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晚,结婚五年,每年除夕都在婆家过。我像个陀螺似的在厨房里转了整整三天,
采购、清洗、烹饪,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变戏法似的做出二十道菜,
把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堆得满满当当。松鼠桂鱼昂着头,佛跳墙的香气氤氲了整个客厅,
孩子们在嬉笑打闹,电视里春晚的序曲已经奏响,一片喜气洋洋。我解下腰间的围裙,
长舒一口气,准备在丈夫身边坐下时,婆婆那张涂着廉价口红的嘴轻飘飘地开了口:“姜晚,
你跟念念就别上桌了,去厨房随便吃点吧。”我丈夫周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扯了扯我的衣袖,压低声音:“妈开玩笑呢,大过年的,快去厨房再端个汤。
”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又看看婆婆那理所当然的刻薄嘴脸,
和她身边强忍着笑意的、刚离婚回家的姑姐周莉,心一瞬间凉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冻肉。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婆婆脸色一沉,“怎么,叫不动你了?桌上都是男人和长辈,
你们娘俩凑什么热闹?没规矩!”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原来,我精心准备的一切,
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自我感动。在这个家里,我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01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电视里的歌舞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有看好戏的,有不耐烦的,有幸灾乐祸的。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维护。
我的女儿念念,才四岁,她拽着我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困惑和委屈。“妈妈,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吃饭饭?菜都是你做的呀。”童言无忌,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
精准地扎进我的心脏。我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轻声说:“因为这里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不喜欢妈妈做的饭。
”婆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盘子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姜晚!你胡说八道什么!大过年的你想咒谁呢!不就是让你去厨房吃个饭,
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一个女人,不上班,在家吃我儿子的喝我儿子的,
让你做点事怎么了?现在还敢顶嘴了!”姑姐周莉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啊,嫂子,
我妈也是为了你好,怕你累了一天,在饭桌上还得伺候我们,多不自在。在厨房吃,多随便。
”我看着这对母女一唱一和,再看看我那个从始至终埋着头,假装夹菜的丈夫周浩。
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五年了。我放弃了年薪五十万的设计师工作,回归家庭。
我把这个一百二十平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把他的女儿养得健康又可爱。
我伺候他们一家老小,任劳任怨。换来的,就是除夕之夜,我和我的女儿,
被像打发下人一样,赶去厨房吃饭。我慢慢地直起身,目光冷得像窗外的冰雪。“妈,
你是不是觉得,我花了周浩的钱,就活该被你作践?”婆婆被我问得一愣。我没等她回答,
转向周浩。“周浩,你一个月工资一万二,房贷六千,车贷三千,
你女儿的早教班一个月两千,家里的水电燃气物业费一个月一千。你告诉我,
我花你什么钱了?”周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我继续说:“哦,
我忘了,我结婚前的积蓄,一百多万,你说你要创业,我都投给你了,血本无归。
我爸妈怕我受委屈,每个月还偷偷补贴我五千块生活费。”“我用着我爸妈给的钱,
操持着你的家,养着你的女儿,孝敬着你的父母,到头来,我在你家,
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
钉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婆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我,敢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把这些事全都抖出来。
“你……你这个白眼狼!你血口喷人!”她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冷笑一声,不再看她。
我的目光落在那一桌子我亲手做出的菜上。那道松鼠桂鱼,
是我跑了三个菜市场才买到的新鲜鳜鱼,小心翼翼地剔骨,雕花,炸得金黄酥脆。
那盅佛跳墙,里面的海参、鲍鱼、花胶,都是我托朋友从福建寄来的上等货,
用小火慢炖了八个小时。那盘水晶虾仁,是我一颗一颗亲手剥出来的,只为女儿喜欢。
它们曾经是我骄傲的成果,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我缓缓走到桌边,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端起了那盅最名贵的佛跳墙。周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猛地站起来:“姜晚,你……你想干什么!快放下!”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可笑。
“干什么?”我勾起嘴角,手臂微微倾斜。“哗啦——”滚烫浓稠的汤汁,
带着里面昂贵的食材,尽数被我倒进了旁边那个用来装垃圾的纸箱里。
一股浓郁到腻人的香气瞬间炸开,混合着所有人的惊呼。“疯了!你疯了!”婆婆尖叫起来。
我没理她,又端起了那盘松鼠桂鱼。周浩冲过来想抢,被我侧身躲开。“砰!
”整条鱼被我狠狠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酱汁四溅,金黄的鱼身摔得粉碎。“周浩,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些东西,我就是喂狗,倒掉,砸烂,
也绝不会再给你家这群白眼狼吃一口!”说完,我脱下身上那件可笑的围裙,狠狠摔在地上,
转身抱起早已吓呆的女儿。“念念,我们走。妈妈带你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年夜饭。
”我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恶心了五年的家门。身后,
是婆婆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周浩终于反应过来的、惊慌失措的呼喊。“姜晚!姜晚!
你给我回来!”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畅快。这个年,
终于过得有点意思了。02除夕夜的街头,寒风刺骨,却意外地有不少人。我抱着念念,
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妈妈,我们去哪里?”念念在我怀里,小声地问,
大眼睛里还带着泪花。我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去外婆家,外婆给你留了最好吃的饺子。
”“可是……爸爸不一起去吗?”我的心抽痛了一下。“爸爸要陪爷爷奶奶,我们先去。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车子开动,窗外万家灯火,
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绚烂地绽放。我看着车窗上自己落寞的倒影,
那个妆容精致、身着名牌大衣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在大年夜被赶出家门。何其讽刺。
到了我爸妈家,一开门,我妈看到我和念念,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我通红的眼眶,
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是怎么了?周浩呢?大过年的,怎么就你们娘俩回来了?
