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夜囚笼北风如刀,将隆冬的雪粒子削成尖锐的冰刃,劈头盖脸砸在东宫的青瓦上。
沈知意蜷缩在霉味刺鼻的柴房草堆里,粗布裙摆早已被雪水浸透,
冰冷的湿气顺着小腿往上爬,冻得她牙齿咯咯打颤。头顶的茅草簌簌掉落,
混着梁间垂下的蛛网,在昏暗的光线里摇曳出诡异的弧度。三天前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那时她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还没来得及适应身份的转变,就被分到东宫做洒扫宫女。
懵懂间跟着其他宫女穿梭在红墙碧瓦间,看着雕梁画栋上精美的蟠龙纹,她满心都是新奇。
直到那日在御膳房外,听见几个宫女议论太子萧景珩的暴戾。“听说太子殿下发起怒来,
能把人活活杖毙。”“可不是,上回有个小太监打翻了茶盏,
进了护城河......”沈知意鬼使神差地插了句嘴:“说不定太子殿下只是被误会了呢?
人不可貌相,也许他......”话没说完,就被领头的女官一记耳光打断。“大胆贱婢!
竟敢妄议储君!”紧接着,她就被拖到这柴房,罚她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寒夜里思过。
草堆里的干草扎得皮肤生疼,但比起彻骨的寒冷,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沈知意抱紧双臂,试图用仅存的体温取暖。恍惚间,她想起现代的自己穿着白大褂,
在温暖的急诊室里跟着导师抢救病人的场景。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同事们关切的话语,
还有休息室里永远温热的咖啡......这些画面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雪粒子依旧敲打着屋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沈知意迷迷糊糊间,
仿佛听见柴房外传来脚步声,靴底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由远及近。她猛地睁开眼睛,
黑暗中,一道修长的影子透过门缝投射进来,
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轮廓......门缝钻进的寒风卷着细碎雪沫,
在她冻得通红的脚踝边打转。恍惚间,记忆回到穿越那日——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
她正蹲在墙角辨认草药,冷不丁撞上一双绣着金线蟒纹的皂靴。抬头时,
玄色大氅下露出的面容惊为天人,剑眉星目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眼尾却缀着颗朱砂痣,
平添几分惑人风姿。2朱砂情愫"大胆宫女,见了太子殿下还不速速行礼!
"女官尖利的呵斥声将她拉回现实。沈知意强撑着冻僵的身子爬起来,
却在推开柴房门的瞬间,直直撞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这么怕冷?
"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萧景珩低头看着她青紫的嘴唇,眸色渐深。
他解下身上的貂裘将她裹住,掌心贴着她冰凉的后颈,"谁准她们罚你的?
"沈知意望着他眉间的愠色,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那颗朱砂痣:"殿下这颗痣,
像极了红梅落雪。"话音未落,便见萧景珩耳尖泛红,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既如此,
本殿便让你日日都能瞧见。"暮春的暖阳斜斜照进东宫书房,鲛绡纱帐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将满室龙涎香揉碎在春光里。沈知意跪坐在萧景珩身侧的软垫上,手腕轻转研磨,
墨锭与砚台相触发出沙沙细响。忽然腰肢一紧,带着温热的气息扑在后颈:"阿意磨的墨,
总比旁人香三分。"她脸颊发烫,却见朱砂笔已从奏折上移开,在她掌心轻轻勾勒。
痒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缩手,却被萧景珩另一只手按住,"别动。
"他说话时睫毛扫过她耳尖,"瞧,小狐狸的尾巴要画歪了。"待她低头,
一只歪歪扭扭的朱砂狐狸正蜷在掌心,狐狸眼的位置还点着颗俏皮的红点,恰似他眼角的痣。
夜色初临时,宫墙根下的狗尾巴草在风里摇晃。沈知意攥着萧景珩递来的灰布斗篷,
看他褪去蟒袍换上月白长衫,腰间只系着根简单的墨玉坠子。"小心些。
"他先翻身跃上墙头,再俯身将她稳稳接住。两人踏着青石板路溜出侧门时,
暗卫们化作黑影悄然跟在十丈开外。京城夜市的灯笼次第亮起,像坠落人间的星河。
萧景珩任由她拽着袖口挤进糖画摊,看老艺人一勺糖稀在空中划出银线,
转眼间便凝成活灵活现的凤凰。"我要这个!"沈知意踮脚指着糖画,
发间茉莉香混着甜腻的糖味,引得萧景珩喉结微动。他摸出碎银时,
摊主多找的铜板被他随手赏给了街边卖唱的盲女,
惹来沈知意嗔怪的目光:"哪有公子像你这般阔气。"最难忘的是梅雨缠绵的深夜。
沈知意望着案头现代风格的素描本发呆,炭笔在宣纸上勾勒出模糊的医院轮廓。
泪水滴在纸页晕开墨痕时,熟悉的龙涎香突然笼罩过来。"又在想家乡?
