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魂柴房怒,赌命阎罗殿冰冷,坚硬,还有一股浓重刺鼻的霉味和……血腥气?
温晚的意识像是沉在黏稠的深渊底部,被无形的巨力向上狠狠一拽。
眼前刺目的无影灯光芒还未完全散去,
耳畔仪器尖锐的报警声、自己带着回音嘶声喊着“加压输血!除颤器最大功率再来一次!
”的吼叫似乎还在回荡。那是车祸现场临时搭建的抢救区,一辆扭曲变形的校车旁。
那个满身是血的孩子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腔微弱地起伏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破碎的血沫。温晚跪在血水和泥泞里,满手是血,
争分夺秒地试图缝合孩子腹腔内撕裂的血管,肾上腺素的气味混杂着浓重的血腥,
刺鼻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传递来的那细微的搏动和冰凉滑腻的触感上。快了,
就差一点…“温医生!小心——!!”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刺穿鼓膜。温晚只来得及抬眼,
瞳孔里倒映出一辆彻底失控、如失控钢铁巨兽般咆哮着撞开隔离带冲进来的重型卡车车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伴随着沉重骨骼碎裂的闷响和……刺耳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鞭子破风声与谩骂。“啪!
贱蹄子!装什么死!给老娘醒醒!”粗糙结实的鞭梢带着撕裂空气的哨音,
狠狠地抽打在温晚刚刚有所知觉的后背上。剧烈的**辣痛感瞬间炸开,
席卷了她残余的迷茫,像被当头泼了一盆滚油,激得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身体猛地蜷缩!剧烈的疼痛终于将她从混乱的意识流中彻底撕扯出来。视线艰难聚焦。
眼前不是冰冷的抢救现场,更不是洁白熟悉的ICU手术室。
头顶是低矮、肮脏、糊着油腻腻黄泥的简陋房梁,蛛网肆意悬挂。
鼻端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牲畜粪便、潮湿腐败稻草和陈年灰尘的污浊气味。
她自己,正狼狈地蜷缩在一堆冰冷梆硬的柴火堆上,手脚冰凉,
那身单薄破旧的、不知什么年代的粗布衣裙上,已经渗出道道血迹,紧贴着皮肤,
**辣地疼。“啧,瞧瞧这张脸。”一个带着浓重刻薄和恶意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
温晚艰难地抬头。眼前站着两个女人。
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多岁、衣着华丽却满脸戾气的妇人,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插着两根明晃晃的金钗,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她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马鞭,
显然是刚才施暴的元凶。此刻,她正用一种挑剔货物般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温晚的脸,
那眼神里,除了厌恶,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站在妇人身旁略后一步的,是个少女,
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桃红色的锦缎衣裙,容颜娇艳,
只是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手里捏着一条香气浓得发腻的丝帕,捂着嘴娇笑出声,
声音尖利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母亲,您瞧这狐媚子脸,生在这**胚子身上真是糟践了!
刘阁老虽然年纪大了点,当填房还不得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六十两银子,不亏呢!”刘阁老?
填房?六十两银子?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像是三块巨大的冰砖,狠狠砸在温晚的心头!
记忆如同杂乱的电波碎片冲击着她的神经,
在角落、连名字都可有可无的庶出女儿……原主似乎也叫温晚……而她们口中的“刘阁老”,
一个年近七十、妻妾成群、有着某些特殊癖好的老官僚……就在今天,
她被嫡母以六十两银子的“高价”贱卖给那老头做第十八房填房!这是绝境!
比车祸现场更令人窒息、更无可退避的深渊!“**胚子也配这张脸?
”嫡姐温玉娇嫌恶地用帕子拂了拂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多看温晚一眼都脏了她的眼睛,
红唇吐出淬毒的话,“过了今晚,你这好颜色可就只能躺在刘府那棺材味儿的老屋里发霉了!
