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苏然的生日。
她一个人，守着一桌子渐渐冷掉的菜。
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九。
她等了江辞三个小时。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终于，电话响了。
苏然几乎是立刻就按下了接听键。
“江辞，你到哪了？”
电话那头却不是江辞的声音，而是一阵嘈杂，夹杂着一个女孩尖锐的哭喊。
“哥！你快来啊！他们欺负我！”
苏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又是江雪。
江辞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妹妹。
“然然，对不起。”
江辞的声音终于传来，疲惫又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셔的焦躁。
“小雪在酒吧跟人起了冲突，我得马上过去一趟。”
苏然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着满桌为他精心准备的菜肴，红烧肉，糖醋鱼，全是他爱吃的。
桌子中央，那个精致的生日蛋糕还插着数字“25”的蜡烛，尚未点燃。
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今天是我生日。”
她轻声提醒，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却像一根针，扎在自己心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随即，江辞更加愧疚的声音传来。
“然然，我知道，我真的知道。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马上就回来给你补过，好不好？小雪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又是这句话。
永远都是这句话。
他的弟弟江浩要创业，他拿出准备买婚房首付的钱去支持。
他的妹妹江雪要买名牌包，他二话不说刷爆了信用卡。
他的家人永远排在第一位，而她苏然，永远是那个“懂事”的，可以被延后，可以被牺牲的选项。
苏然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江辞紧锁眉头的样子。
他会觉得她不懂事吗？
会在心里责备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他作为兄长的难处吗？
一股无法抑制的疲惫和恶心涌上心头。
“不必了。”
苏然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你忙你的吧。”
不等江辞再说什么，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世界瞬间清静了。
只有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一桌子的菜，从温热到冰冷，就像她的心。
五年了。
她陪着江辞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在公司里站稳脚跟。
她以为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
她以为她的忍耐和付出，总能换来同等的回报。
可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不是他的唯一，甚至不是最重要的。
她只是他伟大“家庭责任感”下的一个附属品。
苏-然站起身，走到蛋糕前。
她划开火柴，点燃了那两根孤零零的蜡烛。
橘黄色的火光跳跃着，映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
她没有许愿。
因为她知道，对着一个不会实现的幻影许愿，是这世界上最傻的事。
她俯身，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苏然拿起手机，开机。
没有一条消息，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江辞，大概正忙着安慰他受了天大委屈的宝贝妹妹吧。
她打开朋友圈，编辑了一条新的动态。
配图是那只她觊觎了很久，今天终于狠心买给自己的名牌包。
文字很简单。
“最好的生日礼物，是取悦自己。”
发完，她将手机扔到一旁，走进浴室，拧开了热水。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带不走心底的寒意。
第二天，苏然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去了公司。
她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手底下带着一个小组。
刚到工位，助理小敏就凑了过来。
“然姐，你昨晚生日过得怎么样？江辞哥给你什么惊喜了？”
苏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
“就那样。”
她不想多说。
家丑不可外扬，她仅存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丝毫的狼狽。
打开电脑，登录工作软件，一个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头像是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侧影，背景是陆家嘴的夜景。
昵称：陆昭。
苏然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她点开对方的资料卡。
职位：盛景集团，执行总裁。
苏然的瞳孔微微一缩。
盛景集团，是他们公司最近正在力争的一个大客户。
而这位陆昭，正是项目的总负责人。
前几天的项目会议上，他们见过一面。
只是当时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她并没有太看清对方的样子。
只记得他全程沉默，气场却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他加自己做什么？
苏for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点了通过。
毕竟是甲方爸爸。
“苏**，早上好。”
对方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苏然礼貌地回了一句：“陆总，早上好。”
