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一个母亲能恨自己的孩子吗？我无意中点开了儿子电脑里的「家庭乐事」文件夹。
里面全是我弯腰拖地的视频，配文是「周家老奴」。
最刺眼的是女儿发的聊天记录：「妈除了做饭啥也不会，真掉价。」
第二天他们照常伸手要钱时，我把银行卡拍在桌上。宣布我要去学油画旅行瑜伽。
这三个我养了二十年的仇人，值得我继续付出吗？1我叫赵敏。四十六岁。我的世界，
是这二百平米的房子，和需要我伺候的三位「主子」。昨天傍晚。小浩把笔记本推给我，
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妈，收拾下D盘，乱。」他和他爸一样，使唤我时从不用疑问句。
我应了一声。像过去二十年一样。直到我点开那个文件夹。名字叫「家庭乐事」。
我先是看到自己拖地的背影。配文是「周家老奴」。我手指发凉。
接着是我提醒小浩加衣服的录音。被剪辑成「紧箍咒单曲循环」。循环播放。我浑身发冷。
我点开最后一段音频。是小雅的声音，带着撒娇和鄙夷。「爸，你看妈，
整天就知道围着灶台转。」「跟我同学那些精致的妈妈根本没法比。」「带出去都嫌丢人。」
然后，是我丈夫周伟的声音。他笑了两声。漫不经心。「你妈就那样，没什么见识，
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们哄着她点，让她把家照顾好就行了。」「别跟她计较。」
「没什么见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哄着她点。」每一个字，都像针。
扎进我心脏最深处。原来我二十年的付出。只是一场需要被「哄着」才能继续的廉价劳动。
原来我是这个家唯一的小丑。我一夜没合眼。眼泪流干了。心里只剩下一片烧焦后的死寂。
今天晚饭时，这场戏还在上演。小雅嚼着我炖了两小时的排骨。口齿不清。「妈，
我手机不行了，最新款拍照好看。」「你给我换嘛。」小浩紧接着开口，像发布通知。「妈，
下周末XX漫展。」「你请假陪我去，车票酒店你订一下。」我没说话。看向一家之主周伟。
他满足地喝完汤，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看向我，语气理所当然。「对了，
周末张总王总他们来家里吃饭。」「你准备一下，弄丰盛点，档次要高。」「别像上次那样，
让我在朋友面前没面子。」三个人。三句话。他们坐在明亮的灯光下。
形成一个我无法融入的圈子。我看着周伟志得意满的脸。看着小雅小浩习以为常的索取嘴脸。
电脑里那些嘲讽的声音。周伟那句「没什么见识」。在我脑子里疯狂回荡。我慢慢放下筷子。
起身。走进卧室。拿出我的包。抽出那张维系着这个家所有体面的银行卡。我回到餐桌旁。
在他们三人疑惑的目光中。把卡「啪」一声。
拍在了那碗没人动过的、我精心煲了一下午的汤旁边。餐厅里瞬间安静。我环视他们。一个，
两个，三个。我的声音很稳。甚至带着一点我自己都意外的轻松。「从今天起，」我说，
「保姆赵敏，厨师赵敏，司机赵敏，以及周太太，」「全部辞职。」
「我要去学我一直想学的油画。」「要去练瑜伽。」「要和我的姐妹们去旅行。」
「钱和时间，我都要花在我自己身上。」我看着周伟瞬间铁青的脸。
看着小雅小浩目瞪口呆的样子。「你们，」我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自生自灭吧。」
2话音落下。餐厅里死寂。三双眼睛钉在我身上。像看一个怪物。周伟最先反应过来。
他眉头拧紧。「赵敏，你发什么疯？」「赶紧把卡收起来。」他语气里的不耐烦。
和昨晚录音里如出一辙。小雅尖叫。「妈你什么意思！」「我的新手机怎么办！」
她只关心这个。小浩也嚷起来。「漫展呢！我期待好久了的！」他们的反应。
完美印证了文件夹里的内容。我心里最后一丝犹豫。断了。我没看他们。转身走向卧室。
「我累了。」「今晚你们自己收拾。」周伟在我身后低吼。「赵敏！你给我站住！」
「你再说一遍试试！」我没回头。关上了门。背靠门板。我听见外面炸开锅。小雅在哭闹。
小浩在抱怨。周伟在烦躁地踱步。多熟悉的一幕。只是这次。
我不再是那个冲出去安抚他们的角色。我反锁了门。拿出自己的旧笔记本。开机。
蓝光映着我的脸。我在搜索框输入。「成人油画班附近」。第二天清晨。
生物钟让我在六点醒来。厨房冷锅冷灶。我没有动。躺在床上。听外面的动静。七点。
小雅砰地推开我的门。「妈！我早饭呢！」「我上课要迟到了！」她头发乱糟糟的。
脸上全是焦躁。**在床头。看着她。「冰箱有面包牛奶。」「自己热。」她瞪大眼睛。
像听不懂我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她尖叫。「你以前都是弄好放桌上的！」
「以前是以前。」我平静地说。「现在你要学。」她气得跺脚。转身跑了。八点。
周伟西装革履地站在我门口。他脸色很难看。「我那条蓝条纹领带呢？」「你放哪儿了？」
他每天都要问我一遍。「衣帽间左边第三个抽屉。」我说。「你自己找找。」他愣住。
「你帮我拿一下。」「我赶时间。」「我也赶时间。」我拿起包。「我今天约了试听课。」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赵敏你认真的？」我从他身边走过。「比真金还真。」
油画班在城东的一个文创园。教室里满是松节油的味道。我拿起画笔。手在抖。
老师过来指导。「放松。」「感受你心里的颜色。」我心里是什么颜色？是昨晚餐厅的暖黄？
是电脑屏幕的幽蓝？还是我心口那片。烧焦后的漆黑？我蘸了一大坨普兰。狠狠抹在画布上。
