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审讯室，灯光惨白。
苏晴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面前是一杯已经凉透了的水。
她很平静，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
对面的年轻警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嫌疑人，哭的，闹的，喊冤的，就是没见过像苏晴这样的。
她就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陈述着咖啡馆里发生的一切，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推她，她是不小心自己摔倒的？”警察例行公事地问。
“是。”
“但现场有目击者称，是你和另一位女士（李凤兰）与受害人发生争执，导致她情绪激动，最终摔倒。”
“争执是事实，但摔倒，是一个意外。”苏晴顿了顿，补充道，“一个精心设计的意外。”
警察皱了皱眉，“你有什么证据吗？”
“咖啡馆里有监控。”苏晴说，“可以清晰地看到，是李凤兰女士先动手，而林薇薇在摔倒前，有一个不自然的后撤动作。那把椅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向后滑动。”
“我们会去调取监控。”警察在笔录上记录着，“另外，受害人林薇薇的家属已经赶到医院，他们坚持要起诉你。”
“家属？”苏晴的眉梢微微一挑。
“是的，她的父母，还有你的丈夫，陈锦然先生。”
苏晴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不疼，但是很密，很麻。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站在那一边。
“苏晴女士，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可能需要暂时留在这里。”
“我明白。”苏晴点点头，“我能打个电话吗？给我的律师。”
警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晴拨通了张律师的电话，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张律师，麻烦你了。”
“苏**放心，这只是例行调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动手，他们留不了你太久。我现在就过去。”张律师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人心安。
挂了电话，苏晴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林薇薇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她越来越确定，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狠毒的，一石二鸟的圈套。
既能用“流产”来博取陈锦然和李凤兰的同情与愧疚，又能将“凶手”的罪名栽赃到自己头上。
这样一来，在离婚官司中，她就会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
好一招“苦肉计”。
这个林薇薇，比她想象的，还要有心计。
不知道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被打开。
张律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陈锦然。
陈锦然的脸色很难看，看到苏晴，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晴晴，你怎么样？”他走上前，想去拉她的手。
苏晴避开了。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陈锦然的表情一僵，尴尬地收回手。
“薇薇……孩子没了。”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苏晴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她语气平淡，“你们陈家的‘金孙’，就这么没了。”
“苏晴！”陈锦然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风凉话！如果不是你把她约出来，如果不是你**她，会发生这种事吗？”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苏-晴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锦然，你搞清楚。是她约的我，不是我约的她。是你的好妈妈先动的手，不是我。监控会证明一切。”
“监控坏了！”陈锦然脱口而出。
苏晴的瞳孔，猛地一缩。
“咖啡馆老板说，那个角落的监控，昨天刚坏，还没来得及修。”陈锦然的眼神有些躲闪。
坏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晴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圈套。
这是一场从头到尾，都策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
连监控的“故障”，都算计在内。
“所以，现在没有证据，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苏晴冷冷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锦然急忙辩解，“我只是想让你去给薇薇道个歉。她现在情绪很激动，身体也很虚弱。只要你肯低个头，她父母那边，我去说。这件事，我们就私了，好不好？”
他还在用他那套“息事宁人”的逻辑来解决问题。
道歉？
私了？
苏晴笑了。
“陈锦然，你是不是觉得，我苏晴就是个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捏一下？”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栽在我头上。”
“道歉？让她等着吧。下辈子，或许有可能。”
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陈锦-然。
“苏晴！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知不知道，故意伤害罪，是要坐牢的！你为了逞一时之快，想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吗？”
“那也比给你养私生子，最后被你们一家子算计得净身出户要强。”苏晴毫不示弱地回敬。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张律师适时地站了出来，隔在两人中间。
“陈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给我当事人扣上‘罪犯’的帽子，我可以告你诽谤。”
他转向苏晴，“苏**，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陈锦然愣住了，“走？去哪？事情还没解决……”
“我当事人只是协助调查，不是嫌疑犯。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拘留她超过24小时。”张律师语气强硬，“至于你们所谓的‘私了’，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他护着苏晴，走出了审讯室。
陈锦然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了。
走出警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冷风吹来，苏晴打了个冷战。
“苏**，我送你回去吧。”张律师说。
“谢谢。”
车上，苏晴一直沉默着。
张律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苏**，这件事，恐怕有些棘手。”
“我知道。”苏晴的声音有些疲惫，“他们是有备而来。”
“监控‘坏了’，唯一的物证，就是你那部摔坏的手机。我已经派人去修复数据了，但愿里面的录音还能用。”
“希望吧。”苏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另外，林薇薇的父母，不是善茬。”张律师继续说，“我查了一下，他们家在本地有点势力，是开连锁超市的。这次女儿出事，他们放出话来，要让你在S市待不下去。”
苏-晴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是吗？”
原来，林薇薇的底气，不仅仅是陈锦然的宠爱和李凤兰的支持。
她还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娘家。
难怪，她敢这么有恃无恐。
“苏**，我建议，这段时间你最好小心一点。”张律师提醒道。
“我明白。”
车子回到了苏晴的单身公寓楼下。
她下车，跟张律师道了谢。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
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是陈锦然。
他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身上沾满了寒气。
电梯里空间狭小，气氛压抑。
“晴晴。”他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苏-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
“我的家，已经没了。”
“不，没有！”陈锦然急了，从背后抱住她，“家还在！只要你不离婚，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他的拥抱，只让苏晴感到一阵恶心。
她用力挣开他。
“陈锦然，别再演戏了，我累了。”
“我没有演戏！”他红着眼眶，情绪激动，“晴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孩子没了，就没了吧，那是天意！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见她了，我发誓！”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幡然醒悟。
如果是在一天前，苏晴或许还会心软。
但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天意？”她冷笑，“如果今天我没有被警察带走，如果林薇薇没有‘流产’，你还会说出这番话吗？”
“你所谓的‘知道错了’，不过是因为事情闹大了，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让你感到了害怕而已。”
“你怕的，不是失去我，不是失去这个家。”
“你怕的，是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的名声，你的地位，你的财产。”
苏晴一字一句，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所有虚伪的伪装。
陈锦然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对的。
“叮——”
电梯到了。
门开了。
苏晴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陈锦然站在电梯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他颓然地靠在电梯壁上。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苏晴回到家，反锁上门。
她靠在门后，深吸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五年的婚姻，像一场笑话。
她以为的相濡以沫，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水流声中，手机的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苏晴擦干手，拿起来一看。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想知道真相吗？来XX医院，住院部B栋，703病房。】
是林薇薇的病房。
苏晴的瞳孔，骤然收缩。
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发信人，是谁？
是林薇薇本人，还是另有其人？
这是一个新的陷阱，还是……一个揭开真相的机会？
苏晴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迅速换好衣服，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不管是什么，她都必须去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