好好享受吧,我的‘好妹妹’!”她刻意将“好妹妹”三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恶意和嘲弄。
“手脚麻利点!给她拾掇干净了!刘府的轿子酉时三刻就到!少一根头发丝儿,
仔细你们的皮!”嫡母王氏不耐烦地甩了甩鞭子,
对着旁边两个畏畏缩缩、同样穿着粗布衣衫的仆妇厉声吩咐。两个粗壮的仆妇得了令,
立刻就要上前来抓蜷缩在地上的温晚。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冰冷的绝望感几乎要将温晚吞噬。不行!绝对不行!她温晚,
是现代拿过无数次手术刀、在鬼门关前抢回无数生命的顶尖外科医生!不是待宰的羔羊!
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命运已经摔了她一次,但这次,她必须自己站起来!
强烈的求生意志如同烈火般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就在那两个仆妇粗糙的手指即将抓住她胳膊的瞬间——“别碰我!
”一声冰冷的低喝骤然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冷静得不像刚刚受过鞭笞的人。
两个仆妇动作一僵,被那双猛然抬起的眼睛慑住了片刻。那双眼睛,像刚在冰水里淬过,
里面燃烧着隐忍的怒火和一种让她们感到心惊肉跳的决绝光芒。
之前的麻木、顺从甚至恐惧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寒。“反了你了!
小**还敢撒泼!?”嫡姐温玉娇愣了一下,随即柳眉倒竖,指着温晚尖声斥骂。
温晚没有理会她,她的视线像精准的手术刀,迅速扫过昏暗肮脏的柴房:角落里的破瓦罐,
堆砌凌乱的柴薪,柴房门口透进来的天光下,
两个隐约交谈、并未将里面动静放在心上的粗使男仆……活下去!必须活!
求生本能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她强迫自己冷静,集中这具身体仅有的力量。身体依然虚弱,
但大脑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就在王氏的鞭子又带着风哨高高扬起,
仆妇再次逼近的刹那!温晚的身体如同压紧的弹簧般猛地爆发!她不顾后背撕裂的痛楚,
整个人朝最靠近门边的那个仆妇猛撞过去!“哎哟!”那仆妇猝不及防,
被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温晚看也没看,借势踉跄冲出柴房门口!“拦住她!
给我抓住那个小**!打!打死不论!
”身后传来王氏气急败坏、几乎破音的尖叫和温玉娇刺耳的惊呼。
柴房门口的阳光晃了一下温晚的眼,也彻底照亮了她脸上那份决绝的狠厉。
守在外面的两个男仆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来抓。
温晚几乎是凭着在现代急诊室里练就的反应力和速度,
猛地矮身从其中一个壮汉的腋下滑了过去!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膝盖,但她浑然不觉,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这个地狱般的侯府!身后的叫骂声、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响,像催命的鼓点。侯府的高墙厚门就在眼前,温晚的心却在往下沉。
这具身体太弱了,刚才的爆发已是极限,她根本跑不过身后那几个追来的强壮仆人。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冲过一个抄手游廊的拐角时,
旁边一个清扫角门的下等小厮和一个丫鬟压低声音、充满了惊惧的对话片段,
如同救命稻草般强行钻入了她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太吓人了!
……昨天城南孙御史府……一家子……鸡犬不留!
……可惜了那个小妾……据说跟……沈家那位……长得有几分相似……”“……有什么用?
敢往那位面前凑……咱们王都的活阎王……楚王萧烬……啧啧……听说啊,
的……都没个好下场……”“可不是……‘活阎王’的名号……谁敢招惹……”楚王萧烬!
活阎王!亡妻沈清漪!这几个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名字和词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瞬间劈开了温晚近乎绝望的混沌思绪!她猛地刹住脚步,
剧烈的喘息让她胸腔如同风箱般鼓动。一个大胆到疯狂的想法,瞬间在她脑海深处凝聚成形!
与其落入那龌龊的刘阁老手里,成为毫无尊严的玩物,在屈辱中腐烂……不如去赌一把!
