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陷马坑靖康三年的秋夜，边境的风里裹挟着血腥气。赵极伏在草丛中，
右脸颊上一道新鲜的刀伤还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金军的营寨，
瞳仁里跳动着远处篝火的光。"队长，都准备好了。
"一个满脸尘土的年轻士兵爬到他身边低语，声音里压着颤抖。赵极没回头，
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数了数，营寨外有六个哨兵，两个在打盹，三个在喝酒，
只有一个还算警觉。很好。"记住，我们的任务是烧粮仓，不是杀人。
"赵极的声音低沉如铁，"得手后立刻撤退，不许恋战。"身后五个敢死队员齐齐点头。
他们都是赵极亲自挑选的——家中独子不要，有妻儿的不要，只要那些了无牵挂的亡命之徒。
就像他自己一样。赵极摸了摸腰间那把短刀，
那是他十六岁那年从一个金国军官尸体上扒下来的。刀柄上刻着奇怪的文字，
他至今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用这把刀割开过至少二十个金兵的喉咙。"行动。
"五个黑影随着他的命令无声散开。赵极自己则径直向最远的那个哨兵摸去。
那个金兵正抱着长矛打哈欠，丝毫没有察觉死亡已经来到身后。赵极的动作快如闪电，
一手捂住对方的口鼻，另一手的短刀精准地刺入肾脏。金兵剧烈抽搐了几下，
便瘫软在他怀里。赵极轻轻将尸体放倒，顺手摘下了对方的腰牌。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埋伏！"赵极大吼一声，就地一滚。一支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
钉入身后的树干。四周突然火把大亮，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中计了。赵极啐了一口血沫，
抽出长剑。至少二十个金兵从黑暗中涌出，他的五个手下瞬间就被砍倒了两个。
剩下的三人背靠背结成战阵，拼死抵抗。"突围！往西！"赵极下令，
同时一剑劈开了一个扑来的金兵的头盔。脑浆和鲜血溅了他一脸。混乱中，
赵极注意到金兵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格外灵活，手持双刀，所过之处宋兵纷纷倒地。
那人脸上涂着黑灰，看不清面目，但动作之凌厉狠辣，竟不输于他。两人在乱军中目光相接，
刹那间仿佛有火花迸溅。赵极没有时间思考，那身影已经如鬼魅般向他袭来。
双刀舞成一片银光，赵极连连后退，勉强招架。对方的刀法古怪刁钻，
几次险些划破他的咽喉。"宋狗，受死！"那人低喝一声，声音清脆却充满杀意。
赵极这才发现，对手竟是个女子！他愣神的刹那，一记鞭腿扫向他的下盘。赵极踉跄后退，
突然脚下一空——"轰！"两人一起跌入了伪装巧妙的陷马坑。
赵极的后脑重重撞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
他感觉有温热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然后便是铺天盖地落下的泥土。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传来金兵的声音："完颜大人，没找到青姑娘！""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威严的声音命令道。赵极想动，却发现全身被泥土和那个女兵压得死死的。
他想掐死身上的敌人，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2第二章雨夜同囚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赵极猛地睁开眼睛，
雨水立刻灌入眼眶。他下意识要抬手擦拭，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被什么重物压着动弹不得。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夜袭、埋伏、那个使双刀的金国女兵，还有这个该死的陷马坑。
他艰难地扭过头，正对上一双如狼般警惕的眼睛。那女兵就趴在他身上，
两人的四肢被坍塌的泥土和树枝纠缠在一起，几乎脸贴着脸。
赵极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血腥与汗水的特殊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像是雪中的梅花。"别动。"女兵用生硬的汉语低声道，
同时赵极感觉到一个尖锐的物体抵住了自己的腰侧——不知何时，她已经摸出了一把匕首。
赵极咧开干裂的嘴唇，雨水流进他的嘴角："杀了我，你也会死在这里。
"女兵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的汉语虽然带着口音，却异常清晰："我死了，
金国会追封我为英雄。你死了，宋国只会当你是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赵极心头一震。
这话太熟悉了——三年前他刚参军时，一个老兵就曾这样嘲笑过他。这金国女兵怎么会知道？
雨越下越大，陷马坑里的积水已经漫到了他们的颈部。赵极能感觉到身上的女兵在微微发抖，
不知是冷还是因为失血。她的左肩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雨水冲刷下泛着淡淡的粉色。"听着，
"赵极压低声音，"我们可以在这里等死，也可以暂时休战。这坑马上就要被淹了。
