得脚不沾地。打包、发货、记账……我那小小的破屋,堆满了各种种子袋子,
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收益也肉眼可见地增长。我们修好了屋顶,换了真正的窗户,
添置了新家具,甚至请人把两亩薄田旁边的荒地也开垦了出来。
璇澈干脆把她家医馆后院一间闲置的柴房收拾出来,当成了我们的临时仓库和打包点。
就在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感觉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麻烦又来了。而且这次,来势汹汹。
先是镇上最大的粮行掌柜,派人来传话。话说的客气,意思却很强硬。
说我们卖的土豆种“来路不明”,草药种子“扰乱药行市价”,要求我们立刻停止售卖,
否则后果自负。接着,我订购的一批用来打包种子的粗麻袋,被货栈那边找各种理由拖延,
迟迟不到。更诡异的是,之前跟我们合作得好好的、负责往周边村子送货的几个脚夫,
突然都找借口推脱,不肯再接我们的活。连璇澈家医馆,都受到了影响。
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医馆附近转悠,对来看病的病人指指点点,散布谣言,
说璇大夫的女儿跟“疯婆子”混在一起卖假种子,医馆的药也不可信。
璇澈气得回家砸了她爹一个药碾子(后来被她爹罚抄了十遍药方)。
“肯定是柳明轩和苏玦棠搞的鬼!”璇澈咬牙切齿,“他们看我们生意做起来了,眼红了!
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皱着眉,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种子订单,
还有外面因为谣言而变得冷清的医馆门口。“眼红是肯定的。
但粮行掌柜、货栈老板、脚夫……他们未必全是因为柳家的面子。我们动了别人的蛋糕了。
”弹幕里的家人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主播最近发货好慢啊?】【是啊,我订的紫苏籽,
都十天了还没动静。】【听说主播那边被人针对了?】【是不是那个白莲举人夫人搞的鬼?
】我看着屏幕上关切的询问和猜测,心里沉甸甸的。硬怼苏玦棠是爽,
但现实的困境摆在眼前。物流断了,货发不出去,再多的订单也是空谈。谣言四起,
人心惶惶,生意还怎么做?直接找柳明轩苏玦棠撕破脸?除了再上演一场骂战,
让他们看笑话,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怎么办?我盯着仓库角落里堆着的那些土豆种袋子,
脑子里乱糟糟的。难道刚燃起来的希望,就要被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掐灭?“家人们,
”我对着镜头,声音有些疲惫,但努力打起精神,“最近是遇到点困难。
有人不想看我们好过,使了点绊子。发货可能会慢一些,但大家放心,
只要我沈曦和还有一口气在,你们的订单,一颗种子都不会少!
”弹幕一片【支持主播】【主播加油】【我们等你】。晚上,
我躺在勉强算得上舒适的新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璇澈的话,家人们的支持,
柳明轩苏玦棠得意的脸,粮行掌柜虚伪的嘴脸,堆积的订单……各种画面在脑子里打架。
出路……出路在哪里?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角。那里堆着几个印着奇怪花纹的麻袋,
是之前装土豆种剩下的。袋角印着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串……脚印?
旁边还有几个看不懂的符号。脚印?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像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