赌那个活阎王身边还有一线生机!赌他对亡妻沈清漪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用这张酷似沈清漪的脸!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形成的刹那,一股大力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个追上的男仆狞笑着将她往回拖:“跑啊!小**你再跑……”温晚不再挣扎,
她猛地回头,眼神像两把淬冰的利刃死死钉在那个男仆脸上,声音因为用力而微微嘶哑,
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绝:“放手!带我去见楚王!”那男仆被这眼神瞪得一呆,
下意识松了松力道。“什么?”后面赶上来的仆妇和另一个男仆也听到了,
脸上都露出活见鬼般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找死吗贱蹄子!
”王氏和温玉娇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王氏尖声怒斥,鞭子又要抽过来,“发什么疯!
你想拖着整个侯府给你陪葬?!”“我要见楚王!萧烬!”温晚站直了身体,
背上的血痕在阳光下刺目。她无视抽到面前的鞭风,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地穿透混乱的呼喝,“就凭我这张脸!带我去!
否则——”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
看看刘阁老来了怎么跟你们要人?看看外面传侯府逼死庶女,侯府的脸面还能不能保住?
想拿我换好处?做梦!”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倒刺的冰锥,
狠狠戳中了王氏这等人最在意的东西——面子!利益!
她精准地利用了对方内心的恐惧和贪婪。鞭子硬生生停在了半空。王氏的脸色如同开了染坊,
剧烈变幻着,看着温晚那张决绝的脸和那酷似记忆中某个人的眉眼,惊疑、恼怒、恐惧交织。
温玉娇也被温晚这玉石俱焚的气势震得后退半步,气焰弱了几分,
道:“母亲……这疯子……要是……要是真惹到了那位……我们……”王氏死死地盯着温晚。
时间在凝滞的对峙中流逝了几秒。“备……备车!”王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恐惧,“给这**换身看得过去的!马上!去楚王府外候着!
”她不敢赌温晚会不会真的寻死毁了她与刘府的“交易”,
想象万一这疯丫头真跑去楚王府惹怒了活阎王……她只想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到楚王府前,
是死是活,都看这丫头的造化!只要她死在外面,就不关侯府的事!
…………【地点切换:楚王府】马车一路颠簸,
温晚被换上了一套半新不旧的豆绿色衫裙,勉强遮住了背后的伤痕。她紧闭着嘴唇,
靠坐在车厢角落,手心冰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外面的喧嚣渐渐远去,
车窗外晃过高大巍峨、气势迫人的府邸外墙,
最后在一扇巨大的、黑漆描金、充满了森冷威严气息的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
门匾上三个杀气腾腾的金漆大字——“楚王府”,隔着车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楚王府!
活阎王的巢穴!时间紧迫。没有通传,没有拜帖。像她这种身份的人,
连靠近这里的资格都没有。马车只是远远地在府邸门前的石狮子对面停下,
赶车的男仆都不敢再往前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下车前,
王氏隔着车帘阴狠地丢下一句:“想找死,就自己去!别指望侯府替你收尸!
”然后命令马夫迅速将马车驶离了这条死寂的街道,仿佛生怕沾染上什么不祥的诅咒。
温晚独自一人站在那巨大的石狮子投下的阴影里。楚王府大门紧闭,
两排如同铜浇铁铸般面无表情、披甲持锐的亲卫如同雕塑般侍立左右。
一股肃杀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周遭的空气中,连阳光都似乎被这府邸吞噬掉了所有的暖意。
这就是龙潭虎穴。一旦靠近,恐怕连骨头都会被碾碎成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后背的鞭伤也在隐隐作痛。但温晚没有退路了。她深吸一口带着浓郁压迫感的空气,
那气息冰冷如同铁锈混杂着肃杀的血腥味。一步、两步……她拖着伤痛的腿,
艰难地朝着那扇象征着死亡和权力的朱漆大门走去。每走一步,
地面那冰冷的石板都仿佛在抽取她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热量和力气。“站住!
