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沉默了一会儿，陆逸低着脑袋，梦呓般吐出这几个字。
“嗯？怎么了？这就被打击到了？”
亚历山大轻笑着伸长了脖子，把脸凑到陆逸的跟前，笑嘻嘻地看着他脸上不加掩饰的失落神色。
“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吗？我看过太多了，那些因为心之力不足，被萤石侵蚀的士兵。”
“小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神医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的话好像一剂强心针，让刚才还满面愁云的陆逸看起来又精神了一点。
“你有办法？”
“咳...你首先要明白，这里！”
亚历山大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这里是我亚历山大·格兰杰的专属医疗实验室，而我，是议会里...嗯...对！最有实力的医生！”
说起最有实力的医生这个称呼的时候，亚历山大的话语明显卡了一下壳，但是在思考了一番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活下去？你能将液态萤石从我体内剥离出来吗？”
陆逸急切地问道，此时的他脑子里想的再也不是什么高度的机密，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而是如何活下去。
“这个嘛...还需要等待技术的进步，凭借暂时的医疗水平是做不到的，哪怕在旧地球联邦，那里的医生也没有这个能力。”
说着，亚历山大笑嘻嘻地拍了拍陆逸的肩膀：
“小伙子不要着急，萤石可是神赐给人类最宝贵的礼物，就算它会侵蚀你的身体，但是你只要慢慢学会统御你体内的心之力，你也就能够拥有和正常人差不多的寿命啦。”
其实，寿命这个词亚历山大在这里用的有点儿暧昧。
在智械和人类的战争中，每个普通人都只能生活在智械军团的阴影下，不死不灭的机械军团还占领着大陆上广袤的领土，拥有着对于他们来说取之不尽的资源。
谁都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生活在前线附近城市的人们就要面对智械军团突如其来的炮火和围攻，将自己的生命和所拥有的的一切意义全部都摧毁殆尽。
“可是，我的心之力只有那么点儿...就算被【赠予】。”
陆逸说着，随即闭上了嘴巴，他一直忘了问，自己接受【赠予】之后，心之力达到了多少。
“哼，那么点儿...”
亚历山大有些咬牙地说出这几个字。
“小子！忘了告诉你了，你现在的的心之力指标，可是足足有一千多！”
陆逸再次被亚历山大的话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他其实隐隐有所察觉，能够共鸣战争机器达到那种强悍的程度，他的心之力应该不低。
但从亚历山大口中说出的数字还是震惊了陆逸。
“可...可是，之前不是说人类目前记录中所拥有最多心之力的人，也只有七百左右吗？”
“所以啊，小子，你现在已经不能把自己当人看了。”
亚历山大笑着，厚重的眼镜后露出狡黠的目光：“你现在是妥妥的珍贵样本！”
看着靠坐在病床上，好像还没有从巨大惊喜中反应过来的陆逸，亚历山大捶了捶腰说道：
“等你身体恢复地更好一点儿，你就要配合我做各种类型的训练，我得好好教教你如何统御你自己的心之力，可不能让你这笨蛋糟蹋了。”
仿佛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陆逸再次无力地靠坐在病床上，连续被各种各样的惊人信息轰炸的他，此时的身体和精神显得有些吃不消。
但是听见亚历山大的要求，尽管头脑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回过神来，陆逸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会好好配合。”
让他能够长时间的呆在这种干净又舒适还安全的地方，陆逸接下来是赶他走他都不想走了。
等到亚历山大从陆逸的房间里面出来，在外面等待许久的埃文·克兰普顿终于有机会借着开关门的瞬间，瞧了瞧病房里面的情况。
“做什么？你想进去看看？”
亚历山大显然心情不错，对待埃文一向严格的他此时说话的态度也变得比较柔和。
埃文看了看亚历山大少见的愉悦神色，慢慢点了点头：
“我想进去看看，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能够同时拥有心之力和液态萤石的灌注的。”
“这一点你就算问他他也不知道。”
亚历山大撇了撇嘴，没有想到自己的学生所好奇的问题还是这么的没有水准。
“可是老师...如果我们也能拥有那样的技术，我...”
话说到一半，埃文还是沉默了下来。
亚历山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埃文空落落的左腿，他此时在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埃文。”亚历山大正色道。
“是，老师。”
“又把义肢摘下来了？”
埃文沉默地点了点头。
埃文幼年时因为智械的袭击导致失去了左腿，虽然亚历山大替他植入了机械义体，从而令他恢复了行动能力。
但是受限于技术，埃文的神经接口存在着致命的缺陷——痛觉信号无法屏蔽。
埃文每天都需要注射镇痛剂来缓解疼痛，但是义肢金属骨骼还是会随着天气的变化压迫他的神经，令他产生无法回避的幻肢疼痛。
为了缓解疼痛，埃文经常把义肢拆下来，利用金属拐杖在高层的实验室中奔走，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亚历山大曾试图利用“神经重塑技术”来彻底治愈埃文，但是受限于议会颁布《意识保护法》禁止神经编辑的条款约束，埃文的疼痛彻底成为“合法而无解”的折磨。
“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埃文...”
亚历山大面色有些沉重地拍了拍埃文的肩膀。
“如果你能够有足量的心之力，就能够依靠萤石的力量来重塑你的神经接口...”
“我就是这么想的，老师。”
埃文眼神发光地抬起头。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亚历山大沉痛又无奈的目光：
“可是...据我所知，他的案例是无法复现的。”
看着面前重新将头低下的学生，亚历山大心疼地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抹灭学生心中的希冀。
“我答应你，埃文，就在不远的将来，议会...不！人类掌握了这项技术的时候，老师一定会首先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
埃文低着脑袋，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地面上的倒影，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好的老师，我期待着那么一天。”
随着埃文杵着金属拐杖一步一步地走远，亚历山大不禁担忧起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学生。
他是在一片战争废墟中被亚历山大发现的，当时的亚历山大已经是人类军队里面首屈一指的随军医生了。
等他看见埃文的父母怀中紧紧抱着的这个小男孩的时候，埃文的腿已经被压在堆积着的建筑物之下了。
尽管科技已经足以让人们修复大部分肉体上的残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亚历山大心中却始终明白，他的这位学生对于自身的残疾以及所承受的痛苦异常敏感且在意。
尤其是在心之力这一方面存在的缺陷，更是犹如一道深深的伤疤刻在了埃文的内心深处，给他带来了难以磨灭的自卑情绪。
与艾莉森相比，埃文在心之力方面展现出的天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艾莉森能够轻松驱使心之力来辅助实验，埃文却只能手动操作实验机器来完成一个个复杂地实验步骤。
这方面的自卑情绪虽然一直被埃文压抑在内心深处，但是在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亚历山大的眼里，这已经是他学生心中一道难以逾越的山峰。
“人类的天赋始终存在着差距...”
在无人的走廊里，亚历山大看着天花板，默默地自言自语，仿佛在向一个不存在的人诉说他心中沉甸甸的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