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起桑雨晴今年二十六岁,生得纤巧玲珑,皮肤是南方水乡养出来的瓷白,
透着荔枝肉似的莹润。总爱将乌黑发尾烫成慵懒的波浪,行动时发梢在锁骨处轻晃,
像三月柳枝扫过池塘。杏核眼最是灵动,眼尾天然微微上挑,看人时瞳仁里漾着星子似的光,
偏又喜欢突然垂下睫毛抿嘴一笑,露出左颊一粒小酒窝。性格里既有吴侬软语浸出来的温糯,
又藏着社交媒体时代养成的狡黠。和生人说话时习惯性把手机壳上的卡通挂坠转个不停,
熟络后却会忽然凑近你耳边,用带着茉莉花茶香气的嗓音说些俏皮话。
最擅长用"好呀好呀"的应承软化冲突,但若细看,能发现她低头搅拌奶茶时,
小指还翘着个不肯妥协的弧度。然而,此时的会议室玻璃墙却只能映出桑雨晴苍白的脸,
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多个小时,眼下的青黑连遮瑕膏都掩盖不住。
她今天穿了一条苎麻质地的雾蓝色连衣裙,手腕上叮叮当当缠着三四条细链子,
和自己淘来的复古手表。脚踩着交叉带凉鞋,指甲涂着半透明的藕荷色,
右脚踝内侧纹着句极小的英文诗,只有当她在高脚凳上晃荡双腿时,
才能瞥见那串字母在灯光下一闪而过。她正揉着酸痛的颈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一群人鱼贯而入。桑雨晴起身一一打了招呼。"桑策划的方案大家都收到了吧?
"陈昊的声音从长桌尽头传来,他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桑雨晴抿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准备开口解释自己的创意。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抢先一步。"我觉得这个方案的核心概念非常新颖。"林雅站起身,
她今天穿着那套标志性的深灰色Dior女士西装,
剪裁精良的版型将她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西装内搭一件丝质的白色衬衫,
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的眼睛是标准的杏仁形,
眼尾微微上挑,涂着深棕色的眼线,眼神锐利却有着说不出的媚态,
不像桑雨晴总是温和寡淡的样子。林雅的头发是自然的深栗色,今天梳成了一个低马尾,
用一根真丝发带固定,几缕刻意留下的碎发垂在耳际,既专业又不失女性魅力,
这样的她是细致装扮过的。投影仪的光打在她精致的妆容上,"将藏文化元素融入都市品牌,
主打'净化心灵'的概念,正好切中目标人群的痛点。"桑雨晴的手指僵在杯子上。
那是她的台词,她熬夜想出的创意。"具体来说..."林雅流畅地展示着一份PPT,
桑雨晴的眼睛瞪大了——那是她的文件,只是署名被替换了。她猛地转向陈昊,
对方却避开她的视线,反而对林雅投去赞赏的目光。"很好的分析,林雅。
这个项目就交给你负责了。"徐副总拍板敲定。会议结束后,桑雨晴拦住陈昊。
"那是我的方案!"她的声音因疲惫和愤怒而颤抖。陈昊叹了口气,
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公司看重的是结果,不是谁做的。
林雅更适合代表团队向客户展示。""更适合?怎么适合?""雨晴,"陈昊突然压低声音,
眼神飘向不远处的林雅,"我们分手吧。我和林雅...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声音。桑雨晴看着林雅走过来,自然地挽住陈昊的手臂,
两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雨晴,职场就是这样,你要学会接受。
"林雅的声音甜得像蜜,眼神却冷得像刀,"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方案。
"桑雨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的。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她孤独的脚步声。
其实不是无迹可寻的不是吗?她和陈昊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面了,根本不像在谈恋爱的情侣。
她研二就进了卓信广告实习,当时的陈昊还只是个小项目组长,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见钟情,
随后对雨晴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追了整整一年他们才在一起。只是随着**退却,
雨晴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少了点儿什么,陈昊总是想再进一步,时不时就提出同居。
可是雨晴不同意,她本来就是慢热的人,再加上工作起来很拼,她总是说等一等,等一等。
没想到等来的竟是陈昊的出轨。换句话说,在他们确立关系后九个月陈昊就出轨了,
而且出轨对象竟然是雨晴自认为可以称得上朋友的林雅。这真的是个笑话。手机屏幕亮起,
是公司群里的消息:恭喜林雅成功签约大客户!下面是一连串的点赞和鲜花表情。
桑雨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没有落下。她抬起头,
墙上挂着一幅**的风景照——那是她大学时梦想去的地方,纯净的蓝天,连绵的雪山,
壮丽的布达拉宫,仿佛能洗涤一切尘埃,也是她此次广告创意的源头,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另一场安排。二、初遇三天后,桑雨晴把辞职信发到HR邮箱后,
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值机柜台前。"单程票?"工作人员确认道。"是的,单程。
"桑雨晴听见自己说。飞机降落在**贡嘎机场时,桑雨晴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她原以为只是疲惫,直到取行李时一阵眩晕袭来,她才意识到这是高原反应。"女士,
你没事吧?"机场工作人员关切地问。桑雨晴勉强摇摇头,拖着行李走向出租车区域。
九月的**,车窗外,湛蓝的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但她已无暇欣赏。"去...云端民宿。
"她艰难地吐出地址,感觉每一次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脚底也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用不上力气。当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路尽头时,桑雨晴几乎要怀疑司机走错了地方。
眼前是一座传统的藏式石砌建筑,但门廊处巧妙地融入了现代设计元素,
门口的木牌上用汉藏英三种文字写着"云端民宿"。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浅蓝牛仔裤,
裤脚高高卷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oversize的白色亚麻衬衫被她在腰间胡乱打了个结,衣领歪斜,露出半边锁骨。
脚上的帆布鞋已经有了长途之后的痕迹。她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小脸却有着遮不住的憔悴。
程云川从门廊的阴影里走出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这个城市姑娘狼狈得像只落水的猫,
却偏偏在脚踝上纹着他最熟悉的那首诗。"需要帮忙吗?"他问,声音低沉。桑雨晴抬头,
眼前一阵发黑。她下意识抓住门框,却摸到了男人结实的手臂。
程云川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肘部,热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谢谢……"她虚弱地开口,
试图迈步上台阶,却差点绊倒。程云川皱眉,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扶住她的腰。
就在她踉跄的瞬间,卷起的裤脚又往上滑了几分,
aven,mysoulfindsitsrhyme.”“当人置身壮阔山峦,
精神仿佛与天地同频,在寂静与崇山之间间,找到归属与生命的节奏。
”这首诗——二十岁那年,他在加德满都的一家旧书店里读到,
这句诗描绘了一种心灵与高山共鸣的意境,他很喜欢,抄在笔记本的扉页,
后来成了他登山时的护身符。而现在,它竟出现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脚踝上。
桑雨晴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想拉下裤脚遮掩,
程云川知道自己的眼神有所冒犯,赶紧别开了视线。
但此刻他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苏醒——像是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冰,
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缝。"深呼吸,别紧张。"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你只是高原反应。"桑雨晴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男人约莫三十出头,