“冒昧打扰，是想问一下，昨天会议上提到的‘东方意蕴’设计理念，苏**是否有更详细的方案？我很感兴趣。”
苏然有些意外。
那个理念是她临时起意提出的，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没想到这位日理万机的总裁，竟然记住了。
她立刻打起精神，将自己的一些初步构思整理成文档，发了过去。
“陆总，这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请您指正。”
“很棒。”
陆昭回了两个字。
“苏**的设计，总能精准地戳中我的审美。”
这句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
苏然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她正想回复一句客套话，陆昭的下一条消息又来了。
“为了感谢苏**的灵感，中午我请你吃饭？”
邀请来得猝不及及。
苏然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和甲方爸爸私下吃饭，总觉得不太妥当。
可拒绝的话还没打出去，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江辞。
“然然，昨晚是我不对，我下午去接你下班，我们好好聊聊。”
苏然看着这条迟来的道歉，心中毫无波澜。
好好聊聊？
聊什么？
聊他妹妹又闯了什么祸，他又是如何heroic地力挽狂狂澜吗？
一股逆反心理油然而生。
她删掉了聊天框里“不好意思陆总”的字眼，重新输入。
“好啊，我的荣幸。”
发送。
然后，她将江辞的微信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凭什么只有他可以一次次地让她失望？
凭什么她就要永远在原地等待？
她苏然，也不是非他不可。
中午十二点，一辆黑色的宾利准时停在了公司楼下。
苏然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边的男人。
陆昭。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随意地解开两颗，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比会议上看起来更高，五官深邃俊朗，尤其那双眼睛，像藏着星辰大海，看人时专注而深情。
看到苏然，他嘴角微微上扬，主动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苏**，请。”
一个完美的绅士。
苏然坐进车里，一股淡淡的木质香调萦绕在鼻尖，很好闻。
“我们去哪？”她系上安全带，状似随意地问道。
“一家私房菜馆，”陆昭发动车子，声音低沉悦耳，“那里的佛跳墙，味道很正宗。”
苏然的心猛地一跳。
佛跳墙，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件事，她只跟江辞提过一次。
是巧合吗？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旁的男人。
陆昭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完美得像雕塑。
他似乎察觉到了苏然的注视，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苏d然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只是觉得，陆总不像个总裁。”
“哦？”陆昭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那像什么？”
“像……明星。”
这是实话。
陆昭的外形条件，足以秒杀娱乐圈一众小鲜肉。
陆昭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发出悦耳的共鸣。
“苏**真会夸人。”
车里的气氛，因为这个小小的玩笑而变得轻松起来。
餐厅的环境极为雅致，古色古香的庭院，只有寥寥几桌客人。
陆昭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亲自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包厢。
菜很快就上来了。
果然有那道佛跳墙。
汤汁浓郁，香气扑鼻。
“尝尝看，合不合胃口。”陆昭亲自为她盛了一碗汤。
苏然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味道确实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都要好。
“很好吃。”她由衷地赞叹。
“你喜欢就好。”陆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这顿饭，苏然吃得很愉快。
他们聊设计，聊艺术，聊旅行。
苏然惊讶地发现，陆昭不仅博学，而且风趣。他总能精准地get到她的点，和她产生共鸣。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江辞身上体会到了。
和江辞在一起，话题永远围绕着他的工作，他的家人，他的烦恼。
她永远是那个倾听者，安慰者。
她自己的喜怒哀乐，似乎从来都不重要。
吃完饭，陆昭送苏然回公司。
车子停在楼下，苏然解开安全带，正准备道谢下车。
陆昭却突然叫住了她。
“苏**。”
他从后座拿过一个精致的纸袋，递了过来。
“这个，送给你。”
苏dat然一愣，“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苏然疑惑地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漂亮的蛋糕盒子。
盒子上印着一家她很喜欢的甜品店的logo。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黑森林蛋糕。
蛋糕上，用巧克力酱写着一行字：
“迟到的生日快乐。”
苏然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怎么会知道昨天是她生日？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昭。
陆昭的眼神，深邃如海。
“昨天在朋友圈看到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苏然平静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生日，不该只有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