"女兵没有回答，但赵极注意到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匕首的压力也稍稍减轻。
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和马蹄声，火把的光亮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金兵在搜寻幸存者。
赵极抓住这个机会："他们在找你？"女兵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闭嘴，宋狗。
""我叫赵极。"他不知为何说出了自己的真名，"至少告诉我该怎么称呼你，
毕竟我们可能要死在一起了。"长时间的沉默。雨水拍打在两人脸上，汇成细流落入坑中。
"青。"女兵终于开口，极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字。"青？"赵极试着念道，
这名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出奇地柔软。"完颜青。"她似乎后悔说了真名，立刻补充道，
"但我更喜欢青这个字。"赵极突然笑了，尽管这让他干裂的嘴唇渗出血来："好吧，
青姑娘。现在能把你可爱的匕首从我腰子上挪开吗？
我保证不掐死你——至少在我们爬出这个水坑之前。"完颜青冷哼一声，但收回了匕首。
赵极感到身上的压力一轻，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泥水从她破烂的战甲上哗啦啦流下。
借着微弱的天光，赵极这才看清她的全貌。完颜青比他想象中还要娇小，
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因失血而泛青。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
像是暗夜中的两盏明灯，燃烧着倔强的火焰。"你的肩膀。"赵极指了指。
完颜青低头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死不了。"赵极艰难地活动着麻木的四肢，
开始清理压在身上的树枝和泥土。完颜青也默默配合，两人在诡异的默契中逐渐挣脱了困境。
"上面三丈。"赵极仰头估算着陷马坑的深度，"我们可以踩着突出的树根和石头上去。
"完颜青没有回答，她正盯着赵极腰间露出的一截红绳，下面系着什么东西。
赵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是自己贴身佩戴的玉佩不知何时露了出来。"看什么？
"赵极下意识将玉佩塞回衣内。完颜青的眼神变得古怪："那是你的？""家传的。
"赵极警惕地回答，"怎么？"完颜青犹豫了一下，从自己领口也掏出一枚玉佩。
即使在昏暗的雨夜中，赵极也能看出两枚玉佩的相似之处——同样的羊脂白玉，
同样的云纹雕工，只是图案略有不同。"这不可能..."赵极喃喃道。
完颜青迅速将玉佩藏了回去，脸色阴沉："巧合而已。现在，你到底要不要上去？
"赵极还想追问，但远处突然传来清晰的说话声，这次近在咫尺。"再找一遍！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一个粗犷的声音用金国语吼道。完颜青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赵极虽然听不懂金国语，但从她的反应判断，追兵已经非常接近。"他们是你的人，
"赵极低声道，"为什么不呼救？"完颜青的眼中闪过一丝赵极读不懂的情绪："闭嘴，
除非你想被乱箭射死。"赵极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在金军中隐藏了身份？
"完颜青没有否认，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上爬，宋狗。如果你敢耍花样，
我保证你会比淹死在这里死得更难看。"赵极咧嘴一笑："遵命，青姑娘。
"两人开始艰难地攀爬坑壁。赵极先上，寻找稳固的落脚点，然后伸手拉完颜青。
她的手掌小而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有力。雨水让岩石湿滑难攀，好几次他们都险些滑落。
爬到一半时，赵极踩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整个人向后仰去。完颜青眼疾手快，
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两人紧贴在坑壁上，呼吸急促。"谢谢。
"赵极真诚地说。完颜青别过脸去："我只是不想被你拖下去。"当他们终于爬出陷马坑时，
两人都筋疲力尽地瘫倒在泥泞中。大雨依旧倾盆而下，冲刷着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赵极认出几个熟悉的面孔——他敢死队的成员，现在都成了冰冷的尸体。
"往东三里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赵极喘息着说，"我们可以暂时躲在那里。
"完颜青警惕地看着他："我们？"赵极站起身，
顺着他的下巴滴落："除非你想留在这里等你的'同伴'找到你——不管你为什么躲着他们。
"完颜青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突然脸色一变，
捂住肩膀踉跄了一下。赵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伤得比你说得重。"完颜青想挣脱，