”守卫在台阶下的两名侍卫如同苏醒的石像,瞬间踏前一步,手中雪亮的长刀交叉成十字,
冰冷的锋芒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般迫来!“擅闯王府者,死!
”刀锋带着寒意,距离她的脖颈仅有一寸之遥!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迫人的锐利劲风!
温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瞬间被求生意志点燃!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但眼神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那是对生最原始的渴望!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喉咙因为剧烈的喘息和紧张而干涩发痛,她用尽全身力气,
无视那近在咫尺、能轻易切断她颈骨的刀锋,猛地抬头,
朝着那扇紧闭的、仿佛巨兽之口的黑金大门,发出一声用尽灵魂力量的嘶吼——“楚王萧烬!
我能给你沈清漪给不了的东西!!”嘶哑、尖锐、充满破釜沉舟绝望的声音,
如同投入死水寒潭的石块,骤然撕裂了王府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那声音在空旷肃杀的石阶广场上回荡,传出去很远!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放肆!
”侍卫首领脸色剧变,眼中杀机暴涌!这等污秽大不敬之言竟然敢如此嘶吼出来!惊扰王爷,
更是十恶不赦!他手中长刀再无任何迟疑,带着厉啸声,朝着温晚脆弱的脖颈狠狠斩落!
刀光映寒了整片空气!“哐——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扇沉重无比、雕着狰狞异兽的黑金大门,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
其中半扇门,竟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了一道缝隙!光线从门缝中倾泻而出,
却照不进那里的黑暗。一道身影站在明暗交界处。高大,挺直,宽肩窄腰,
穿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锦衣,金线绣着狰狞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纹盘龙。
光线只能勾勒出他冷硬如刀削的下颌线,和一半紧紧抿着的薄唇,唇色极淡,线条冷酷至极。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重若山岳、冻结灵魂的威压便轰然降临,
如同实质般碾压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侍卫首领的长刀硬生生僵在半空,
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瞬间汗透重甲,脸色煞白地单膝跪了下去,头颅深埋:“王…王爷!
”其他侍卫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齐刷刷跪伏于地,
整个王府门前只剩下温晚还站着——不,她早已被那突然降临的恐怖威压震慑得几乎窒息,
双腿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全靠一股意志力死死撑着才没瘫软下去!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声都似乎被那可怕的威压冻结了。然后,一个声音从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传来。
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显得有些低沉平淡,却像三九寒冬里最坚硬的玄冰碎裂的脆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入骨髓的寒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气中:“凭你?”仅仅两个字,
没有雷霆之怒,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威吓词句,却蕴含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漠然与审视,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在垂问一只不知死活、闯入神域的蝼蚁。
“嘶……”温晚倒抽一口冷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那两个字冻僵了!大脑一片空白,
心跳如同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这压迫感,
比她手术台上最严重的休克病人带来的濒死感还要强烈百倍!活阎王!这就是真正的活阎王!
那视线仿佛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灵魂,让她根本无法呼吸!死亡的恐惧如同冰水,
瞬间将她从头淋到脚!不能晕!绝对不能晕过去!求生的本能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在自己的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破了那股窒息般的威压,
强行唤回了一丝清明!没有退路了!沈清漪!必须模仿沈清漪!这是唯一的筹码!
记忆碎片中关于那个名字、那个模糊影子的所有信息疯狂地在脑中闪现。
传闻中沈家**温婉如兰,喜抚琴……最特别的小动作……她好像……习惯在紧张时,
用食指的指尖,轻轻捻动自己左手袖口的一处滚边……电光石火间!
