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是和我一起回家的。那张烫金的红纸，
被我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最中央，像一张价值连城的奖状。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工人，
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我的女儿，林瑶。全市第一，712分，
这个分数足以让她在全省最好的高中里横着走。我激动得手都在抖，
盘算着晚上要做一桌子好菜，等她妈林慧下班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庆祝一下。
门“咔哒”一声开了。林慧一脸疲惫地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通知书，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我迎上去，兴奋地指着通知书：“老婆，你快看！
瑶瑶考了全市第一！我们的女儿太争气了！”瑶瑶也从房间里探出头，
怯生生地喊了声“妈”。林慧没有理我，径直走到瑶瑶面前。我以为她要拥抱女儿，
却没想到，她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瑶瑶的脸上。
女儿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我和瑶瑶都懵了。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耳边嗡嗡的鸣响。林慧的声音尖利又刻薄，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狠狠扎进我们父女的心里：“考这么好有什么用？全市第一能当饭吃吗？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今年高考又落榜了！他复读不要钱啊？你倒好，考个破重点高中，
一年的学费加生活费要好几万！我们家哪有这个闲钱！
”她一把抓起那张我视若珍宝的录取通知书，撕了个粉碎，扔在瑶瑶脚下。“林瑶我告诉你，
这个高中你别想了！我已经给你找好南边电子厂的工作了，包吃包住，一个月五千！
你赶紧收拾东西，下周就去上班！给你弟凑复读的学费！”1.“林慧，你疯了？！
”我反应过来，一把将瑶瑶护在身后，胸中的怒火像是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我瞪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你打女儿干什么！
她考了全市第一，你身为母亲，不为她骄傲，反而打她？
还要让她辍学去给那个废物东西挣钱？你脑子被门夹了是不是！”瑶瑶在我身后瑟瑟发抖，
捂着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
我心疼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剜。林慧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挺直了腰板，
理直气壮地叉着腰，嗓门比我还大：“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陈建军，你搞搞清楚，
那是我亲弟弟！林家唯一的根！他不上大学，我们林家就绝后了！女儿算什么？
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现在让她为自己舅舅做点贡献，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天经地义？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林强都二十岁的人了，连个大专都考不上，
天天就知道打游戏，他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没数吗？为了他那个无底洞，
你要毁了瑶瑶一辈子？！”“什么叫无底洞？我弟弟那是大器晚成！
”林慧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再说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读个高中，再读个大学，出来都多大了？耽误了找个好人家！
还不如早点去打工，既能帮衬家里，又能早点攒嫁妆！”这一套歪理邪说，我听了十几年，
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以前，她只是说说，我只当她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懒得跟她计较。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能恶毒到这个地步，要亲手毁掉自己女儿的前程。瑶瑶在我身后，
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的哭声充满了委屈和绝望，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妈……我不想去打工……我想上学……”她抽泣着说，“我保证，
我上了高中一定好好学习，拿奖学金，不给家里添负担……”“你闭嘴！
”林慧尖叫着打断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生你养你，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让你去打工是看得起你！不然你以为你舅舅的学费从哪里来？”她转头又瞪着我：“陈建军，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这事我说了算！要么让林瑶去打工，要么，我们就离婚！你自己选！
”“离婚？”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好啊，离！现在就离！
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瑶瑶我带走，你和你那个宝贝弟弟过去吧！”我以为，
说到离婚，她会像以前无数次争吵一样，有所收敛。可我错了。
林慧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残忍的笑容：“离婚？可以啊。女儿抚养权归我，你净身出户。
”我愣住了：“凭什么？”“凭这房子是我爸妈的名字！”她扬起下巴，
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你一个外地来的上门女婿，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你一分钱也别想带走，女儿也休想见到！你要是敢闹，我就让你在工地上也混不下去！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是啊，我忘了，这套我们住了十几年的房子，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岳父的名字。当年我们结婚，我家里穷，拿不出彩礼，
就当了这所谓的“上门女婿”。这些年，我在工地上拼死拼活，风里来雨里去，
挣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了她，自以为撑起了一个家。到头来，我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扫地出门的工具人。看着她那张因为胜利而扭曲的脸，
再看看身后哭得快要断气的女儿，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愤怒，淹没了我。2.那一晚，
我彻夜未眠。我和林慧分房睡，听着她在那边屋里跟她妈打电话，声音不大，但足够我听清。
“妈，你放心吧……陈建军那个窝囊废，我拿捏得死死的……对，我已经跟瑶瑶说了，
她敢不听话，我就打死她……小强复读的钱肯定没问题，让他安心……”每一句话，
都像是一把刀，将我残存的温情割得鲜血淋漓。我起身，走到客厅，
看到瑶瑶房间的灯还亮着。我轻轻推开门，女儿正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昏黄的光，
