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债1青阳镇的天阴得发灰。林晓雨攥着手机，站在“老刘土菜馆”门口。
玻璃门上的油渍结成蛛网状，映出她紧绷的脸。“小雨！”包厢帘子猛地掀开，
陈美芳的笑声扎进耳朵。三年没见的姑姑胖了一圈，碎花裙绷出腰间赘肉。
她一把拽过林晓雨的手，指甲掐进肉里。“瘦了，打工辛苦吧？”陈美芳往她碗里堆红烧肉，
“听说你在市里玩具厂？一个月挣多少？”酱汁顺着肉块滴到桌布上，洇出一片污渍。
林晓雨抽回手：“姑，有事直说。”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小杰病了。
”陈美芳眼圈说红就红，“肾衰竭，躺医院三个月了……”“我没钱。”“谁要钱！
”陈美芳突然抓住她手腕，“捐个肾就行，医生说了，不影响活命！”空调呼呼吹着冷风，
林晓雨后背却渗出汗。门外服务员端来酸菜鱼，热气糊上她的眼镜。2“你弟才十三岁啊！
”陈美芳嗓门拔高，“你忍心看他等死？”林晓雨擦着镜片冷笑：“当年他偷看我洗澡，
您说男孩淘气正常。”陈美芳脸色一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高烧四十度，
您让我跪着擦完地才给退烧药，这事也烂了？”包厢突然安静。服务员探头：“要加米饭吗？
”“来两瓶赖茅！”陈美芳突然喊，“最贵的那种！
”林晓雨猛地站起来：“我没空陪您发疯。”3街边梧桐叶扑簌簌响。林晓雨还没走出百米，
手机震个不停。【家族群（27人）】二叔公：“丫头片子见死不救，要遭雷劈！
”三舅妈：“@林晓雨你爸妈要是活着……”她手指发抖，按下语音键：“这么心疼小杰，
明天我带车接各位去医院配型？二叔公您先来？”群里瞬间死寂。退出群聊前，
最后一条消息弹出来。陈美芳：“白眼狼！当年就该让你饿死！”4夜市烧烤摊烟雾缭绕。
周浩然递来烤茄子：“你姑又作妖？”“让我捐肾。”林晓雨戳着茄子，
“说完还要我付酒钱。”“多少？”“两瓶赖茅，两千八。”铁签子“当啷”砸在盘子上。
周浩然瞪大眼：“她怎么不抢银行？”林晓雨望着远处居民楼。
三楼窗户黑着——那是爸妈留下的老房子，现在挂着陈美芳儿子的球衣。“她早抢过了。
”夜风吹散话音。5手机突然狂震。【陌生号码】“林**吗？您姑姑在土菜馆突发心梗！
”周浩然抓起外套：“我陪你去。”“别。”林晓雨按住他，
“她上个月还举着哑铃追打我二舅。”救护车蓝光刺破夜色时，她正扫完付款码。
服务员欲言又止：“那位阿姨走前……还要了十条软中华。”账单数字跳到五千四。
陈美芳的未接来电在屏幕上闪了闪，像毒蛇吐信。第二章血色黄昏**市路灯滋啦滋啦闪。
周浩然抢过账单，手指戳着屏幕：“五千四？你报警啊！
”林晓雨掰开他攥紧的拳头：“警察来了就说家庭纠纷，调解完各回各家。”油烟呛进喉咙，
她咳了两声。摊主老孙头探头：“小雨，你姑又坑你？”“孙叔，再来两串腰子。
”周浩然掏钱，“多加辣，压压火。”2砂锅粥还没端上桌，手机又响。
