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真当还是林家大**？"陈缈涂着红指甲的手，
把一张照片拍在我面前的旧木桌上。桌子晃了晃，上面那碗飘着几片菜叶的清汤也跟着晃荡，
差点洒出来。照片上是个秃顶、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眼神浑浊。我认得他，
建材市场那个张老板，去年死了老婆。"张老板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气。"陈缈抱着胳膊，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混着这破屋子里的霉味，呛得我喉咙发痒。
"人家不嫌弃你是个死了爹妈、没人要的，还愿意出二十万彩礼。你哥厂子周转不灵，
这钱正好救急。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你收拾收拾。""嫂子，
"我放下手里洗了一半的烂菜叶子，水管里的凉水冻得我手指发红，"我不嫁。""不嫁？
"陈缈尖利的声音拔高，像是要戳破屋顶，"林雾，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五年了！
白养你了？让你嫁个人怎么了？张老板有房有车，你还想攀什么高枝？
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她往前一步，几乎戳到我鼻尖："我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
你哥都点头了！"我哥林海蹲在门口闷头抽烟，劣质烟草的味道飘进来。
他始终没抬头看我一眼，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和了陈缈的话。五年前，
爸妈车祸去世，家里公司一夜之间倒了，债主堵门。大学刚毕业的我，
被所谓的"唯一亲人"哥嫂收留，住进了这间城中村角落的破出租屋。五年，像个免费保姆，
洗衣做饭，忍受陈缈的刻薄和林海的懦弱。我以为，血脉亲情还在。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他们大概早就忘了，当初爸妈是怎么帮林海开起那个小加工厂的。更忘了，我这个妹妹，
曾经是谁。心，一点点沉下去，像掉进冰窟窿。不是因为被逼嫁给那个快五十岁的鳏夫。
而是因为这五年来小心翼翼维系的、最后一点对亲情的幻想，被陈缈这几句话砸得粉碎。
"二十万？"我抬起眼，看着陈缈那张因为激动而有点扭曲的脸，
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他就值这个价？"陈缈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敢顶嘴，
随即恼羞成怒："二十万怎么了？你还嫌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德性！
除了这张脸还能看，你还有什么？张老板看上你是他眼瞎！""嫂子，"我打断她，
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五年了，你从没问过我在外面做什么工。""你能做什么工？
"陈缈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不就是给人洗洗盘子扫扫地？难不成还能当个金领？笑话！
"我看着她，没说话。目光扫过门口烟雾缭绕的林海。他依旧像个鹌鹑。"行。"我点点头，
弯腰，从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底下拖出一个蒙尘的旧行李箱。箱子很旧，但材质很好，
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你干什么？"陈缈警惕地盯着我。"收拾东西。"我打开箱子，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几本书，
还有一个用旧绒布仔细包着的长方形小盒子。我拿起那个盒子，指尖拂去上面的灰尘。
"你还真敢走？"陈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雾，出了这个门，我看你能去哪儿？
睡大街吧你！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们！""不会。"我把那盒子放进随身的旧帆布包里，
拉上箱子拉链，发出刺耳的"刺啦"声。"这五年，谢谢哥嫂收留。房租饭钱，
还有……"我顿了顿，"你们替我'保管'的爸妈那点抚恤金，就当是利息。
"陈缈的脸瞬间涨红："你胡说什么！谁拿你的钱了！"林海终于抬起了头，
眼神躲闪："小雾……"我没看他，拉着箱子走到门口。狭小的空间，陈缈堵在面前，
眼神凶狠："想走？你以为那么容易？张老板那边我都说好了，收了定钱的！
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我打断你的腿！"她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停下脚步，
侧过头，看着这个和我流着一部分相同血液、却比陌生人更恶毒的女人。五年来的隐忍，
像被挤压到极限的弹簧，在这一刻，绷断了。"陈缈，"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盖过了屋外的嘈杂，"你真以为，我还是五年前那个一无所有、任你搓圆捏扁的林雾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然呢？林家早没了！你现在就是个穷光蛋！
""林家没了？"我轻轻重复了一句，忽然觉得有点可笑。我拉开帆布包，
拿出那个被绒布包裹的小盒子。在陈缈和林海疑惑又带着点轻蔑的目光中，
我慢条斯理地解开绒布。里面是一个黑色的丝绒首饰盒。款式极其低调，
没有任何显眼的LOGO，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那种顶级材质和做工的厚重感。我打开盒盖。
一道幽蓝而深邃的光，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里上。那是一枚戒指。
戒指的主石是一颗深邃如海洋的蓝钻，不大，但在昏暗的灯光下，
那纯粹到极致的蓝光仿佛拥有生命，流动着摄人心魄的华彩。戒臂是极简的铂金，
镶嵌着碎钻，每一颗都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这枚戒指，与这破败的出租屋，
与陈缈身上廉价的香水味，与林海指尖的劣质烟味，形成了最荒诞、最刺眼的对比。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陈缈的咒骂卡在喉咙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
瞳孔因震惊而放大。连蹲在门口的林海，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烟头掉在地上也没察觉。
"这……假的吧？"陈缈的声音有点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玻璃做的？
地摊上几块钱的玩意儿？""假的？"我笑了笑，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戒面。
这颗3克拉的克什米尔蓝钻，纯净度达到最高级别，是我十八岁成人礼时，
父亲从一个欧洲古老家族手中竞拍来的孤品。它的价值，
足够买下十个陈缈觊觎的那个小加工厂。"嫂子，你天天逛商场，见过哪个地摊货，
能发出这种光？"陈缈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我拿出手机，
动作很慢，像在完成一个庄重的仪式。五年没用过这个号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接通。
我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却尘封了五年的号码。按下拨号键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通了。速度快得惊人。一个沉稳、恭敬，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的中年男声，从听筒里清晰地传出来，
在死寂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突兀："大**？是您吗？"这声"大**"，
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陈缈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晃，