肤色是被高原阳光亲吻过的浅铜色,眉骨下是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
他有一双有力的臂膀,还有那股混合着阳光和雪松的气息,
第一印象居然感觉她像一座被风霜雕琢的雪山,凌冽却深沉。"程云川。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同时熟练地将一个氧气面罩轻轻罩在她脸上,"民宿老板。慢慢吸氧,
我去给你倒酥油茶。"当他转身时,桑雨晴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有几乎不可察觉的微跛。
几分钟后,他回来时手里不仅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酥油茶,还有一个小药盒。"乙酰唑胺,
缓解高原反应最有效。一天两次,一次250毫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喝完茶后吃一片,然后休息四小时。你的房间在二楼,已经准备好了。"桑雨晴想道谢,
但突如其来的恶心让她只能点点头。程云川似乎习惯了这种反应,二话不说提起她的行李,
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肘部。他扶着她一步步上楼,目光却无法从她脚踝上移开。
那些字母随着她的脚步若隐若现,像是命运的暗示。阳光透过走廊的彩色玻璃窗,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纹身在光晕中忽明忽暗,像一句只有他能读懂的密语。
"慢慢走,别急。"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没有多余的情感,却莫名让人安心。
在柔软的被褥中沉沉睡去前,桑雨晴最后一个念头是:这里的天空,真的和照片上一样蓝。
三、见佛桑雨晴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藏式雕花木窗斜斜地洒在床上。她眨了眨眼,
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头不再疼了,但嘴唇干裂,喉咙像是被火烤过一般。
床头柜上放着纯净水,旁边是便签纸,上面刚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多喝水,
适应期内不要洗澡。需要什么打电话到前台,按1。"她拿起水瓶一饮而尽,
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全貌——传统的藏式风格中融入了简约的现代设计,原木色的家具,
手工编织的地毯,墙上挂着几幅雪山摄影作品。整个空间干净利落,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推开窗户,一阵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九月,**的清晨带着高原特有的清澈,
远处的群山在晨光中呈现出淡淡的紫色,天空蓝得不像话,几缕薄云如同哈达般悬在空中。
桑雨晴深吸一口气,肺里像是被洗涤了一遍。她翻出行李箱里的白色毛衣和深蓝牛仔裤,
想了想又加了一条湖蓝色的围巾。镜中的自己脸色仍有些苍白,黑眼圈明显,
但眼神已经比昨天清明多了。她将长发随意扎成马尾,
抹了点防晒霜——**的紫外线可不是闹着玩的。下楼时,
民宿的小厅里已经有三两个客人在吃早餐。程云川站在柜台后接电话,
今天他穿了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肩膀格外宽厚。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
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冈仁波齐的转山路线现在有问题?"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眉头紧锁,"告诉扎西,按我去年规划的B方案走,避开那段塌方路段...对,
他知道在哪里。"察觉到桑雨晴的目光,程云川迅速结束了通话,表情恢复了平静。
"感觉好点了吗?"他走过来,递给她一份菜单,"早餐有藏式和中式可选。""好多了,
谢谢。"桑雨晴接过菜单,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个...昨晚麻烦你了。"程云川摇摇头,"常有的事。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确认她真的没事了,然后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桑雨晴选了藏式早餐——酥油茶、糌粑和一小碟牦牛肉干。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她还是不习惯藏餐,但不想浪费,还是勉力全部吃完了。
民宿不大,但处处体现着主人的用心:墙上挂着精确到分钟的日出日落时间表,
书架上有各种语言的**旅行指南,甚至还有一个供氧设备角,标注着使用说明。
前台的左手边是一处类似酒吧的地方,还有个小小的舞台和各种音响设备及乐器。
桑雨晴预定民宿的时候看评论说有时会有小演出,她心里还略有期待。
程云川在餐厅各个桌子间走动,回答客人的问题,推荐旅游路线。他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
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其他人隔开。"打算去哪?
"他突然出现在桑雨晴桌边,手里拿着咖啡壶。桑雨晴抬起头,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
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线条。"布达拉宫吧,毕竟是必去景点。""上午去正好,
阳光适合拍照。"程云川给她倒了一杯咖啡,"一个人?""嗯。"他点点头,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提醒道:"门票要提前预约,身份证带好。布宫台阶很多,
慢慢走,别急。"一小时后,桑雨晴站在布达拉宫广场上,
仰望着这座矗立在红山上的宏伟建筑。阳光洒在白色的宫墙上,金顶在蓝天下闪闪发光,
红宫部分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举起相机,
却发现自己无法用镜头捕捉那种震撼——那不是简单的美,而是一种直击心灵的庄严。
"从东南角拍,光线最好。"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雨晴转身,看到程云川站在那里,
他换了件墨绿色的冲锋衣,衬得眼睛格外深邃,手里拿着一瓶氧气罐。
"你...怎么会在这里?""民宿合作的旅行社有团过来,我临时帮忙。"他走近几步,
递过氧气罐,"带着,布宫海拔比民宿区还高一百多米。"桑雨晴接过氧气罐,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感温暖而粗糙,像是常年与风雪打交道的手。"谢谢,
不过你不是要带团吗?""他们有地陪。"程云川望向布达拉宫,"如果你不介意,
我可以当你的向导。我...对这里还算熟悉。"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坚毅而清晰,
下颌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桑雨晴突然意识到,
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可能比她想象的更细心。"那太好了,我正愁看不懂那些藏文介绍。
"他们沿着之字形的台阶缓缓上行,程云川的步伐稳健而有节奏,
时不时停下来等她适应高度。他的讲解专业而简洁,
不像普通导游那样背诵千篇一律的解说词。"布达拉宫最初是松赞干布为迎娶文成公主而建,
后来成为历代**喇嘛的行宫。传说松赞干布年轻时,曾在梦中得到观音菩萨的启示,
说他的王妃将是“度母的化身”,来自东方的大唐。后来,他派使者禄东赞前往长安求亲,
唐太宗设下“五难婚使”的考验(如穿九曲明珠、辨认百匹母马与马驹的亲子关系等)。
禄东赞凭借智慧一一破解,最终为松赞干布迎回了文成公主。
"他的声音在高原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藏地传说提到,
松赞干布为文成公主和尼泊尔尺尊公主分别修建了“红宫”与“白宫”,
象征两位公主的来历,两宫相连形成布达拉宫的核心。文成公主的红宫充满中原风格,
窗棂雕有龙凤,而尺尊公主的白宫则饰以尼泊尔纹样。到了现在,白宫是政务区,
红宫是宗教区。墙体的白色涂料里掺了牛奶和蜂蜜,所以能保存这么久。"桑雨晴听得入神,
不知不觉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的平台。从这里俯瞰,整个**城尽收眼底,
远处的雪山连绵起伏,云影在山谷间流动。"太美了..."她情不自禁地感叹,
转头看向程云川,发现他正望着远方出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云川!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身材魁梧的藏族汉子大步走来,
黝黑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身穿传统藏袍,耳朵上挂着银质耳环。"今天怎么有空来布宫?