接着是猩红。然后是浓稠的白。我用力涂抹。像要撕开什么。中午。
我拍了那张色彩狂暴的画布。发到朋友圈。配文：「第一天。新生。」设置。仅家人可见。
几分钟后。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周伟的电话。我挂了。他发来微信。「你马上给我回家！」
「像什么样子！」小雅也跟着发。「妈你疯了吧！」「快回来给我做饭！」我看着那些文字。
心里奇异地平静。甚至想笑。我回了一句。「你们点的外卖。」「应该到了。」放下手机。
我继续调色。这次。我调了一抹极淡的。却异常坚韧的。芽绿。3周六早晨。
家里弥漫着低气压。周伟在客厅踱步。「今晚张总他们七点到。」「你马上去买菜准备。」
他用的是命令句。仿佛昨天的对峙从未发生。我正对着镜子涂口红。「我约了瑜伽课。」
「晚上不回来吃饭。」他猛地转身。「赵敏！」「你知道这次饭局多重要吗！」
「你让我面子往哪放！」我放下口红。「你的面子。」「从来不该建立在践踏我的基础上。」
瑜伽课让我浑身酸痛。但心里畅快。我关了手机。彻底消失。晚上十点回到家。
客厅一片狼藉。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周伟瘫在沙发里。领带歪斜。脸色铁青。「你去哪了！
」他几乎是跳起来。「打你电话也不接！」「你知道我今晚有多丢人吗！」
我绕过地上的酒渍。「张总他们吃得开心吗？」他像被掐住脖子。半晌才低吼。
「他们根本没来！」「我打电话说改期了！」就在这时。小浩从房间冲出来。眼睛通红。
「妈！」「漫展的票呢！」「酒店呢！」「你为什么都没订！」我看着他。「我说过。」
「你的人生。」「自己负责。」他崩溃地大喊。「同学们都到了！」「就我一个人没去！」
「他们都笑我！」「笑你什么？」我问。「笑你有个不伺候你的妈妈？」他愣住。张着嘴。
说不出话。周伟把怒火转向小浩。「吵什么吵！」「还不是你自己没用！」
「什么事都指望你妈！」小浩哭着摔门而去。多可笑。他们开始内讧了。第二天。
我晒出画室照片。配文：「第二幅。挣脱。」周伟终于采取行动。他冻结了我的副卡。
短信提示音响起时。我正在逛画材店。我平静地收起手机。从包里取出另一张卡。
这是我偷偷存了十年的私房钱。足够我潇洒很久。晚上。我把新买的画具堆在客厅。
周伟盯着那些颜料。眼神阴沉。「你哪来的钱？」我微微一笑。「你教我的。」
「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座由他掌控的帝国。
正在地基处。裂开深深的缝隙。4消息像炸弹。周伟猛地站起来。「你疯了！」「去云南？」
「这个家怎么办！」小雅从房间冲出来。「妈你要去旅游？」「那我生活费怎么办！」
「下个月要交补习费！」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可笑。「家？」「不是你们说的吗？」
「我只是个保姆。」「至于生活费。」我看向小雅。「你二十岁了。」「该学会自己赚钱。」
她脸色煞白。「你不管我了？」「你要抛弃我们？」周伟一拳砸在桌上。「赵敏！」
「你别太过分！」「信不信我……」「信你什么？」我打断他。「冻结我的卡？」
「还是离婚？」空气凝固了。我第一次主动说出这个词。周伟的表情像被打了一拳。
「你……」他喉咙发紧。「你就这么恨我们？」「不。」我平静地说。「我只是不爱了。」
第二天。我约了旅行社。订好机票酒店。在朋友圈晒出行程单。配文：「彩云之南。久违了。
」十分钟后。我妈打电话来。语气焦急。「敏敏啊！」「伟伟说你要去旅游？」
「家里怎么办？」我走到窗边。「妈。」「家里有三个成年人。」「饿不死。」「可是……」
「妈。」我轻声说。「他们把我当保姆。」「还在网上嘲笑我。」
「周伟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最后传来一声叹息。「玩得开心点。」
「注意安全。」刚挂断。小雅发来微信。语气软了很多。「妈。」「我错了。」
「你能先转我下个月生活费吗？」我回了三个字。「靠自己。」一小时后。
周伟出现在画室门口。他穿着西装。与周围格格不入。「我们谈谈。」我继续调色。
「在这里说。」他深吸一口气。「你要怎么样才肯回来？」「零花钱可以加倍。」
「每周给你一天自由时间。」我放下调色刀。「周伟。」「我现在每天都是自由时间。」
「而且。」「我不需要你的钱了。」他脸色难看。「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我笑出声。「你永远只会这样想。」「我报了商学院的理财课。」「用私房钱做了投资。」
「收益不错。」他愣在原地。像第一次认识我。晚上回家。发现我的行李箱被锁了。
小浩站在旁边。低着头。「爸说不能让你去。」我看着那把锁。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小浩。
」「你十八岁了。」「还准备当爸爸的乖宝宝多久？」他身体一颤。我拿出手机。
「我报警的话。」「你说警察会管吗？」「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周伟从书房冲出来。
夺过手机。「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难看的是谁？」我指着行李箱。「锁妻子的行李箱？
」「周总好大的威风。」他脸色铁青地打开锁。「去吧！」「有本事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