”我爸也从客厅走出来,眉头紧锁。我的委屈在见到父母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瞬间决堤。
我把念念交给外婆,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我妈听得浑身发抖,气得嘴唇都白了,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我爸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拿起手机就要给周浩打电话。我拦住了他,“爸,别打了。没用的。”如果打电话有用,
如果他心里有我,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我妈抱着我,眼泪也掉了下来,“我苦命的女儿啊,
妈早就跟你说,他们家就是个火坑,你非不听!你看看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看着为我伤心落泪的父母,我心里充满了愧疚。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强打起精神,
擦干眼泪,“爸,妈,都过去了。我今天回来,就没打算再回去。”“我决定了,离婚。
”两个字,我说得异常坚定。爸妈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支持。我爸沉声道:“离!这种人家,不值得!我姜家的女儿,
不是给人当牛做马还被作践的!”我妈帮我把念念安顿睡下,然后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晚晚,先吃点东西,什么事,明天再说。有爸妈在,天塌不下来。”我吃着饺子,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滴进碗里。这才是家的味道。与此同时,周浩家的年夜饭,
也彻底成了一场闹剧。我走后,一地狼藉。亲戚们面面相觑,尴尬地找借口告辞了。
周浩的母亲指着大门,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没教养,是个疯子,让她在亲戚面前丢尽了脸。
姑姐周莉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我早就存了异心,今天就是故意借题发挥。
周浩站在一片狼藉中间,脑子一片空白。他给我打电话,发现被拉黑了。打微信电话,
也被拉黑了。他心里又慌又怒,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小题大做。不就是去厨房吃顿饭吗?
至于闹成这样吗?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听着他妈和他姐的咒骂,第一次觉得那么刺耳。
“够了!都别说了!”他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整个屋子安静下来。他看着满桌的菜,
已经凉透了。又看着地上那滩狼藉,那是姜晚忙活了好几天的成果。
一股说不出的烦闷和空虚,啃噬着他的心。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没有了姜晚的家,
好像……也不是家了。03第二天,大年初一。我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暖洋洋的。没有催促,没有忙碌,没有需要伺候的一大家子。我睁开眼,
看到女儿睡得正香的小脸,心里一片宁静。我爸妈早就准备好了早餐。吃完饭,我拿出手机,
解除了对周浩的拉黑。几乎是瞬间,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按了免提,放在桌上。“姜晚!
你昨晚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电话那头,是周浩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我还没说话,我爸就冷笑一声,“担心?周先生,你但凡有一点担心,
昨晚就不会让她娘俩在大年夜走出门!”周浩噎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爸,
我……我那是喝了点酒,反应慢了。晚晚,你别生气了,快带着念念回来吧,
我妈她年纪大了,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大过年的,别让两家老人跟着操心。
”我听着他这套避重就轻的说辞,只觉得可笑。“周浩,我没生气。”我平静地说。
他似乎松了口气,“不生气就好,那你……”“我们离婚吧。”我打断了他。电话那头,
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周浩难以置信的声音才传来,“……你说什么?离婚?姜晚,
你别闹了行不行!就为了一句话,你就要离婚?”“不是一句话,周浩。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是五年。”“是你这五年来,对我所有的付出视而不见。
”“是你默许你妈一次又一次地刁难我,挤兑我。”“是你昨天晚上,
在我和你女儿被当众羞辱的时候,选择了沉默和逃避。”“压垮骆驼的,
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你明白吗?”周浩彻底慌了。
他以前从没听过我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给你道歉,我让我妈给你道歉!”“不必了。”我淡淡地说,
“我已经委托了律师,离婚协议会尽快寄给你。我们之间,除了女儿的抚养权,
没什么好谈的了。”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再次拉黑。世界清静了。我爸看着我,
眼神里满是赞许,“做得对!男人,不能惯着!”我妈却有些担忧,“晚晚,你真的想好了?
念念还那么小……”“妈,就是因为念念,我才必须离。”我看着母亲,
“我不想让她在一个不尊重女性、不尊重她母亲的环境里长大。我不想她以后也活成我这样。
”我妈沉默了,最终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几天,周浩彻底疯了。他找不到我,就去我公司,
结果发现我早就辞职了。他去我爸妈家楼下堵我,但我根本不出门。
他开始给我爸妈发各种信息,忏悔、道歉、打感情牌。但都被我爸怼了回去。大年初五,
周-浩直接带着他妈和周莉,杀到了我娘家门口。04那天下午,
我正陪着念念在客厅拼乐高。门铃被按得震天响。我爸通过猫眼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们来了。”我妈立刻紧张起来,“怎么办?”“开门。”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有些事,总要当面解决。”我爸打开门。周浩和他妈、他姐,三个人站在门口。
周浩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婆婆和周莉则是一脸不忿,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进门,婆婆就叉着腰,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姜晚!你这个丧门星!
大过年的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到娘家来嚼舌根,还想撺掇我儿子离婚!我告诉你,
我们周家没你这么恶毒的媳妇!要滚赶紧滚,别占着我家的房子!”我还没说话,
我爸已经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这位大姐,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这里是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还有,那套房子,首付是我女儿付的,婚前财产。
要滚,也是你儿子滚!”婆婆被我爸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那又怎么样!结婚了就是我们家的!她人都是我们家的!”周浩总算还有点理智,
拉了他妈一把,“妈!你少说两句!”然后,他“噗通”一声,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
跪下了。“晚晚,爸,妈,我错了!”他声泪俱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
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念念。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念念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躲在我身后,紧紧抱着我的腿。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浩,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早干什么去了?鳄鱼的眼泪,最不值钱。
周莉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不就是去厨房吃个饭,至于吗?现在城里女人就是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