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的爱人沈星淮离奇失踪。
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所有人都劝我放弃，只有我知道，他还在。
他就住在我客厅的全息投影里。
他会对我笑，会跟我说晚安，会陪我度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
直到今天，这个完美的幻影，突然浑身乱码，数据崩溃。
他在一堆错乱的像素里，对我口齿不清地，说出了两个字。
“救我。”
许昭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客厅中央，那道由光影构成的人影正在剧烈地闪烁。
那是沈星淮。
或者说，是沈星淮的全息影像。
一年前，沈星淮将这个名为“永恒”的投影装置交给他，说这是送给他的礼物。
三天后，沈星淮就消失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警方查了数月，最后也只能以失踪人口结案。
这一年来，许昭就靠着这个“永恒”装置活着。
它储存了沈星淮成千上万个生活片段，通过复杂的算法，能模拟出沈星淮的日常行为，甚至能进行简单的对话。
许昭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它。
看着沈星淮的影像在屋子里走动，或是在厨房假装忙碌，或是在沙发上看书，许昭才能感觉到，这个家还是完整的。
他才能骗自己，沈星淮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可现在，这个精神支柱正在崩塌。
沈星淮的影像被撕裂成无数彩色的数据碎片，像一场绚烂的暴风雪。
他的脸在清晰和模糊之间疯狂切换，五官扭曲，不成形状。
“星淮！”
许昭冲过去，伸出手，却只穿过了一片冰凉的空气。
他什么也抓不住。
投影里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老旧收音机里传出的杂音，混合着电流的滋啦声。
“救……我……”
那两个字，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刺入许昭的耳膜。
不对。
这不对劲。
“永恒”系统里的所有对话，都是基于沈星淮留下的录音。
许昭听了一年，熟悉里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但这句“救我”，他从未听过。
这不是系统预设的程序。
这不是一个录音片段。
这是……一句全新的话。
许昭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一个荒谬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涌了上来。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影像。
沈星淮的意识……难道被困在了这里面？
“星淮！你听得到吗？再说一遍！”许昭对着那团狂乱的光影大喊。
回答他的，是更加剧烈的闪烁和刺耳的噪音。
那团光影猛地收缩，又猛地炸开，最后，所有的色彩和声音都消失了。
客厅，瞬间陷入死寂。
只剩下投影装置的底座，还在幽幽地闪着蓝光。
沈星淮的影像，不见了。
许昭僵在原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他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手去触碰那个冰冷的金属底座。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启设备。
“正在启动‘永恒’系统……”
“系统文件损坏，无法启动。”
“正在尝试修复……”
“修复失败。”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一盆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来。
许昭不信邪，他拆开装置的外壳，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板。
他对这些一窍不通。
沈星淮是个天才，而他只是个普通的画师。
他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把每一根能拔掉的线都拔了，再重新插上。
结果，毫无改变。
许昭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沙发，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个不再发光的底座。
一年来的平静和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那句“救我”，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不是幻觉。
沈星hai真的在向他求救。
可他在哪？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全息投影里？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许昭猛地站起身，冲进书房。
他要找到线索。
沈星淮一定留下了什么。
他翻箱倒柜，把沈星淮留下的东西一件件摊开。
设计图纸，编程笔记，各种稀奇古怪的电子元件……
这些东西他以前看过无数遍，只觉得是天书。
但现在，他必须看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个侦探一样审视着每一张纸，每一个符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由黑转白。
许昭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一无所获。
那些笔记里全是复杂的代码和电路图，没有任何私人信息。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绝望的情绪再次笼罩了他。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架最底层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黑色的防静电袋，里面装着一块旧硬盘。
这是沈星淮以前替换下来的。
许昭记得，沈星淮说里面的东西都备份过了，这块硬盘已经没用了。
可现在，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许昭找来数据线，将硬盘连接到电脑上。
电脑读取了很久，才终于跳出了一个盘符。
他点了进去。
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件夹，名为“备份”。
许昭的心沉了下去。
他点开文件夹。
里面，也只有一个文件。
是一个音频文件，图标是灰色的，显示已损坏。
许“昭不死心，尝试用各种软件打开它。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就在他快要砸掉电脑的时候，一款老旧的音频修复软件，竟然奇迹般地读出了文件。
一段嘈杂的录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我不同意！这项技术的风险太大了！你们不能……”
是沈星淮的声音！
但很激动，像是在和谁争吵。
录音的背景音很乱，像是在一个信号不好的地方。
“沈工，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一个陌生的，冷漠的男声响起，“寰宇科技投入了这么多，不是为了看你耍情怀的。”
寰宇科技？
许昭瞳孔一缩。
他记得这个名字。
是国内最大的科技公司之一。沈星淮失踪前，正在担任他们的技术顾问。
录音继续播放。
“这不是情怀！这是人道！你们想把人的意识完全数据化，想过后果吗？那还是人吗？”沈星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将是神。”那个男声冷笑着，“永生不死的神。而你，沈工，就是创造神的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我绝不会帮你们……”
“这可由不得你。”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许昭呆坐在电脑前，浑身冰冷。
意识数据化……
神……
他终于明白了。
沈星淮的失踪，不是意外。
他不是被困在投影里。
他是……被做进了系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