""次仁。"程云川点点头,表情松动了几分,"带客人参观。
"名叫次仁的男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桑雨晴,眼睛一亮:"这位美丽的姑娘是?
""民宿的客人,桑雨晴。"程云川简短地介绍,"这是次仁,我的...老朋友。
""只是客人?"次仁挑眉,用胳膊肘捅了捅程云川,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说,
"云端开了三年,我可没见过你亲自当导游。"程云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转向桑雨晴:"次仁在八廓街有家唐卡店,整天无所事事。"次仁哈哈大笑,
丝毫不以为意:"桑**,你可要小心这个家伙。他表面冷冰冰的,
心里热得像刚煮好的酥油茶!"说着,他做了个夸张的倒茶动作。桑雨晴忍不住笑了,
她注意到程云川的耳尖微微发红。"闭嘴吧你。"程云川低声说,但语气里的无奈多过恼怒,
"我们还要继续参观。""好好好,不打扰你们。"次仁眨眨眼,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桑雨晴,"送给你的见面礼,保佑你在**平安快乐。
"桑雨晴打开布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绿松石护身符。"这太贵重了,
我不能...""收下吧。"程云川出人意料地说,"不然他会一直缠着我们。
"告别了热情的次仁,他们继续向上攀登。越往上,台阶越陡,空气也越稀薄。
桑雨晴又感到呼吸不太顺畅了,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休息一下。
"程云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一只手虚扶着她的后背,"高原上不要勉强自己。
"他们在阴凉处坐下,程云川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补充能量。
"桑雨晴接过巧克力,突然问道:"你以前是登山向导吗?"程云川的手顿了一下,
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为什么这么问?""你的手。"桑雨晴指了指他虎口的疤痕,
"那种伤痕只有长期使用冰镐的人才有。而且你对高原反应的处理太专业了,
不像普通民宿老板。"他沉默了片刻,远处传来喇嘛诵经的声音,低沉而悠远。"曾经是。
"最终他简短地回答,然后站起身,"该继续了,再晚旅游团就多了。
"桑雨晴知道这是个不愿多谈的信号,便不再追问。但当她跟着他走进昏暗的宫殿内部,
在酥油灯摇曳的光线中,她分明看到程云川的背影透着一丝孤独,
就像这巍峨宫殿里一盏独自燃烧的长明灯。宫殿内部比外观更加震撼,
精美的壁画、璀璨的佛像、幽深的经堂...“这幅壁画的内容是文成公主抵达**时,
天空降下花雨,松赞干布化身“转轮圣王”,与公主在云端举行婚礼。
大昭寺的释迦牟尼像突然开口说话,为二人祝福,而布达拉宫则放射金光,
照亮整个雪域高原。”程云川带着她穿梭在这些历史瑰宝中,
时不时低声解释某个细节的意义。在无人注意的转角,他会轻轻扶一下她的手臂,
提醒她注意脚下;在特别珍贵的佛像前,他会站得近一些,用身体为她隔开拥挤的人群。
当他们终于从布达拉宫出来时,已是下午两点。阳光变得强烈,照得人睁不开眼。
程云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顶藏式宽檐帽,递给桑雨晴。"**的紫外线能晒脱一层皮。
"他说,语气恢复了初见时的平静,"饿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或者你想尝一下藏餐?"桑雨晴戴上帽子,闻到帽檐上有淡淡的松木香,
和程云川身上的气息一样。"不要,我好像还是吃不习惯酥油的味道。我们去家汉餐吧!
不过这次我请客,谢谢你今天的向导服务。"程云川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桑雨晴第一次看到他接近微笑的表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沿着宫墙下的小路走着,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桑雨晴偷偷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他走路时那种轻微的跛行在阳光下变得明显,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便,
步伐依然坚定有力。当坐在一家装修精致的川菜馆里的时候,桑雨晴心情很好,
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悠闲地行人。突然听见程云川说:“我其实很喜欢川菜,
我母亲是四川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有倾诉欲。
“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雨晴眨巴着大眼睛问。“不是,我父亲是登山运动员,
然后他在我大二那年永远的留在了他最爱的那座大山。我母亲想离他近些,
就来到了这里定居。”“她一定很爱你父亲。”“他们感情很好,他也是个好爱人,好父亲。
”看着程云川提起父亲,没有难过,却是满脸都写着幸福。桑雨晴心生羡慕,
她悠悠的说:“真羡慕你,我没有一个好父亲,也没见过妈妈。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爸爸再婚去了其他城市,把我随手丢给了爷爷奶奶。
”程云川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桑雨晴笑了笑说:“别这样看我,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我的爷爷奶奶给了我只多不少的爱,
我的伯伯婶婶也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宠着,我不觉得我缺什么。相反,我觉得我很幸运,
一路走来我遇到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比如:你。”程云川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这是个乐观坚定的女孩,她值得世上的所有偏爱,他想。一顿饭,俩人聊的很开心,
饭后桑雨晴问程云川要不要去酒吧坐会儿,程云川不想和自己的客人走的太近,
他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尽管这个女孩从初见就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于是他说:“回云端吧!我可以给你调杯酒。
”桑雨晴心中对这个表面冷漠内心温暖的男人涌起无数疑问,但此刻,
她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边,享受这意外的陪伴。四、见水翌日一早,
桑雨晴在笔记本上圈出"纳木错"三个字,笔尖在纸面上轻轻点了点。清晨的阳光下,
云端民宿的小餐厅里只有她一个客人。窗外,**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
远处的雪山峰顶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你要去纳木错?"程云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桑雨晴转过头,看到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甜茶。今天他穿了件深灰色的抓绒衣,
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
勾勒出分明的轮廓。"嗯,听说那里是**最美的湖泊。"桑雨晴合上笔记本,
"有什么建议吗?"程云川把甜茶递给她,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像是在思考。
"这几天天气不错,但纳木错海拔4700多米,比**高出一千多米,气候变化无常。
"他的目光落在桑雨晴脸上,"你才来三天,还没完全适应高原。
我的建议是再过个一两天再去。""我感觉好多了。"桑雨晴捧起甜茶,
温热透过陶瓷杯传到掌心,"我查了天气这几天都是晴天,我计划一下明天包车去吧。
"程云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转身从柜台上取来一张手绘地图,在她对面坐下。
地图上详细标注了从**到纳木错的路线、休息点和注意事项,笔迹工整有力。"包车的话,
我给你介绍个小伙子,"他的手指沿着路线移动,指尖有常年使用登山器械留下的茧,
"纳木错下午常起大风,温度骤降。带上氧气瓶、防寒服和足够的水。
"桑雨晴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我可以抱你的车吗?"话一出口,