用胶带一点一点地，把被撕碎的录取通知书往回粘。她的动作很慢，很小心，
仿佛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听到我进来，她吓了一跳，慌忙想把碎片藏起来。
“爸……”她声音沙哑，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我走过去，按住她的手，
看着那张被粘得歪歪扭扭，却依旧能看清“全市第一名”字样的通知书，心如刀割。“瑶瑶，
”我蹲下来，平视着她，“别怕，有爸爸在。”瑶瑶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扑进我怀里，
放声大哭：“爸，
我不想去打工……我害怕……我想上学……我真的想上学……”我紧紧抱着女儿瘦弱的肩膀，
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上，必须上！”我拍着她的背，一字一句，像是对自己发誓，
“砸锅卖铁，爸爸也供你上！谁也别想拦着！”安抚好女儿睡下，我回到客厅，坐在黑暗里，
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跟林慧硬碰硬，
我讨不到任何好处。房子是她家的，我这些年赚的钱，也都在她手里。她捏住了我的软肋。
我不能就这么认输。为了瑶瑶，我必须战斗。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第二天一早，
林慧上班去了，临走前还警告我，让我看好瑶瑶，别让她“动什么歪心思”。她前脚刚走，
我后脚就请了假，直奔银行。我拿着我们的结婚证和我的身份证，
要求查询我们夫妻名下所有账户的流水。银行的工作人员起初有些为难，
但在我言辞恳切地说明了情况后（我编造了一个妻子可能遭遇了电信诈骗的理由），
她还是帮我打印了过去五年的流水单。那一沓厚厚的A4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一页一页地翻看。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愤怒，
像岩浆一样在我的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烧成灰烬。每个月，我的工资一到账，
林慧就会立刻转走。大部分钱，都进了她自己的小金库，而另一部分，则以各种名目，
源源不断地流向了她弟弟林强的账户。“生活费”，五千。“买电脑”，一万。
“创业基金”，五万。“交女朋友”，两万。……最大的一笔，是去年，
她一次性转了十万过去，备注是“买车首付”。而那个时候，瑶瑶因为学校组织夏令营，
想要一台普通的数码相机，跟我磨了好久。我跟林慧商量，她却把我说得狗血淋头，
骂我不知道节俭，骂我乱花钱，最后瑶瑶也懂事地跟我说，爸爸，我不要了。
我辛辛苦苦在工地上搬砖、扛水泥，顶着烈日，冒着暴雨，一天都不敢休息，
我以为我在为我们这个小家奋斗，为女儿的未来奋斗。可我挣来的血汗钱，
却被她毫不心疼地拿去喂饱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而我的女儿，
我的瑶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用着最便宜的文具，连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敢有。
这五年，林慧从这个家里，偷偷转移了至少五十万！我们的共同账户上，
只剩下不到三千块钱的余额。我捏紧了手里的流水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林慧，
你做得真绝。你想让我净身出户？你想毁了我女儿？我偏不让你如愿！3.我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揣着那沓银行流水，直接去了我一个老乡开的律师事务所。老乡叫王海，比我小几岁，
是个精明强干的律师。听完我的讲述，又看了看那些流水单，他气得一拍桌子：“妈的，
这不叫扶弟魔，这叫吸血鬼！陈哥，你这婚必须离！而且要让她净身出户，把她刮走你的钱，
连本带利地吐出来！”“可是……房子是她爸的名字，我这些年挣的钱也都在她手里，
我能赢吗？”我心里没底。“能！”王海斩钉截铁地说，“陈哥，你听我的。从现在开始，
你要做几件事。”他给我倒了杯水，开始给我出谋划策。“第一，稳住她，
假装你已经屈服了，同意让瑶瑶去打工，让她放松警惕。”“第二，
想办法拿到更多她婚内转移财产的证据。这些银行流水是铁证，但还不够。比如，
她和她弟弟、她父母的微信聊天记录，通话录音，只要是提到钱、提到让你女儿辍学的事，
都想办法弄到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收集她不适合抚养女儿的证据。
比如她打骂瑶瑶，对瑶瑶进行精神虐待、PUA的证据。人证、物证、录音、录像，
越多越好。法官在判决抚养权的时候，最看重的是哪一方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利。
”“只要我们能证明，她是一个不合格、甚至会伤害孩子的母亲，那么抚养权，
百分之百是你的！”王海的话，像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我心中的迷雾。我紧紧握住他的手，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大海，谢谢你！哥听你的！”“跟我客气啥！”王海拍拍我的肩膀，
“这案子我接了，律师费你先别管，等你赢了官司，从她那儿拿回钱再给我！”从律所出来，
我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心里的绝望和愤怒，被一种冷静而坚定的力量所取代。林慧，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回到家，我一反常态，没有再跟林慧争吵。她看我一脸颓败，
以为我已经认命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想通了？”她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
“我早就跟你说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斗不过我的。”我低下头，
声音沙哑地说：“我……我想见见瑶瑶。”“去吧去吧，”她不耐烦地挥挥手，
“跟她说清楚，让她别耍花样，下周一就得去厂里报到。”我走进瑶瑶的房间，关上了门。
瑶瑶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我把食指放在嘴边，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给她看。“瑶瑶，相信爸爸，爸爸正在想办法。这几天，
你假装听妈妈的话，但她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可以的话，用这个录下来。
”我把一支小巧的录音笔塞到她手里，这是我路上刚买的。瑶瑶看着我，眼睛里先是疑惑，
然后慢慢亮了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把录音笔紧紧攥在手心。
看着女儿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我心里充满了力量。计划的第一步，开始了。
4.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下。我假装妥协，每天唉声叹气，
对林慧言听计从。她则以为自己大获全胜，对我颐指气使，越发地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开始光明正大地和她娘家人商量着如何“安排”瑶瑶。“妈，厂里那边我都联系好了，
下周一直接过去就行……对，工资卡我拿着，我每个月给她留两百块零花钱，
剩下的都给小强……”“小强啊，姐姐给你搞定学费了，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复读，
明年必须给咱们林家考个一本回来，给你姐夫家看看，谁才是咱们家的希望！”这些对话，
都被瑶瑶用录音笔，一字不漏地录了下来。而我，则把目标放在了林慧的手机上。
我知道她的锁屏密码，是林强的生日。趁她洗澡的时候，我拿到了她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