温晚在那山呼海啸般的恐惧浪潮中,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战栗,
努力控制着面部因过度紧张而僵硬抽搐的肌肉,逼着自己微微扬起下巴,
出一个她自认为是“清冷”的表情——尽管这个表情在此刻看来可能更像强装的镇定和绝望。
同时!她的右手,那只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关节泛白、冰凉颤抖的手,努力地抬起到胸口位置,
试图去模仿那个记忆深处模糊不清的姿态。她的目光甚至不敢完全直视黑暗中那个身影,
只好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模仿痕迹,将视线略略抬高,投向对方身后的门框顶端,
仿佛在极力保持一种脆弱不堪的矜持与倔强。黑暗中的目光,仿佛更凝实了一分。
一股无形的、足以碾碎意志的压力骤然加诸于身!
温晚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砧板上、被冰冷屠刀审视的鱼肉。她模仿的痕迹太生硬了!
太假了!在那双能洞察幽微的黑暗眼眸面前,简直像个蹩脚的小丑!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黏腻腻地贴在刚刚结痂的伤口上,刺痒钻心。“呵。”一声极轻、极冷,
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轻嗤从黑暗中传来。接着——没有任何预兆!温晚只觉得眼前一花!
刚才还站在明暗交界处的高大身影,瞬间消失!一股冰冷刺骨的风掠过她的脸颊!下一秒,
一只铁钳般冰冷坚硬的大手,毫无怜悯地、带着足以捏碎她颌骨的恐怖力量,
猛地攫住了她的下巴!巨大的力道迫得她不得不将脸向上抬起!
刺目的天光刹那间涌入她的瞳孔,让她眼前一片白光晃过。在那片刺目的白光消失后,
一张冰冷无情、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清晰地、充满压迫感地悬在她面前,不过一尺!
这张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斧刻,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最震慑人心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万载寒潭,漆黑得没有一丝光,
此刻正清晰地映出她那张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写满了狼狈和惊恐的脸!那眼神里,
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带着审视和厌倦的冰寒杀意!如同在看一件碍眼垃圾的死物!
“不过三分形似……”冰冷的薄唇翕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片刮过温晚的耳膜,
那声音低沉而危险,“赝品,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模仿她的样子……你、也、配?
”每一个字都带着直白的蔑视和滔天的杀气!那攫住她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
剧痛几乎让温晚瞬间窒息,眼冒金星!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下颌骨在对方恐怖指力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悲鸣!
下一秒就会被活生生捏碎!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般浓烈、如此刻般贴近!
剧痛、羞辱、恐惧、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瞬间如同火山般爆发!在这生死一线间,
身体深处爆发出的不是崩溃的哭嚎,
而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混杂着现代灵魂尊严的不甘和绝地一搏的凶狠野性!
她的眼神猛地瞪大!那不再是无助和惊恐,而是如同受伤濒死的母狼,
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剧痛迫使她的生理性泪水失控地涌出眼眶,但她的嘴角,
却强行咧开一个带着鲜血腥气的、近似于嘲弄的笑容!她用尽肺叶里最后一口气,
顶着那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可怕力道,从喉咙深处、混合着血腥味和破碎的喘息,
如同诅咒般尖利地嘶吼出最后的、唯一可能扭转乾坤的筹码!
“咳……嗬……你……每夜……子时……咳血如绞……蚀骨穿心……对不对?!!!
赝品……也……能……治!!”这嘶吼耗尽了她最后的力量,声音嘶哑破碎,
甚至带着血沫子喷溅出来。但每一个字,每一个描述病状的关键词,
都清晰得如同冰雹砸落在铁皮屋顶!“咳血如绞……蚀骨穿心……”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如同寒冰地狱般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这尖锐嘶哑的吼声狠狠刺穿了!
那只攫住她下巴的、足以碾碎精铁的冰冷大手,
到“每夜子时”、“咳血如绞”、“蚀骨穿心”这三个精准到如同刻印在他骨子里的词语时,
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道……瞬间僵死!指尖甚至细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那如同寒潭深渊的双眸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冰寒之下,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是难以置信?
是巨大的惊疑?还是被窥破最隐秘伤疤的一丝暴怒?!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
以从未有过的、近乎实质的穿透力,
死死钉在温晚那张因痛苦和窒息而扭曲、被泪水血痕糊得一片狼藉的脸上!