【陈美芳】：“钱转你卡上了。”林晓雨盯着到账短信——三千整。“少了六十四。
”她按下语音键。三秒后，对方回过来六十秒长骂，方言混着脏话，炸得周浩然捂耳朵。
“缺的钱喂狗了！”最后一句带着哭腔。周浩然舀一勺粥吹气：“她演琼瑶剧呢？
”“她真哭了。”林晓雨划拉转账记录，“上次这么哭，是我爸葬礼上。
”3青阳河浮起一层夜雾。周浩然送她到出租屋楼下，防盗窗锈迹斑斑。“真不用陪？
”他踢开碎酒瓶。“你爸不是说今天从省城回来？”“老头子的物流公司……”话没说完，
远处传来刺耳摩擦声。林晓雨转头瞬间，周浩然猛地扑过来。4金杯面包车擦着路灯杆冲过。
后视镜刮飞周浩然的背包，课本散了一地。“疯子！”周浩然骂着要追。
林晓雨死死拽住他：“车牌糊着泥！”车尾灯消失在拐角，空气残留酒气。
5镇卫生院值班室亮着惨白的光。护士给周浩然涂碘伏：“手肘擦伤，小腿淤青，没大事。
”“那车绝对故意冲过来！”周浩然比划着，“离人行道还有两米就加速！
”老医生从报纸后抬眼：“李强又喝多了？”林晓雨捏扁矿泉水瓶：“粮油店那个李叔？
”“可不，上个月醉驾撞翻菜摊……”护士压低声，“听说和陈寡妇走得近。
”6住院部三楼飘来哀乐。陈美芳从楼梯拐角闪出，黑绸衫像只蝙蝠。“哟，巧啊。
”她指甲敲着扶手，“浩然这是怎么了？”周浩然把林晓雨护到身后：“托您的福，没死成。
”陈美芳捂嘴笑：“年轻人说话晦气。”她突然凑近林晓雨耳根：“三天，记得吗？
”消毒水味混着檀香味，熏得人反胃。7夜风卷起殡仪馆的纸灰。
林晓雨站在急诊楼前拨电话：“二舅，李强是不是给姑送过米？”“何止！”二舅醉醺醺嚷，
“上回见她俩在仓库……”电话突然挂断。周浩然按亮手机电筒：“明天我去粮油店转转。
”光柱扫过花坛，半瓶五粮液躺在杂草里。标签沾着泥，生产日期是三天前。
第三章暗潮1卫生院走廊的灯管嗡嗡响。林晓雨盯着垃圾桶里的五粮液空瓶，
标签上沾着泥点和半片指甲印。“三天前生产的酒，镇上只有福源超市卖。
”周浩然用纸巾裹住瓶口，“要查监控吗？”“陈美芳的粮油店就在超市隔壁。
”林晓雨冷笑，“她进货能打七折。”2福源超市的老板娘嗑着瓜子，
眼皮都不抬：“监控坏了三天了。”玻璃柜台上堆着过期传单，印着“买五粮液送花生油”。
周浩然敲敲二维码：“上个月促销，买酒的是不是个光头？
”老板娘吐掉瓜子皮：“每天买酒的光头多了，
李强、王麻子、赵秃……”林晓雨突然抓起传单：“送花生油的牌子，是陈美芳店里的。
”3粮油店卷帘门半掩着。李强的三轮车歪在门口，车斗里米袋裂了口，
漏出的糯米被野狗舔食。“有人吗？”周浩然踹开挡路的空酒瓶。后屋传来玻璃碎裂声，
林晓雨快步冲进去——陈美芳正弯腰扫瓷杯碎片，柜子抽屉半开，露出一叠泛黄病历。
“谁让你们进来的！”她抓起扫把横在胸前。“李叔不在？”林晓雨踢开脚边的药瓶，
“这奥美拉唑治胃病的吧？您不是说他肝不好？”陈美芳脸色发青：“关你屁事！
”4周浩然突然指着墙上的合照：“这男的是谁？”照片里，年轻时的陈美芳穿着碎花裙，
旁边男人戴蛤蟆镜，胳膊纹着青龙。“李强年轻时还挺人模狗样。”林晓雨凑近看，
“姑父知道您留着初恋照片吗？”扫把砸在柜台上，玻璃相框震落在地。