下意识地扶住油腻的墙壁。林海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着，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那张被生活磋磨得麻木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纯粹的、难以置信的骇然。我对着手机，
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冷意："老周，是我。""大**！真的是您！
五年了……董事长……林董他一直在找您！我们动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
可您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电话那头，被称为老周的男人，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哽咽和狂喜。他是林氏集团董事局主席办公室的首席助理，
跟了我父亲二十年，是心腹中的心腹。"我在云城。"我报出这个城市的名字，
目光扫过脸色惨白如纸的陈缈和浑身僵硬的林海，"地址是城中村，槐树巷7号，
顶楼铁皮房。""云城？城中村？"老周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痛心，
"大**您……您怎么会……我立刻安排！不！我亲自带人过去接您！马上！
请您务必注意安全！""嗯。"我应了一声，"另外，帮我查个人。云城本地，
做建材生意的，姓张，去年死了老婆。他最近想花二十万，娶个老婆。
"我的视线落在桌上那张秃顶男人的照片上，语气平淡无波。"明白！大**放心，
半小时内，有关此人所有的信息，
包括他名下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流水、税务问题、关联交易、甚至是个人生活的不当记录，
都会放在您的面前。这种小角色，翻不起浪。"老周的声音瞬间切换成公事公办的冷厉，
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好。"我挂了电话。小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陈缈扶着墙，指甲几乎要抠进墙皮里，那双总是盛满刻薄和算计的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难以消化的恐惧。她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戒指，
再看看我那部破旧的老年机，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林雾……你……你刚给谁打电话？
"她声音抖得厉害，"老周？哪个老周？董事长？林董？
"她似乎在努力拼凑一个可怕的真相，但脑子已经彻底乱了。林海也如梦初醒，
往前踉跄一步："小雾……那戒指……是真的？
你……你认识……林氏集团的……"他说不出那个名字，
那个在财经新闻里才能听到的、代表着庞大财富和权势的名字。"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振邦，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父亲。""轰！"这句话像一道惊雷，
劈在陈缈和林海的头顶。"不可能！"陈缈失声尖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骗人！林家……林家五年前就破产了！新闻都报了！债主把别墅都搬空了！
你爸妈都死了！死了！""破产？"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陈缈，
你看的是哪年的假新闻？林氏集团五年前确实遭遇过一次恶意做空，股价短期波动。
但不到三个月，我父亲就完成了重组，不仅稳住了局面，
还借此机会吞并了对手两家核心公司。现在的林氏，比五年前规模大了三倍不止。
至于我爸妈的车祸……"我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不是意外。有人收了钱，
在刹车上动了手脚。"陈缈和林海的脸色，彻底从惨白变成了死灰。尤其是林海，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起来，
眼神惊恐地看着我。"你……你都知道？"林海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的目光像冰锥，刺向他，"爸生前最后一个月，
是不是找过你？他怀疑刹车有问题，是不是让你去查过那家经常合作的修理厂？而你，
收了对方多少钱？二十万？还是三十万？"林海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哥！"陈缈尖叫起来，扑过去抓住林海的胳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不是……""闭嘴！"林海猛地甩开她，力气之大，让陈缈直接摔倒在地。他指着陈缈，
眼睛血红，像是找到了发泄口："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女人！天天在我耳边吹风！
说爸妈偏心！说小雾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分家产！说林家要倒了，
不如……不如多捞点……"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最后瘫软在地，
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我错了……小雾……哥错了……哥不是人……"陈缈跌在地上，
头发散乱，昂贵的衣服沾满了地上的油污。她看着崩溃的林海，又看看我，
那张精于算计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灭顶的绝望。她明白了，她不仅得罪了首富千金，
还间接害死了她的父母！这滔天的富贵和权势，非但没沾到边，反而成了催命符！
"不……林雾……你听我说……"陈缈手脚并用地想爬过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都是你哥！是他鬼迷心窍！我……我是被他骗了！"她试图撇清关系，
把脏水全泼到林海身上。就在这时，
窗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引擎轰鸣声。不是一辆。是好几辆。紧接着，
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短促而尖锐的刹车声，整齐划一地在楼下响起。然后，
是车门开关的"砰砰"声，训练有素，干脆利落。脚步声响起。
不是城中村居民那种拖沓的步子，而是沉重、整齐、带着金属鞋跟叩击地面的脆响，
由下而上，快速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陈缈和林海像被施了定身咒，
惊恐地望向那扇摇摇欲坠的、糊着油腻报纸的木门。"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狭窄、堆满杂物的楼道里，站着黑压压一片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剪裁精良、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身姿笔挺，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稳。正是老周。他身后，
是六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神情冷峻的保镖，将本就狭窄的楼道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硬、肃杀的气场，瞬间将这破败楼道里浑浊的空气都涤荡一空。
老周的目光越过我，快速扫了一眼屋内狼藉的景象和陈缈、林海惊恐万分的脸，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所有的情绪都化为对我绝对的恭敬。他微微躬身，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整个空间："大**，抱歉，我们来迟了。车在楼下。
董事长在等您。"老周这一躬身，像是一把无形的重锤，
彻底砸垮了陈缈和林海最后一点强撑的神经。陈缈瘫在地上，刚才还试图狡辩的嘴大张着，
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是被抽掉了全身骨头。
她看着门外那些黑压压、散发着冷硬气息的保镖，
看着那个气度非凡、却对我毕恭毕敬的"老周"，
再看看我手里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流光溢彩的蓝钻戒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