仿佛要彻底将她从皮到骨、从内到外全部撕碎、剖析清楚!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无比粘稠。
一秒,两秒……窒息!连空气都彻底冻结!温晚甚至无法呼吸,只能张大嘴巴,
如同离水的鱼般无声地抽动着,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在旋转颠倒,
意识在溺水的边缘沉浮……等待审判降临。终于!那捏着她下巴的、如同铁箍般冰冷的手指,
猛地一松!温晚像一个被骤然抽空了所有支撑的破麻袋,完全不受控制地、重重地摔倒在地!
坚硬的石板磕得她膝盖和手肘剧痛,胸口如同要炸开般剧烈起伏,剧烈地呛咳起来,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热的痛楚,视野里金星乱冒,听觉嗡嗡作响。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一片浓重的、如同死亡的阴影在缓缓移动。
那条墨色的盘龙纹下摆停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余韵的声音,
冷冷地、如同冰珠滚过玉盘般响起,不再是问句,而是陈述:“带下去。别院。
”脚步声响起,阴影移动,那扇沉重的黑金大门在沉闷的“轰隆”声中缓缓合拢,
隔绝了门外刺目的天光,也吞噬了那令人窒息的身影。冰冷的石板地上,温晚蜷缩着,
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烈颤抖着,脸上血泪狼藉,身体因剧烈的咳嗽和喘息而不断起伏,
胸腔里如同有破风箱在拉扯。赌赢了……暂时……活下来了……?两个侍卫上前,
动作谈不上温柔,但眼神里已经带着一丝惊惧和探究。一人一边架起她几乎毫无力气的胳膊。
“是,王爷。”温晚无力地垂着头,意识在剧痛和虚脱的边缘徘徊。
被拖拽着离开了那片死寂、如同坟墓般的广场,绕过冰冷、充满压抑感的回廊,
穿过一重又一重沉寂的庭院。也不知走了多久,
当温晚感觉那无尽的冰冷走廊快要抽走她最后一点力气时,
终于被带入了一处略显清幽的院落。院墙上布满了青藤,比起外面的森严显得柔和许多,
甚至有些荒凉。侍卫将她丢进正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里面陈设简单,
倒也还算干净,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不住人的灰尘味和淡淡的……药味?
温晚摔倒在冰冷的砖石地上,伤口被震得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汲取着冰冷却带来真实感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后背的鞭伤,痛得她浑身痉挛。
缓了……缓了好一阵,眼前疯狂旋转的金星才渐渐散去。她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
抬起汗水和血渍、泪水模糊的脸,视线有些涣散地环顾这个她暂时“存活”下来的囚笼。
窗外,夕阳仅剩最后一抹惨淡的金光。就着这微弱的光线,
温晚的目光扫过房间一角那架积灰的琴、案几上随意摆放的几本卷了边的线装书……最后,
她的视线定格在那扇支着的小窗之外。一株花树,就在窗外小院的角落。枝条遒劲有力,
树冠疏朗。虽然已是黄昏,光线昏沉,但那树上盛开的每一朵花,轮廓都清晰而特别,
姿态舒展,花瓣肥厚而洁白,在暮色里散发出一种朦胧的光晕和……隐约的熟悉气息?
玉兰花?!温晚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瞬间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她家……不,
是现代那个高级公寓顶楼小花园里……她亲手栽种、精心打理的那棵玉兰树?
开得最好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姿态!她最喜欢玉兰!
那种清冷的、在料峭春寒中孤傲盛放的白玉兰!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座处处透着死亡和肃杀的王府深处……看到……她最爱的白玉兰?!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如同冰冷的毒蛇,
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了她那颗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心脏。一丝强烈的、极度不安的预感,
让她浑身如坠冰窟。二夜半悬命针,宫宴惊晚名别院里那股久闭的灰尘气息,
像是凝固的水汽,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温晚瘫坐在地,直到冰冷的砖石将最后一丝热气吸走,
才在弥漫开来的疼痛中真正找回意识。玉兰,那窗外盛放的一树皎洁,在死寂荒凉的院落里,
是唯一的生机,也是最大的诡异。它像一个无声的嘲弄,扎在她混乱的思绪中。她最爱的花,
怎么会出现在楚王府这个与她(无论是现代温婉还是古代庶女)都毫无交集的地方?是巧合?