5老邮局拐角的奶茶店飘着香精味。
林晓雨把病历复印件拍在桌上：“三年前小杰就查出肾炎，陈美芳一直给他吃偏方。
”周浩然翻着病历：“乌梢蛇干、蜈蚣粉……这能吃死人吧？”“她信神婆不信医院。
”林晓雨吸管戳破珍珠，“我爸当年咳嗽，她非说是祖坟进水。”窗外闪过李强的三轮车，
车斗里堆着纸钱元宝。周浩然猛地站起来：“他跟去殡仪馆方向了！
”6殡仪馆后墙爬满青苔。李强蹲在排水沟边烧纸，火舌舔着金箔寿衣。
“小杰啊……爸对不住你……”他抹着鼻涕往火堆扔纸扎手机。林晓雨踩断枯枝，
李强触电般跳起来。“陈美芳说小杰是你儿子？”她晃了晃手机，录音红点亮着。
李强双眼充血：“本来就是老子的种！”7夜风卷着纸灰打旋。
周浩然举起病历：“小杰血型是O型，你是AB型，生不出O型孩子。”李强呆住，
手里纸钱撒了一地。“初中生物课逃学了吧？”林晓雨逼近一步，
“需要我教你血型遗传表吗？”李强突然揪住头发嘶吼：“不可能！
美芳说当年那晚……”8镇口汽笛声刺破寂静。周浩然拽着林晓雨后退：“他不对劲！
”李强撞开两人狂奔，纸扎别墅在脚下碾成碎片。“要追吗？”“不用。
”林晓雨捡起未烧完的纸钱，背面印着“陈记粮油”的章，“鱼自己会咬钩。
”9出租屋的灯泡接触不良。林晓雨翻出爸妈的旧相册，
合照边角写着“1999年拆迁留念”。周浩然泡着方便面：“当年拆迁款到底多少？
”“两百万。”她指尖划过照片里的小楼，“现在值千万了。”手机突然震动，
二舅发来一串语音：“小雨！李强刚来砸我家门，拎着菜刀说要见你！
”10月光把巷子切成明暗两半。李强蹲在垃圾箱旁，脚边倒着空酒瓶。
“美芳十五年前就上环了。”他哑着嗓子，“小杰……真是我儿子？
”林晓雨扔给他检测单：“市医院做的，你和小杰的DNA。”酒瓶咕噜噜滚进阴沟。
李强抓着头发呜咽，像条被抽了脊梁的野狗。第四章裂痕1李强的哭声卡在喉咙里，
像台破旧的老风箱。他攥着DNA报告蹲在巷口，
酒气混着馊味扑到林晓雨脸上：“美芳骗我……她连儿子都敢造假？
”周浩然捏着鼻子递烟：“你帮她撞人时，没想过自己会被卖？”“她说小杰是我亲骨肉！
”李强突然抓住林晓雨裤脚，“你爸妈那事也是她逼我的！
”2镇派出所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值班警察打着哈欠：“交通肇事案要等天亮做笔录。
”李强缩在长椅上嘟囔：“我要举报陈美芳！”“举报什么？
”“十五年前林家火灾……”林晓雨突然咳嗽一声。李强触电般闭嘴。
3周浩然把林晓雨拉到走廊：“你拦他干嘛？”“现在说火灾，警察只会当醉话。
”她盯着审讯室磨砂玻璃，“我要陈美芳亲口认罪。”储物柜后闪过半截碎花裙摆。
林晓雨提高音量：“李叔，明天带你去市医院重新抽血？”4早点摊的油锅滋滋响。
李强吞下第五个煎包时，陈美芳的电动车横在桌前。“能耐了啊？”她指甲抠进李强胳膊，
“学会跟外人联手害我？”豆浆碗被掀翻，烫红林晓雨手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