"萧景珩将她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阿意抬头看。"她顺从地仰起脸,
却见他指尖夹着盏精巧的琉璃灯。烛光摇曳间,灯壁上流转的七彩光晕,
竟与记忆中医院走廊的夜灯有几分相似。"这是命人照着你描述的样子做的。
"他声音放得极轻,"若还想家,我便把这天下奇巧之物都寻来,拼成你心中的模样。
"窗外雨打芭蕉,沈知意转身埋进他怀里,听着沉稳的心跳声渐渐平复心绪。
琉璃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交叠的影子,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3宫闱惊变可命运总爱捉弄人。当沈知意发现月事迟迟未来,又出现恶心嗜睡的症状时,
心底泛起惊涛骇浪。太医院确诊的那刻,整个东宫都陷入了死寂。
皇后娘娘摔碎了手中的玉盏,厉声斥责:"区区贱籍,也妄想生下皇家血脉?
"鎏金龙椅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太极殿内寂静得能听见朝珠相碰的轻响。
沈知意攥着衣角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绣着并蒂莲的裙摆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
三日前皇后一纸懿旨,将她召进椒房殿时,翡翠护甲碾碎安神茶盏的脆响,
此刻仍在耳畔回荡。"太子妃人选关乎社稷,岂容儿戏!"皇帝将奏折重重拍在龙案上,
震得青玉镇纸滑出半寸,"沈氏出身低微,难登大雅之堂!"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
朝服织锦在青砖地上铺开暗沉的浪,唯有萧景珩依旧笔直地立在丹墀之下。
他玄色冕服上的金线蟒纹随着呼吸起伏,腰间明黄丝绦无风自动。
沈知意望着他后颈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昨夜他握着她的手说"等我"时,掌心烫得惊人。
此刻那双温暖的手,正悄然背在身后,向她比出个安抚的手势。"儿臣有话要说!
"萧景珩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殿,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他转身面向沈知意,
桃花眸中翻涌着滚烫的情愫,"三年前雪夜,儿臣在柴房初见阿意,她冻得唇色发紫,
却仍惦记着给受伤的小太监包扎。"殿外惊雷炸响,雨幕斜斜掠过朱红廊柱。
萧景珩解下身上的玄狐大氅,轻轻披在她肩头,
龙涎香混着雨腥味将她包裹:"她以现代医术救过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瘟疫百姓,
用产科之术保下难产的丞相夫人与双生子。"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这样的女子,
哪点配不上太子妃之位?""大胆!"皇后凤驾重重碾过青砖,珠帘晃动间露出震怒的面容,
"来人,将这妖女拖出去!"话音未落,萧景珩已抽出腰间佩剑,
寒光一闪挑断了皇后身侧的鸾凤珠帘。珍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儿臣此生,非阿意不娶!"萧景珩将沈知意牢牢护在身后,剑尖直指穹顶蟠龙,
"若父皇母后执意阻拦,儿臣甘愿放弃太子之位!"这句话如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满朝文武惊得面面相觑。沈知意望着他挺直的脊梁,想起无数个深夜他伏案批奏折时,
总会抽空给她揉酸胀的肩膀。雨越下越大,顺着鸱吻汇成水帘。沈知意的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她伸手抓住萧景珩的袖口,却摸到一手温热的湿意——不知何时,
他的掌心已被剑柄磨出血痕。"殿下......"她哽咽着开口,却被他温柔地捂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