还是……背后尖锐的疼痛扯回了现实。这里不是发呆的地方。她挣扎着爬起来,
环顾这个暂时的囚笼。一张简陋的木榻,一张桌子,一把蒙尘的琴,
还有一个缺了口的粗陶水壶。伤口在无人处理的绝望中发酵,带来灼热的刺痛和感染的恐惧。
必须想办法处理伤口!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院门被粗鲁地推开。
一个身材粗壮、穿着灰扑扑仆妇衣裳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
碗里盛着看不出原貌、散发着馊味的糊状物,另一只手则拎着一个同样看不出本色的木桶,
桶沿搭着半块脏污的布巾。“喏,你的饭,还有水。”仆妇将碗和木桶随手往地上一墩,
浑浊的水溅了几滴出来。她瞥了一眼温晚背上渗血的鞭痕和一身狼狈,
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蔑。“王爷慈悲赏你个地儿待着,
省省你那点勾引人的小心思!府里谁不知道王爷心里只有清漪**一个?
凭你这点下作手段也配肖想?啧,伤成这样也是活该,洗干净了躺着,别出去脏了王府的地!
”话语尖酸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是新的鞭子抽在温晚心上。
那碗散发着酸腐气味的“饭”像是在嘲笑她的落魄,那桶飘着不明杂质的水更是屈辱。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又被她强行压下。硬拼不明智。她冷冷地看着那仆妇,
用尽量平缓却带着寒意的语调说:“我需要热水,干净布,还有金疮药。”“哟?
”仆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叉起腰,“摆什么主子的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王爷留你一条命就该谢天谢地了!还热水?金疮药?当王府是你那破落侯府呢?
没把你丢去喂狗就是……”她话音未落,
一只纤细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手猛地扣住了她手腕上的内关穴!“啊——!
”仆妇只觉得一阵钻心的酸麻感瞬间从手腕窜上胳膊半个身子都麻了,
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她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女子,那双眸子里的冷光比王府护卫的刀锋还要瘆人。
“疼吗?”温晚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外科医生下刀前的冷漠,
“内关穴按压过重,会让你心脉气血逆冲。
轻则心悸、呕吐、眩晕……”她手上力道微不可察地加重一分,
仆妇顿时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猛地一抽,脸色唰地白了,
额头瞬间冒出冷汗。“重则……心绞痛,持续……三天三夜。你要不要试试?
”仆妇的嚣张气焰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那精准冰冷、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彻底碾碎。
身体本能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看着温晚那双仿佛能透视人五脏六腑的眼睛,
抖着嘴唇:“你……你……”“热水,干净布,金疮药。要新烧的,干净的。”温晚松开手,
眼神依旧冰寒,“或者,你想试试我银针扎得准不准?
下次是扎你的承山让你腿脚麻痹十天半个月,还是扎你的天突让你变成哑巴?
”仆妇连滚带爬地后退几步,刚才那股子酸麻和心悸感还未散去,她捂着胸口,
看向温晚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披着美人皮的厉鬼。她不敢再多说一句,哆哆嗦嗦地应了声,
连地上那碗馊饭都没顾上拿,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小院。小半个时辰后,
滚烫的热水、真正的纱布、还有一小瓶上好的金疮药和一碗温热的白米粥、两小碟清淡小菜,
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温晚房门口。送东西的婆子放下东西,连头都不敢抬,匆匆走了。
院子里再也没人敢大声说话。温晚沉默地处理着伤口,热水浸透纱布敷在伤口上时,
剧烈的刺痛让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这不是胜利,只是短暂用恐惧换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