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程云川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明天民宿有批新客人到,
我得留下。"他停顿片刻,"你也可以跟正规旅行社的团去。""我更喜欢独自旅行。
"桑雨晴笑了笑。程云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离开,几分钟后拿着一个背包回来。
"带上这个。"他把背包递给她,"里面有应急药品、高热量的食物。"桑雨晴接过背包,
沉甸甸的。"你一直都这么...周到吗?对所有客人?"程云川的目光与她相接,
深褐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转身走向厨房,"吃完早餐再出去溜达,
空腹容易高反。"第二天,桑雨晴裹紧了冲锋衣的领口,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原。
程云川介绍的司机是当地藏族小伙子,很爱笑,看起来最多20岁。清晨出发时,
**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照得雪山金光熠熠。
到达纳木错已接近中午,桑雨晴迫不及待的买了票换乘了景区的环保车去到湖边。
五月的纳木措,湖水蓝得像被天空染透的绸缎,边缘泛着细碎的银光,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与雪山相接。风从湖面掠过,掀起微澜,又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像是某种古老的低语。桑雨晴站在湖边,呼吸因海拔而略显急促。她脱了鞋,
赤脚踩在冰冷的浅滩上,刺痛感从脚底窜上来,却让她有种奇异的清醒。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上海,她的生活被地铁的轰鸣、键盘的敲击、同事的闲聊填满,
连悲伤都是匆忙的,像一杯来不及喝完就冷掉的咖啡。而此刻,
纳木措的辽阔让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孤独可以这么巨大,却又这么干净。她蹲下身,
指尖触碰湖水,冷得刺骨。湖面倒映出她的脸,苍白、疲倦,眼下还有未消的青色。
她忽然想起陈昊最后对她说的话:"你太较真了,这世上没什么是非黑即白的。"可现在,
纳木措的蓝就是蓝,雪山的白就是白,连风的方向都清晰可辨。
这里的一切都简单到近乎残酷,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逃避。原来,
有些地方不是用来忘记痛苦的,而是让你学会如何与痛苦共存。高原的天气瞬息万变,
回程的时候,车子刚翻过海拔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
远处天际线便压来一片铅灰色的云层。"要变天了。"司机多吉用生硬的汉语提醒她,
眉头紧锁:“我们得抓紧赶回去。"桑雨晴点点头,
目光却被始终被窗外的景色攫住——越来越远的纳木错像一块镶嵌在雪山之间的蓝宝石,
湖水在阳光下泛着深浅不一的蓝,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山脉白雪皑皑,倒映在湖面上,
天地浑然一体,美得令人屏息。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颠簸。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缓慢行驶,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远处传来低沉的雷声。桑雨晴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她给程云川发了条信息:"在回程路上,天气不太好。"但消息一直显示未发送成功。"砰!
"车子猛地一震,随后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多吉骂了句藏语,急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不知道撞上什么了。"他跳下车查看,脸色难看,"一块大石头,水箱撞漏了。
"桑雨晴跟着下车,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刮得脸颊生疼。她掏出手机,
信号栏空空如也。"这里离**还有多远?"她问。"至少两小时车程。"多吉摇头,
"这天气,救援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天色渐暗,风雪越来越大。多吉尝试拦车,
但在恶劣天气下几乎没有车辆经过。桑雨晴的羽绒服很快被冷风打透,手指冻得发僵。
她再次尝试拨通程云川的电话,可手机电量只剩15%,
屏幕上的"无信号"三个字刺眼至极。云端民宿里程云川第三次拨打桑雨晴和多吉的电话,
依然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他放下手机,眉头紧锁。
他们从纳木错返程时多吉给他发了信息,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
可现在已是傍晚六点,而他们音讯全无。"老板,要不要报警?"拉姆担忧地问。
程云川摇头:"不确定是不是出事了。"他抓起车钥匙,大步走向车库,
"我沿路去迎迎他们。""现在?"拉姆惊呼,"外面在下暴雨!"程云川没回答,
只是迅速往吉普车上塞进急救包、氧气瓶、防寒毯和几瓶热水。他的动作干脆利落,
可拉姆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冷的,而是某种压抑的焦灼。车子冲进风雨中时,
程云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太了解纳木错的气候,
下午的暴风雪足以让一个毫无高原经验的人陷入危险。而桑雨晴,根本不知道高原的残酷。
好在多吉算是跑那条线路经验丰富的人,所以让人稍稍安心。念青唐古拉山,公路旁,
桑雨晴蜷缩在车里,车窗已被积雪覆盖大半。多吉去附近找信号求援,临走前嘱咐她别下车,
避免失温。但车里的温度也在急剧下降。她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呵出的白气在车窗上凝成霜。
手机电量只剩5%,她最后尝试给程云川发了条短信:"车坏了,在念青唐古拉山公路旁,
坐标……"消息依旧发不出去。她闭上眼,
突然想起程云川曾警告过她:"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当时的她不以为然,现在才明白,
他每一句冷淡的提醒背后,都是经验换来的担忧。车外,风雪呼啸,像某种野兽的嘶吼。
程云川的车灯刺破雪幕,车速不敢太快,怕错过多吉的车。
找人帮忙查了多吉的车GPS显示他们最后定位在念青唐古拉山北侧公路,但具**置不明。
他的手指死死扣住方向盘,指节泛白。突然,
远处雪地里闪过一点微弱的亮光——是手电筒的光!程云川猛踩刹车,跳下车冲了过去。
多吉看见程云川激动的快哭了,“谢天谢地,程哥见到你真好。”桑雨晴半昏半醒间,
听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随后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起。
熟悉的松木气息混着风雪的味道涌入鼻腔,她勉强睁开眼,对上一双焦灼的黑眸。
"程云川……?"她声音微弱,几乎被风声吞没。"我在。"他一把扯开自己的外套,
将她裹进怀里,"别睡。"他的胸膛滚烫,心跳剧烈,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桑雨晴想说话,可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程云川迅速用防寒毯裹住她,
塞给她一瓶热水:"喝下去。"热水滑过喉咙,桑雨晴终于找回一点知觉。她这才发现,
程云川的睫毛上结着冰晶,嘴唇冻得发青,显然已经在风雪里找了很久。
"你怎么……找到我的?""猜的。"他嗓音沙哑,"纳木错回**只有这一条路。
"车子无法启动,程云川索性将她抱上自己的吉普车,暖气开到最大。桑雨晴的指尖仍冰凉,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用掌心一点点搓热。桑雨晴怔住,
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眉头紧锁,眼底翻涌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
他伸手抹去她脸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的水痕,声音低了下来:"没事就好。
"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车外,风雪依旧肆虐。车内,多吉已经在后座睡着了,
