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没能成功走到公园的湖边。
王奶奶追了上来，死死地拉着我，
一边给我讲道理，
一边大声地喊着周围的邻居。
很快，我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最后，王奶奶把我送回了家，并且给周晚晚打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周晚晚就气喘吁吁地冲了回来。
她打工的餐厅离家很远，这么快回来，
一定是跑回来的。
她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几缕粘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得像纸。
她看到我，一句话都没说，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王奶奶在一旁叹着气，
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临走前还劝她：
“晚晚，别怪你妈，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说不出来……她这是心疼你啊。”
门关上，屋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周晚晚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
我害怕地缩起脖子，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你想死？”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想跳湖，让我背上一辈子逼死亲妈的骂名，是吗？”
我拼命摇头，着急地想解释：“不是……晚晚……开心……”
“开心？”
她凄厉地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死了我就开心了？周静！你看着我！”
她很少叫我的名字，除非是气到极致。
“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治病，我把林浩给我买订婚戒指的五万块钱全都花了！
现在他妈妈知道了，说我是骗子，说我们一家都是想攀高枝的穷鬼！”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餐厅，因为你早上把尿布扔进了汤锅里，
经理把我这个月的工资全扣光了！我还差点被开除！”
“你知不知道，房东刚刚又来催房租了，他说再交不上，就让我们滚出去！”
她一句一句地控诉着，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我不知道我早上又闯了祸，我只记得我想洗自己的尿布，帮她减轻一点负担。
但是水龙头坏了，我就把它扔进了看起来有水的锅里……
“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全都被你毁了！”
她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有时候真希望，当年那场车祸，我们一起死了多好……”
她的哭声让我心如刀割。
原来我活着，就是她痛苦的根源。
我做的每一件事，无论出发点是好是坏，结果都是在伤害她。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比房东催租时还要粗暴。
周晚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惊恐地看着门口。
门外传来林浩妈妈尖酸刻薄的声音：
“周晚晚！你给我开门！躲在里面算什么？
拿了我们家的钱就想不认账吗？
我告诉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报警抓你这个诈骗犯！”
周晚晚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我看着她绝望的脸，心里那个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我不能再拖累她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地消失。
门最终还是被打开了。
林浩和他母亲站在门口。
那个浑身金贵的女人一进门就捏住鼻子，
嫌恶地扫视我们不到二十平的家。
“啧啧，猪圈都没这么脏。”
她目光落在周晚晚身上，冷冰冰地问：
“五万块钱，什么时候还？”
周晚晚嘴唇抖着，脸白得吓人。
“阿姨，那是我妈的救命钱……我会还的，求您再给我点时间……”
“救命钱？”林浩妈妈笑了，她指着我，
“给这个傻子？她活着有什么用？”
“我儿子要娶老婆，不是娶个保姆回来伺候你妈！”
“妈！”林浩想拦她。
“你闭嘴！”他妈甩开他的手，盯着周晚晚：
“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要么，把这傻子送走，五万块钱算我给你的嫁妆。”
“要么，你现在就还钱，然后跟我儿子分手！”
她抱起手臂，等着周晚晚选。
屋里安静得可怕。
我看见周晚晚的手攥得死紧，
她看着林浩，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乞求。
而林浩，那个曾对她许诺过未来的男人，
却在母亲逼人的目光下，艰难地、羞愧地，移开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