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站不稳了。赵极不由分说地将她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向东走去。"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完颜青咬牙切齿地说。
赵极笑了笑："放心，青姑娘。等雨停了，我们还可以继续为敌。"黑暗中，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中。赵极能感觉到完颜青的体温高得吓人，
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而那枚与他极为相似的玉佩，此刻正贴着他的胸口，
仿佛有生命般发烫。3第三章：深山相护完颜青的靴底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
她本能地抓住身旁的藤蔓，却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身体瞬间失重，
陡峭的山坡像一张血盆大口将她吞噬。"青！"赵极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完颜青在翻滚中拼命护住头部，尖锐的碎石仍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
最后一下撞击来得格外猛烈，她的后背狠狠撞在一棵老松上，眼前一黑。不知过了多久，
完颜青在剧痛中苏醒。朦胧中，她看到赵极跪在身边，正用匕首割开她的裤腿。
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武器，却发现所有兵器都不见了。"别动。"赵极按住她，
"右腿骨折了。"完颜青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衣衫："你...为什么没走？
"赵极没有回答，专注地削着两块木板。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勾勒出一道银边。他忽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换作是你，会走吗？"他反问。
完颜青别过脸去。赵极轻叹一声，继续处理她的伤腿。他的手法出奇地熟练，先用树枝固定，
再撕下自己的衣摆包扎。"你懂医术？"完颜青惊讶地问。"我娘教的。
"赵极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她是个草药郎中的女儿。"一阵剧痛袭来，
完颜青忍不住**出声。赵极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取出几片干枯的叶子："含着，
能止痛。"叶子入口苦涩，但很快，疼痛确实减轻了。完颜青惊讶地看着赵极，
后者嘴角微扬："野山参叶，我娘教的。"夜色渐深，山中响起狼嚎。赵极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窝中跳动。
完颜青注意到他右手的伤疤——一道从虎口延伸到腕部的狰狞疤痕。"怎么来的？
"她鬼使神差地问。赵极下意识摸了摸伤疤："十四岁那年，为了保护我娘不被地痞欺负，
我徒手握住了砍向她的刀。"完颜青心头一震。
她想起自己肩上的箭伤——那是为保护妹妹完颜雪留下的。两个来自敌对国家的陌生人，
竟有如此相似的伤痕。狼嚎声越来越近。赵极抓起长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完颜青强撑着坐起来，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你这样子还想打架？"赵极挑眉。
完颜青冷笑："金国女子从不坐以待毙。"第一匹狼从树丛中蹿出时，两人同时出手。
赵极的长刀划破夜空，完颜青的石头精准命中另一匹狼的眼睛。背靠背，
他们形成了一道攻守兼备的防线。"左边！"完颜青喊道。赵极头也不回，反手一刀，
将扑来的灰狼开膛破肚。热血溅在两人脸上，混合着汗水与雨水。最后一匹狼倒下时，
两人都已气喘吁吁。赵极转身查看完颜青的伤势，发现包扎处又渗出了鲜血。他二话不说，
打横抱起她。"放我下来！"完颜青挣扎。"别闹。"赵极的声音不容反驳，
"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完颜青不再挣扎。赵极的怀抱意外地温暖，
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让她想起儿时依偎在母亲怀中的感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她竟有些昏昏欲睡。"别睡，"赵极轻拍她的脸，"跟我说话。
""说什么..."完颜青强撑着眼皮。"说说你的家乡。
"完颜青眼前浮现出金国都城繁华的街道，高耸的宫墙，还有御花园里那株她最爱的白梅。
"很冷...但很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赵极紧了紧手臂："坚持住，就快到了。
"山洞比想象中干燥温暖。赵极小心地将完颜青放在铺好的干草上，又添了些柴火。火光中，
完颜青的脸色苍白如纸。"发烧了。"赵极皱眉，伸手探她的额头。
完颜青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腕："阿娘...别走..."赵极愣住了。
此刻的完颜青褪去了所有的锋芒，像个无助的孩子。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和尘土，