只剩两人毫无睡意的,空气安静的有些尴尬。"回不去了。"程云川看了眼窗外,
"今晚得在车上过夜。"桑雨晴点点头,靠回座椅。沉默片刻后,
她轻声问:"你以前……也这样找过别人吗?"程云川的目光落在远处,
像是穿过风雪看向某个遥远的记忆:"三年前,在冈仁波齐,我的队友割断了我的安全绳。
"桑雨晴猛地转头看他。"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他语气平静,可指节捏得发白,
"后来被牧民救了,但腿废了,再也登不了高山。"桑雨晴心脏狠狠一揪。她终于明白,
他为什么总与人保持距离,为什么对背叛如此敏感。"我来**,
是因为被男友和闺蜜一起背叛。"她低声说,"他们背着我在一起三个月了我都没发现。
还偷了我辛辛苦苦做了很久的策划方案。"程云川侧目看她,没说话。
"我以为逃得越远越好,可是……"她苦笑,"伤口不会因为距离而愈合。
"车内的暖气嗡嗡作响,车窗上的雪渐渐融化,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风雪停了,
云层散开,漫天繁星倾泻而下,银河横贯天际,璀璨得令人屏息。程云川抬头看了一眼,
忽然打开车门:"出来。""什么?外面那么冷——""看星星。
"他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纳木错的星空,不看会后悔。
"桑雨晴跟着他下车,仰头的瞬间,呼吸凝滞——漆黑的夜幕上,星辰如钻石般洒落,
银河浩瀚如海,仿佛伸手可触。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山沉默矗立,雪峰在星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真美……"她喃喃道。程云川站在她身侧,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嗯,是很美。
"桑雨晴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有些伤痛不必独自承受,
有些路途不必独自跋涉。在这片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上,在纳木错永恒的星空下,
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第一次真正靠近了彼此。五、阅他纳木错之行的三天后,
桑雨晴坐在云端民宿的小院里,面前摊着一堆账本。清晨的阳光穿过苹果树的枝叶,
在她手边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布达拉宫的金顶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你真的确定要帮我整理这些?"程云川端着两杯甜茶走过来,今天他穿了件藏青色的衬衫,
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下,他虎口处的疤痕呈现出淡淡的白色。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桑雨晴接过甜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
一阵微妙的触电感让她差点洒了茶,"再说,你救了我一命,这点小事算什么。
"程云川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他接近微笑的表情。"那就有劳了。账本有点乱,
我从没系统整理过。""看得出来。"桑雨晴翻开一本边角卷曲的笔记本,
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有些地方还沾着疑似酥油茶的痕迹,
"你做登山向导时的账本也这样?""那时有后勤团队。"程云川在她对面坐下,
长腿在矮桌下显得有些局促,"开民宿后才发现,经营比登山复杂多了。
"桑雨晴抿了一口甜茶,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至少你不用再担心有人割断你的绳子。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程云川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变得深不可测。"抱歉,
我不该——""没关系。"程云川站起身,"我去准备早餐,你慢慢看。
"看着他走向厨房的背影,桑雨晴懊恼地咬了咬下唇。纳木错那晚的坦诚相待后,
两人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微妙的联系,但她刚才的玩笑显然越界了。她深吸一口气,
将注意力转回账本。程云川的记账方式杂乱但有规律,
收入主要来自民宿住宿和偶尔的登山向导服务,支出则包括食材、日常用品和员工工资。
翻到一本较旧的账本时,一张折叠的纸片滑落出来。桑雨晴展开纸片,
发现是一份银行转账记录的复印件,抬头写着"冈仁波齐事故受害者基金"。
她本能地想放回去,但几个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扎西多吉家属"、"李强医疗费",
还有...她的呼吸一滞——"李明泽家属"。这不就是那个背叛程云川的队友吗?
她快速浏览了账本记录,发现从三年前开始,程云川每月定期向这个基金汇款,金额不等,
但从未间断。最新一笔就在上周,备注栏写着"洛其学费"。"早餐好了。
"程云川的声音让桑雨晴差点跳起来,她慌忙将纸片塞回账本,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站在桌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上,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桑雨晴结结巴巴地说,
"它自己掉出来了..."程云川沉默地放下餐盘,里面是金黄的藏式煎饼和一小碟蜂蜜。
他在她对面重新坐下,手指交叉抵在下巴前。"想问什么就问吧。"桑雨晴鼓起勇气,
直视他的眼睛。"你一直在资助那次事故的受害者家属...包括李明泽的家人?""嗯。
"程云川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上,"那次事故影响了很多人。扎西失去了劳动能力,
李强的儿子还在上学,洛桑是队里最年轻的向导,
才二十岁...""但李明泽他——""他死了。"程云川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去年在K2峰,他带的商业登山队遇上雪崩。无人生还。"桑雨晴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你连他的家人也...""他的妻子不知道真相。"程云川终于看向她,
眼神中有种深沉的疲惫,"她只知道丈夫的队友在帮助他们。没必要打破她的幻想。
"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眼角的细纹和紧抿的嘴唇。桑雨晴突然意识到,
这个表面冷硬的男人内心背负着怎样的重担——他不仅原谅了背叛者,
还在默默照顾对方的家人。"你是个好人,程云川。"她轻声说。他摇摇头,
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不是好人,只是...无法看着他们受苦。
毕竟那场事故我也有一份责任。""什么责任?你明明是受害者——""算了。
"程云川打断她,语气不重但很坚决,"都过去了。吃早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桑雨晴知道话题到此为止。她咬了一口煎饼,香甜酥脆的口感让她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沉重。
"这个真好吃!"她由衷赞叹。程云川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我母亲教的。她常说,
再糟糕的日子,一顿好饭也能让人看到希望。""你母亲真是个温暖的人。""她是。
"程云川的眼神柔和下来,"她去世前最担心我独自在**,
所以我把民宿取名'云端'——她在梦里总说想住在离我父亲最近的地方。
"桑雨晴心头一热,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在这时,前台的电话**打破了这一刻的温情。
程云川起身去接,她听到他用流利的藏语交谈,语气变得严肃。"怎么了?"等他回来,
桑雨晴忍不住问。"有批德国游客明天到,需要个德语向导。"程云川皱眉,
"但我原来定的向导临时有事。""我可以帮忙!"桑雨晴脱口而出,"我英语专业八级,
德语是我研究生修的第二语言,可以简单交流。以前在公司还经常接待外宾。
"程云川惊讶地挑眉,"你确定?会很累,要带他们去布达拉宫和大昭寺。
""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桑雨晴笑道,"再说,我也想再去一次大昭寺。
