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川记得很清楚，林孟初眉眼弯弯的模样，特别好看，眸光澄澈，就好像是山里的清泉一般干净。
可如今的她，虽然仍旧好看，褪去了几分青涩，可他却明显地能感觉到，她身上萦绕着一股倦意，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
他能猜到，她这么久来，过得并不快乐。
顾砚川伸出手，指尖快要触碰到林孟初的脸颊时，却猛地顿住了，心头一颤。
终了，他只是轻轻地撩开了她额前的碎发，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两年任务忙碌，没回村里，这次执行任务路过，兜兜转转的，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林孟初，又阴差阳错地救下了她。
还……
他眸光一暗。
当初他打听过，林孟初分明是和别人订了婚，如今这个时间，她明明早就已经嫁给别人了。
结果山洞外那两个畜生却说，她是寡妇。
怎么可能呢？
她的丈夫难道……死了？
顾砚川的眉头紧紧蹙起，心里涌上了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担忧。
丈夫死了，那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又怎么会沦落到被村霸欺负的境地。
还有她脸上惊心怵目的伤。
顾砚川越想，心绪越发混乱。
以前给他和林孟初牵线的杜大婶曾经跟他说过林孟初的情况。
“那丫头命苦哦，那么小一点，一个人在桥洞下，饭也没得吃，是乔老爷子心善把她给捡回去的！”
她打小就没了父母，后面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后，被乔老爷子捡到。
从那之后，一老一小的便相依为命。
不过林孟初很争气，一点都不输给有家有口的孩子，从小就透着股机灵劲儿，无论做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好。
他还记得杜大婶提起过，乔老爷子是当时有名的老中医，一手针灸几乎出神入化。
捡了林孟初回家后，发现她对中医也特别感兴趣，后面就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别家孩子还在玩泥巴掏鸟窝的时候，她已经在钻研医术，识草药了。
当时很多人连课文都背不下来，林孟初却能把晦涩难懂的医术背得滚瓜烂熟。
连乔老爷子都觉得，林孟初是天生吃中医这碗饭的料。
当年传来消息，说林孟初已经定下婚约，他虽然失落，却也只能将自己的心思藏在心底，默默祝福。
毕竟是乔老爷子看中的人家，定然不会差，她那么聪慧，婚后日子也不会过得差。
后面，他就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关注林孟初的事情了。
再往后，就是今天。
乔老爷子是在她订婚那一年不久后去世的。
所以，她刚定下婚事，就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倚仗，独自嫁去了高家。
顾砚川指尖收紧，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一阵钝痛。
林孟初在乔老爷子的呵护下长大，在失去师父的庇护后，一个人面对这段婚姻。
难怪她会落到这般境地。
没了师父撑腰，在那个复杂的家里，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又能够依靠谁呢？
顾砚川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她身上的温热气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还历历在目。
她抬起苍白的脸，朝自己伸出手，眼底的依赖和无助，就好像是一根根针似的，不断扎着他的心。
如今，林孟初已经成了他的人。
顾砚川突然想起什么，眉心紧锁，攥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不管林孟初曾经嫁给谁，也不管她那个丈夫是死是活，现在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一点。
林孟初过得并不好。
她不能再让她留在这个吃人的家庭里，乔老爷子不在了，她无依无靠，今天遇到这种情况，他恰好路过，救下她。
这只是幸运了一次。
可下次呢？谁能保证她永远会这么幸运，永远会有人救她？
顾砚川望向山洞外，看着外面风吹过，树叶摇晃，心底浮出了一个念头。
既然林孟初已经成为了他的人，他就要负责。
不管她结没结婚，他都要把她带到京城部队里，决不能让她留在这里，任人欺凌。
回京城，回部队，只有在他的身边，只有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他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部队里，至少风气比村里好，没人敢像那群恶霸们一样无法无天。
只是现在，林孟初还没有醒，他要问问她的意见。
他借着微光敛眸看着林孟初的脸，心跳快了些，做好了迎接她任何反应的准备。
愤怒、指责，又或者是别的，无论她说出什么话，他都认了。
毕竟他是个男人，林孟初刚刚是意识模糊的，但他是清醒的，发生了这些事，于情于理都该他负责。
过了好久，林孟初的睫毛才微微颤动起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砚川心头一紧，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
林孟初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蒙，眸子像是蒙了层水雾似的，湿漉漉的，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
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眼底的迷茫才渐渐褪去，随后浮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并没有像顾砚川想象中的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微不觉察地怯懦和可怜。
就好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似的，引人心疼。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望进了顾砚川的心里，让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口。
林孟初看着他，抿了抿唇。
她现在很清醒，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在等。
等顾砚川主动开口。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但她要欲擒故纵，不能上赶着，要让顾砚川先提起此事。
林孟初也没有提起当年相亲的那份缘分。
毕竟本来他们俩都没见面，只是杜婶子给他送了自己的照片，想必顾砚川早就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他没有忘记，如今自己的脸也已经毁容了，半张脸上有一道很狰狞的疤痕，这会儿头发也乱糟糟的，顾砚川肯定认不出她来。
她不能先暴露身份，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刻意攀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