发现她的睫毛意外地长，在火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玉娘..."完颜青的呓语让赵极浑身一震。这是他母亲的名字。
4第四章：身份迷雾"扮作夫妻？"赵极差点被口水呛到。
完颜青冷静地整理着偷来的粗布衣裙："这是最不会引人注目的身份。
"清晨的山间弥漫着雾气。完颜青的腿伤好转了些，但走路仍需要拄拐。
赵极连夜潜入山下的村庄，"借"来了衣物和干粮。"你确定要这么做？"赵极挠头，
"我是说...我们可是...""敌人？"完颜青挑眉，"现在我们需要彼此活着。
况且..."她晃了晃手中的路引，"我弄到了这个。"赵极接过一看，
是边境商队的通行文书，上面明确写着"夫妇二人"。他不得不承认完颜青的计划确实周全。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赵极有些不自在地问。完颜青想了想："就叫青娘吧，
寻常人家都这么叫。""青娘..."赵极试着叫了一声，莫名觉得舌尖发烫。
换装后的完颜青判若两人。粗布衣裙掩盖不了她挺拔的身姿，
但散下的长发和刻意佝偻的肩膀让她看起来像个普通农妇。
赵极则穿上了一件打着补丁的短袄，活脱脱一个乡下汉子。"记住，你叫赵二郎，
我是你妻子青娘，我们从保州来，去大名府投奔亲戚。"完颜青叮嘱道。赵极点头，
忽然伸手拂去完颜青发间的一片枯叶。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完颜青迅速后退一步，耳根微红。"走吧...相公。"她别扭地吐出这个称呼。
山下的集市熙熙攘攘。赵极搀扶着"妻子"穿过人群，警惕地观察四周。
金国士兵在街上来回巡逻，盘查可疑人员。"站住！"一个士兵拦住了他们，"干什么的？
"赵极刚要回答，完颜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赵极身上："相...相公...药..."赵极立刻会意，
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布包："军爷，我娘子有痨病，
带她去大名府看大夫..."士兵嫌恶地后退两步，挥挥手："快滚！别传染给别人！
"离开士兵视线后，完颜青立刻"痊愈"，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
赵极摇头苦笑："你演得可真像。""彼此彼此。"完颜青眨眨眼，
"你那句'痨病'接得不错。"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又都意识到这种默契有多么奇怪，
迅速别开脸去。集市中央，一群金国士兵正在殴打一个卖柴的老汉，罪名是"偷税"。
赵极握紧了拳头，完颜青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别惹事。"她低声道。
但当一个士兵举起鞭子抽向老汉的孙女时，赵极挣脱了完颜青的手。"住手！"他冲上前，
一把抓住鞭梢。场面顿时大乱。五六个士兵围了上来，刀剑出鞘。完颜青暗骂一声，
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赵二郎！低头！"她高喊。赵极本能地俯身，
完颜青扬手将尘土撒向士兵们的眼睛。趁着他们揉眼的功夫，她拉起赵极就跑。"这边！
"完颜青拽着他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最后躲进一间废弃的磨坊。"你疯了？
"完颜青气喘吁吁地瞪着赵极，"为了个素不相识的老头？
"赵极擦着脸上的血迹："那女孩最多十岁。"完颜青哑然。她突然意识到，
这个宋国军人身上有种她从未在金国将领身上见过的东西——对弱者的怜悯。
"你这样的人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她忍不住问。赵极笑了笑："靠杀想杀我的人。
"夜幕降临，两人在磨坊角落铺了些干草准备过夜。完颜青从怀中掏出半块偷来的饼，
掰成两半。"给。"她将大的一半递给赵极。赵极摇头："你伤还没好，多吃点。
"两人推让间，手指不经意相触，又迅速分开。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来，
在完颜青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极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不是纯黑，
而是带着淡淡的褐色，像秋日的潭水。"你看什么？"完颜青不自在地问。
赵极脱口而出："你眼睛的颜色...很特别。"完颜青一怔，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娘说这是遗传自我外祖母。""我娘的眼睛也是这个颜色。
"赵极说完，两人都愣住了。沉默在磨坊中蔓延。远处传来士兵搜查的喧哗声，
但此刻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完颜青偷偷打量着赵极的侧脸，
想起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那枚玉佩，
和那句莫名其妙的嘱托："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有着同样玉佩的宋人...""睡吧。
"赵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明天还要赶路。"完颜青背对着他躺下，却久久无法入睡。
她能听到赵极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偶尔的翻身。不知过了多久，
她听到赵极在梦中呢喃："玉娘...别走..."完颜青浑身一震。