"程云川注视着她,目光中有种难以解读的情绪。"谢谢。"最终他简单地说,
"那今天下午我带你去熟悉路线。"早餐后,桑雨晴继续整理账目,而程云川去市场采购。
当她翻到最新一本账本时,她的邮箱提示收到了一封来自上海原公司的信。
桑雨晴的心跳骤然加速。谁还会写信?她颤抖着点开,里面是一份精美的邀请函。
邀请函上印着她曾经为之熬夜的方案设计——那个被陈昊和林雅偷走的策划。但现在,
它获得了亚太广告节金奖,而她的名字被列为第一作者。附信是陈昊写的,
充满悔意:「雨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公司已经查明方案是你独立完成的,
林雅承认了一切。董事会决定恢复你的职位并给予补偿。如果你愿意回来,
创意总监的位置是你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请给我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
信纸在桑雨晴手中微微颤抖。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冤屈洗刷,职位晋升,
背叛者得到了惩罚。但为什么心里只有一片麻木?"收到什么了?这副表情。
"程云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雨晴慌忙想关掉邮件,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提着两大袋食材站在门口,目光从信移到她苍白的脸上。"没什么,
就是...前公司的信。"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程云川放下袋子,走到她面前。
他没有追问,只是转身倒了杯甜茶递给她。"热的,喝点会好受些。
"温热的茶杯传递到他掌心的温度,桑雨晴突然鼻子一酸。在这个离上海三千公里远的地方,
这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男人,却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安慰她。"他们说我被**了。
"她盯着茶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的方案获奖了,
他们希望我回去...陈昊说他很抱歉..."程云川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桑雨晴抬起头,
"一方面,我想回去证明自己;另一方面...我害怕再见到他们。
""你不需要现在做决定。"程云川的声音异常平静,"先完成明天的向导工作,
其他的...慢慢想。"他的沉稳像锚一样稳住了桑雨晴飘摇的情绪。她点点头,
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先做好眼前的事。"程云川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厨房帮我准备午餐吧,你可以学学怎么做正宗的藏面。
"厨房里弥漫着酥油和糌粑的香气,桑雨晴好像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擦得发亮的铜锅上。程云川熟练地和面,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
他教桑雨晴如何揉出有韧性的面团,如何调制地道的牛肉汤底。"用力,对,就是这样。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覆在她的手上指导揉面动作,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
"藏面的关键在于揉面的力道和时间。"桑雨晴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程云川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暧昧的距离,迅速退开一步,清了清嗓子。
"我去切牛肉,你继续揉。"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厨房忙碌。
桑雨晴发现程云川在烹饪时出奇地耐心,与平日里的冷淡判若两人。
他教她辨认各种藏族香料,讲解每道菜背后的文化意义,甚至分享了几道他母亲的独家配方。
"你母亲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女性。"桑雨晴尝了一口刚煮好的藏面,
鲜美的味道让她睁大了眼睛,"这太棒了!"程云川嘴角微微上扬。"她会的远不止这些。
在我小时候,无论多穷,她总能变出一桌好菜。""你父亲也一定很爱你母亲,
这样的女性没人不爱吧?不像我,对做饭一窍不通。"程云川的语气平静,但眼神暗了下来,
"他在喜马拉雅山脉某处...永远留在了他热爱的雪山上。我母亲追随他的脚步,
来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我想他们是真的很相爱。
"桑雨晴突然明白了他对登山的复杂情感——既是职业,也是传承,
更是一种无法割舍的羁绊。"抱歉,我不该——""没关系。"程云川打断她,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尝尝这个辣椒酱,我特制的。"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但桑雨晴注意到他右手的轻微颤抖——每当提起家庭,他都会有这种微妙的反应。傍晚,
桑雨晴回到房间,再次点开那封信。窗外的**河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远处的雪山被染成粉红色。她试图想象自己回到上海的高楼大厦,回到那个充满算计的职场,
却发现画面越来越模糊。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雨晴,我是林雅。
求你给我五分钟,听我道歉...」桑雨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没有回复。
她关上手机,走到窗前深呼吸。高原的空气清冽干燥,带着阳光和冰雪的气息。敲门声响起,
程云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去八廓街走走吗?傍晚是最美的时候。"桑雨晴打开门,
发现他换了件深蓝色的紧身毛衣,衬得肩膀更加宽阔,整个人在夕阳下像一尊铜像。"好啊,
等我换件衣服。"十分钟后,他们漫步在八廓街的石板路上。
转经的人流环绕着大昭寺顺时针行进,诵经声和转经筒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桑雨晴穿着程云川建议的藏红色披肩,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心情好点了吗?"程云川问,
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桑雨晴点点头。八廓街的活力有种奇异的感染力,
让她暂时忘记了那封信带来的困扰。小摊贩叫卖着各式藏族手工艺品,
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烤羊肉的香气。在一个卖围巾的小摊前,程云川突然停下脚步。
他拿起一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上面织着特殊的花纹。"这是祈福纹。"他对桑雨晴解释,
"藏族人相信它能保护佩戴者远离灾厄。"桑雨晴伸手摸了摸,羊毛柔软得不可思议。
"真漂亮。"程云川二话不说付了钱,将围巾递给她。"送给你。""这...太贵重了。
"桑雨晴惊讶地看着他。"不算什么。"程云川避开她的目光,"明天带德国游客会很冷,
你需要保暖。"桑雨晴将围巾绕在脖子上,羊毛贴着皮肤的感觉温暖而舒适。
她注意到程云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谢谢。"她轻声说,
"不只是为了围巾...还有一切。"程云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但在转身继续前行时,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夕阳西下,
大昭寺的金顶在余晖中熠熠生辉。桑雨晴和程云川随着转经的人流缓缓前行,
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封来自上海的信。此刻,在这片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上,
过去和未来似乎都不再重要,只有当下这一刻的真实——围巾的温暖,身旁人的气息,
和八廓街永不停止的诵经声。清晨,桑雨晴站在云端民宿门口,
反复检查背包里的物品——水、氧气瓶、相机、笔记本,还有程云川送的那条蓝色祈福围巾。
今天是她第一次作为向导带德国游客参观布达拉宫和大昭寺。"紧张?
"程云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登山外套,显得肩膀格外宽厚,
下巴上还留着早上没来得及刮的胡茬,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有点。
"桑雨晴老实承认,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围巾的流苏,"虽然以前在公司经常接待外宾,
但这是完全不同的场景。"程云川递给她一个保温杯,"甜茶,加了点特殊配方,
能缓解紧张。"桑雨晴喝了一口,甜中带着一丝辛辣,温暖立刻从胃部扩散到全身。
"这是什么?""母亲的老方子,姜和藏红花的混合物。"程云川嘴角微微上扬,
"我第一次带队登山前,她给我喝的就是这个。"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一辆旅游巴士缓缓驶来。桑雨晴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记住,
"程云川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们来这是为了感受真实的**,不是听教科书式的讲解。
分享你的真实感受。"他的气息拂过耳际,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桑雨晴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热。巴士门打开,十几位德国游客鱼贯而下。
桑雨晴惊讶地发现其中大部分是老年人,只有两三个中年人。她迅速调整了原定的讲解方案,
改用更慢更清晰的语速迎上去。
"GutenMorgen!WillkommeninLhasa!"(早上好!
欢迎来到**!)游客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的手:"MeinGott,SiesprechenDeutsch!"(天啊,
您会说德语!)程云川站在稍远处,看着桑雨晴迅速与游客们打成一片。阳光下,
她围着那条蓝色藏式围巾,笑容比**的朝阳还要明媚。她的德语流利得令人惊讶,
时不时还插入几句当地方言,逗得老人们开怀大笑。"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一个声音用英语问道。程云川转头,看到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德国男子站在身旁,
"她的德语非常棒,发音很纯正。""她是...民宿的客人。"程云川回答,
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自在,"自愿帮忙当向导。""啊,真可惜。"德国人推了推眼镜,
"我是马库斯,柏林一家出版社的编辑。你朋友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看她介绍布达拉宫的方式——完全不是背导游词,而是分享真实的感受。这种才能很罕见。
"程云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桑雨晴正手舞足蹈地描述第一次见到布达拉宫时的震撼,
德国游客们围着她,像一群听故事的孩子般入迷。阳光洒在她的长发上,镀上一层金边,
整个人仿佛在发光。"确实。"他轻声回应,胸口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一天的向导工作比预想的更顺利。桑雨晴不仅语言流利,还对藏族文化做了充分准备,
甚至能解释一些壁画中的佛教典故。在大昭寺,她按照程云川的建议,
带游客们去了不那么拥挤的偏殿,让老人们能安静地感受宗教氛围。"桑**,"午餐时,
马库斯编辑坐到她旁边,"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我们出版社正在策划一套'异国邂逅'系列旅行文学,您对**的观察和描述非常生动,
有没有兴趣写一本关于您在这里的经历的书?"桑雨晴差点被口中的酥油茶呛到。"我?
写书?""是的,您的叙述方式很特别——既有外来者的新鲜视角,又能深入当地文化内核。
"马库斯递给她一张名片,"考虑一下,这是个正式邀约。"**宿的路上,
桑雨晴还处于震惊状态,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张名片。"你觉得他是认真的吗?
"她问程云川,"我从来没写过书。"程云川开着民宿的旧吉普,侧脸在夕阳下棱角分明。
"为什么不?你对这里的感受很真实,这正是人们想读的。
""但需要那么多专业知识...""我可以帮你。"程云川突然说,"我在**待了十年,
认识不少学者和喇嘛。"桑雨晴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像是为自己的主动提议感到不好意思。"真的吗?那太棒了!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我们可以一起..."吉普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两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一瞬间,桑雨晴闻到了程云川身上阳光和雪松的气息,
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她迅速坐直身体,心跳如鼓。"次仁来电话,
"程云川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明天是望果节,村里有庆典,问我们要不要参加。
""望果节?""藏族农民庆祝丰收的节日,有赛马、歌舞和集市。"程云川解释道,
"不算大旅游景点,更能体验地道的藏族文化。""听起来很棒!"桑雨晴眼睛一亮,
随即又犹豫起来,"但我没有合适的衣服..."程云川瞥了她一眼,
"穿上次那条红披肩就行,藏族女性喜欢鲜艳的颜色。"回到民宿,
桑雨晴发现自己的房间桌上多了一个木盒。打开后,
她惊讶地发现是一套精致的藏族首饰——银质的腰带、项链和手镯,镶嵌着绿松石和珊瑚。
盒底压着一张纸条:"适合明天的节日。——程"她拿起项链,银质冰凉光滑,
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礼物太过贴心,让她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程云川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他明明整天都和她在一起...第二天清晨,
桑雨晴穿上自己最接近藏装的长裙,配上程云川送的首饰和那条披肩。镜中的自己焕然一新,
银饰和红布衬得肤色格外明亮。下楼时,程云川已经在等待。
他今天居然穿了一身正式的藏袍,深蓝色面料上绣着金色花纹,腰间别着一把装饰性的藏刀。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窄腰,整个人如同一尊古老的雕像般英挺。
"你..."桑雨晴一时语塞,心跳漏了半拍,"很帅气。
"程云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微微滚动。"你也是...我是说,很适合你。
"他迅速转身,"车准备好了,走吧。"次仁的村子离**约两小时车程,沿途风景如画。
九月的青藏高原,青稞田一片金黄,远处的雪山在蓝天下闪闪发光。桑雨晴摇下车窗,
让带着青草香的风吹拂脸颊。"今天天气真好。"她感叹道。"嗯,望果节总是晴天。
"程云川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坚毅,"传说这一天山神会特别眷顾农民。
""你相信这些传说吗?"程云川沉默片刻,"在高原上生活久了,
你会学会尊重所有可能性。科学解释不了这里的一切。"村子比桑雨晴想象的更热闹。
彩旗飘扬,人群熙攘,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和青稞酒的香气。次仁在村口迎接他们,
今天他穿得格外隆重,红黑相间的藏袍,头戴一顶镶着银饰的帽子。"终于来了!
"次仁热情地拥抱程云川,然后对桑雨晴行了个夸张的鞠躬,"美丽的桑**,
你今天照亮了整个村子!"桑雨晴笑着回礼,注意到次仁对程云川耳语了几句,
后者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但很快,欢快的音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庆典开始了。赛马场上,
年轻的藏族骑手们驾驭着装饰华丽的马匹飞驰而过,
引来阵阵欢呼;集市上摆满了各式手工艺品和食物;而广场中央,
人们已经围成圈跳起了锅庄舞。"来!"次仁拉着桑雨晴的手腕,"我教你跳舞!