这已经是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巧合？还是...天蒙蒙亮时，
完颜青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赵极已经起身，正透过门缝观察外面。"金国骑兵，
"他低声道，"好像在找什么人。"完颜青凑过去看，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领队的将军是她堂兄完颜烈，父王最信任的将领之一。"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她声音紧绷。
赵极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认识？"完颜青没有回答，迅速收拾着寥寥几件行李。
赵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青，你到底是谁？"完颜青挣脱开来，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说过，一个被迫参军的平民。""平民能让完颜烈亲自带队搜寻？
"赵极冷笑，"我虽然不懂金国语，但那面旗帜还是认得的。
"完颜青的脸色变了："你...知道他是谁？""金国东路军的副统帅。"赵极眯起眼睛，
"所以，你到底是谁，青姑娘？或者说...我应该称呼您为完颜大人？
"完颜青的手悄悄摸向藏在草堆下的匕首。赵极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阻止。
"要杀我灭口吗，公主殿下？"他苦笑道。完颜青的手停在半空，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你怎么...""猜的。"赵极耸肩，
"普通的金国女兵可不会认得完颜烈的旗帜，更不会在看到他的瞬间脸色大变。
"完颜青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确实是完颜家的人，你现在应该立刻杀了我，
或者拿我当人质。"赵极摇头，弯腰捡起匕首递还给她："我说过，等雨停了，
我们还可以继续为敌。但现在..."他指了指窗外，"我们得先活着离开这里。
"完颜青接过匕首，复杂的情绪在眼中翻涌。她正想说些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搜这间磨坊！"5第五章：短暂安宁箭矢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
赵极猛地将完颜青扑倒，一支黑羽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入身后的木柱。
完颜烈的人马已经包围了磨坊，火把的光亮透过缝隙照进来，将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后窗。"完颜青急促地说，"磨坊后面有条小溪，顺着它可以到树林。"赵极点头，
抓起包袱："跟紧我。"他们刚爬出后窗，前门就被撞开了。
完颜烈的声音如雷贯耳："青妹！我知道你在这里！王命不可违，跟我回去！
"完颜青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但脚步未停。两人猫着腰沿墙根移动，
眼看就要潜入灌木丛，一个金兵突然从侧面出现。"在这——"赵极的拳头比他的喊声更快，
一记重击将对方打昏。但这一耽搁，追兵已经发现了他们。"放箭！"完颜烈怒吼，
"别伤了公主！"箭雨倾泻而下。赵极拉着完颜青狂奔，
突然感到右腿一麻——一支箭深深扎入大腿肌肉。他闷哼一声，踉跄几步，差点跪倒。
"赵极！"完颜青惊呼。"没事，跑！"赵极咬牙拔出箭矢，鲜血立刻浸透了裤腿。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树林，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完颜青突然停下，
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哨，吹出一串奇特的音符。片刻后，
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林间奔来，马鞍上挂着完颜青的弓箭和双刀。"雪影！
"完颜青欣喜地呼唤马儿。赵极惊讶地看着这匹神骏："你的马？""从小养大的。
"完颜青利落地翻身上马，伸手拉赵极，"上来！"赵极握住她的手，借力跃上马背。
完颜青一夹马腹，雪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追兵的喊声渐渐远去。马背上，
赵极不得不环抱住完颜青的腰以保持平衡。她的发丝随风拂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奇怪的是，尽管身处险境，赵极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我们去哪？
"他在呼啸的风中大声问。"安全的地方！"完颜青回答。
雪影载着他们奔驰了整整一个时辰，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的山谷。谷中有几间简陋的茅屋，
炊烟袅袅升起。"这是..."赵极疑惑地问。"我师父的旧居。"完颜青下马，
动作因腿伤而略显僵硬，"没人知道这个地方。"一位白发老妪闻声走出茅屋，
看到完颜青时明显一怔："青丫头？""婆婆！"完颜青快步上前，亲昵地拥抱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