"程云川眉头微皱,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桑雨晴已经被拉进了舞圈。欢快的音乐声中,
次仁带着她旋转、踏步,动作越来越快。桑雨晴虽然努力模仿,但还是频频踩错步子,
引得周围善意的笑声。"让我来。"程云川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取代了次仁的位置。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跟着我的节奏,
一、二、三..."在他的引导下,桑雨晴很快掌握了基本步伐。程云川是个出色的舞者,
动作有力却不失优雅,带着她旋转、回身,红披肩在风中飘扬,银饰叮当作响。
"你跳得真好。"桑雨晴气喘吁吁地说。"如果不学建筑设计。
"程云川的声音因运动而低沉,"我应该会去歌舞团。"“你居然是学建筑设计的?
”桑雨晴惊讶的问。“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大学学的建筑设计,云端就是我自己设计的。
”“真厉害。”“你更厉害,在自己专业的领域那么出色。
”程云川讲的是她广告创意得奖的事。桑雨晴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其实,
广告设计只是工作而已,我更想开一家自己的原创首饰设计工作室。
我更喜欢动手做一些能让人表达感情的礼物。”程云川动容的看着她,越是去了解,
越是无法不靠近。音乐变得舒缓,舞圈收紧,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
桑雨晴能清晰地看到程云川睫毛投下的阴影,和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
带着淡淡的薄荷香。"程云川..."次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来,"她来了。
"程云川的身体瞬间僵硬,松开了桑雨晴的手。"抱歉,有点事要处理。"他匆匆离开,
背影透着明显的紧绷。"谁来了?"桑雨晴困惑地问次仁。次仁的表情变得复杂,
"一个...老朋友。"他转移话题,"来,尝尝我们村的青稞酒!"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桑雨晴再没见到程云川。她品尝了各种藏族美食,观看了拔河比赛,
甚至尝试了射箭(结果惨不忍睹),但心里总惦记着程云川的去向。夕阳西下时,
她终于在村边的白塔旁见到了他。程云川独自坐在石阶上,手里转着一串佛珠,表情凝重。
远处,雪山被晚霞染成粉红色,美得不真实。"你没事吧?"桑雨晴轻声问,在他身旁坐下。
程云川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迅速收起佛珠。"抱歉,把你丢下了。""没关系,
次仁把我照顾得很好。"桑雨晴犹豫了一下,"那个...朋友很重要吗?
"程云川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锋利。"卓雅,我曾经的未婚妻。"桑雨晴的心猛地一沉。
"哦...她来找你?""不,只是碰巧也来参加庆典。"程云川站起身,"该回去了。
"回程的车里,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桑雨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胸口闷得发疼。未婚妻?程云川从未提起过。他们为什么分开?
卓雅今天说了什么让他如此反常?"民宿的宣传册需要更新。"程云川突然开口,
打破了沉默,"你应该可以设计吧?"桑雨晴微笑,"我很乐意帮忙。事实上,
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接下来的路程,他们讨论着宣传册的设计,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但桑雨晴心里清楚,关于卓雅的话题只是被暂时搁置,而非解决。回到民宿已是深夜。
桑雨晴洗完澡,发现手机上有条程云川的信息:"屋顶,有好东西看。"她披上外套,
轻手轻脚地爬上屋顶。程云川已经在那里等候,身旁放着两杯热牛奶和一架天文望远镜。
"今晚有流星雨。"他简短地说,"**是最佳观测点。"桑雨晴惊喜地凑近望远镜,
夜空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气——数以千计的星星在漆黑的天幕上闪烁,
银河像一条璀璨的丝带横贯天际,比她见过的任何照片都要壮观。
"太美了..."她喃喃道。"牛奶。"程云川递给她一杯,"有助于适应夜间低温。
"他们肩并肩坐在屋顶上,仰望星空。偶尔有流星划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桑雨晴偷偷瞥了一眼程云川的侧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关于卓雅..."程云川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星空,"我们是在登山队认识的。
事故发生后,她无法接受我的...改变。我变得阴郁,不愿与人接触。她等了两年,
最后离开了。"桑雨晴的心揪了一下。"你还在意她吗?""不。"程云川转头看她,
眼神清澈,"只是今天见到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那个封闭、愤怒、狂躁的自己。
是我伤害了她。"夜风吹拂着桑雨晴的发丝,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不知何时,
程云川的手已经覆上她的,温暖而有力。"直到遇见你..."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桑雨晴的心跳加速,血液在耳膜里轰鸣。程云川的脸在星光下渐渐靠近,
她能闻到他呼吸中牛奶的甜香,看到他瞳孔中闪烁的星辰..."老板!有客人高反严重!
"楼下突然传来拉姆的喊声。两人像触电般分开。程云川迅速起身,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我得下去看看。""快去吧。"桑雨晴努力掩饰声音里的失落。程云川犹豫了一下,
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叶。"明天见。"他低声说,然后转身下楼。桑雨晴独自留在屋顶,
望着满天繁星,远处的布宫巍然端坐。
痛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这个**的民宿老板,
喜欢他的坚强与脆弱,他的沉默与温柔。而刚才那个未完成的吻,像一颗悬在夜空中的星星,
让她既期待又害怕它的坠落。六、重识桑雨晴在日历上画下第三十个红圈,
笔尖在纸面上轻轻一顿。来到**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原定两周的旅行计划被一再延长。
窗外,**河在晨光中泛着金光,远处的雪山清晰可见,像是被精心勾勒的白线。
她合上笔记本,指尖抚过封面上的烫金字样——马库斯编辑寄来的出版合同。
写一本关于**的书,这个提议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
每当想到离开**,胸口就会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楼下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程云川又在和厨师一起准备早餐。这一个月来,
她已经熟悉了他的每一个习惯:清晨五点起床,
先绕着民宿慢跑三圈;煮咖啡时喜欢加一小撮盐;阅读时会不自觉地皱眉,
在眉心形成一道浅浅的竖纹。
桑雨晴换上一件浅蓝色的藏式衬衫——程云川上周从八廓街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镜中的自己与初到**时判若两人:肤色被高原阳光镀上一层健康的蜜色,
眼睛因为少了都市的疲惫而更加明亮,连头发都似乎更加浓密有光泽。"早安。
"她走进厨房,自然而然地接过切面包的活。程云川背对着她煎蛋,
肩膀的线条在晨光中格外分明。他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衬得手臂肌肉轮廓更加清晰。
"睡得好吗?"他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因晨起而略显沙哑。"嗯,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桑雨晴将面包切成均匀的三角形,"梦见自己回到上海,但所有人都说着我听不懂的藏语。
"程云川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递给她一杯甜茶。"高原梦总是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