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年花十万雇我当“私人助理”，实际是替他写作业、挡桃花、应付考试。同学们笑我是沈少爷的“高级保姆”，他从不反驳，只淡淡说：“她需要钱。”三年间，我替他挨过酒瓶，熬过通宵，甚至帮他给别的女生写情书。毕业那天，我递上账本：“钱还清了，两清。”他撕碎账本冷笑：“你这种人，离了我怎么活？”三个月后，他疯了一样找我朋友打听：“告诉她，我改...我真的改了...只要她回来...”
雨点砸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糊掉外面一片精心修剪的绿意。期末前的馆里闷热窒息，只有翻书和笔尖划纸的沙沙声。
林薇坐在角落，指尖掐着书页边缘，用力到泛白。对面，沈聿一条长腿伸到了她这边，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地面，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过分好看却写满不耐的脸上。
一张纸条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摁着，推过桌面，停在她摊开的微分方程习题集上。
龙飞凤舞一行字，是他的笔迹，内容却让她喉咙发紧。
——‘照着这个，给徐蔓写封信。下周末她生日。’
徐蔓。外语学院的明珠，家世和沈聿旗鼓相当，传闻里双方家长乐见其成的一对。
林薇没抬头，呼吸滞了一瞬，又恢复。她拿起纸条，对折，再对折，指甲在折痕上狠狠压过，然后塞进笔袋最底层。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自己的书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聿等了等，没等到预期中的反应，眉头拧起，脚上加了点力，踢了踢她的鞋帮。“听见没？”
“嗯。”很低的一个单音，几乎湮灭在翻书声里。
他不满意，手机往桌上一扣，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啪”，附近几道目光投过来。他浑不在意，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里面的嘲弄和理所当然：“用点心，别跟你平时那呆板样似的。写好了，这个月多加五千。”
“……”林薇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住，留下一个墨点，慢慢晕开。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沈聿的眼睛很好看，桃花眼，看狗都深情，此刻却只有居高临下的吩咐和一丝因无聊而被驱散的烦躁。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她下午还有两份**，比如下周她自己的专业课也要期末考，比如……写情书给另一个女生，这件事本身。
可最终，她只是垂下眼睫，盖住所有情绪，声音平直：“要求？”
沈聿像是早就想好了，靠回椅背，翘起二郎腿：“还能有什么要求？夸她漂亮，有气质，说跟我在一起天造地设，羡慕死别人那种。哦，语气真诚点。”
他说得流畅，仿佛在吩咐餐厅服务员今天牛排要几分熟。
林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她合上自己的书，默默拿过他旁边那本干干净净、只龙飞凤舞签了个名的宏观经济学课本，翻开第一章，开始给他划重点、整理笔记。
沈聿满意了，重新拿起手机，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里，手指翻飞。
雨声渐密。
没多久，他几个朋友勾肩搭背地找来图书馆，隔着书架扬声喊：“沈公子，还用功呢？走了走了，球场约了隔壁的，缺你个前锋！”
沈聿立刻收了手机，站起身，把刚林薇整理了两页的笔记本和课本胡乱往她这边一推：“快点，弄完重点再把习题答案抄一份，明早给我。还有那信，最迟后天。”
他跟着朋友吵吵嚷嚷地走了，留下满桌狼藉和一句飘在空气里、带着笑意的解释：“帮佣的，给**点活儿。”
朋友们哄笑：“聿哥你这‘高级保姆’真是物尽其用啊！”
“那可不，一年十万呢，便宜。”
声音远去。
图书馆角落重新安静下来。
林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很久没动。窗外的雨声像是下进了脑子里，一片嘈杂的空白。她慢慢伸手，拿过他那本崭新的经济学课本，封面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一种与她格格不入的、养尊处优的温度。
她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袖口，和旁边他随意扔下的、价值她一年生活费的**版球鞋。
指尖冰凉。
她拿起笔，深吸一口气，逼退眼底那点不争气的酸涩，开始一字一字地，替他勾画那些他根本不屑于去懂的知识。
也一字一字地，在心底构思，如何用最漂亮的词句，去帮他追求另一个女生。
“沈聿！你什么意思！”
篮球场边，气氛僵窒。一个高大男生脸色铁青，指着沈聿的鼻子，脚边滚着一只被砸瘪的矿泉水瓶。刚才沈聿一个球砸偏，直接轰飞了对方刚喝一口的水。
沈聿漫不经心地撩起球衣下摆擦了下汗，露出线条漂亮的腹肌，引来旁边几个女生低低的惊呼。他嘴角扯着惯有的、那种懒得分辨是笑还是嘲的弧度：“手滑。赔你十箱，行了吧？”
“谁他妈要你赔！你给我捡起来道歉！”
沈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挑眉：“道歉？你谁啊？”
冲突一触即发。对方队友也围了上来，推搡之间，火药味弥漫。
林薇就是这时候被沈聿一个电话叫来的。她跑得急，额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手里还抱着刚从图书馆帮他借来的几本参考书。
“聿哥，怎么了？”她喘着气，挤进人群中心。
沈聿看都没看她，只朝对面扬了扬下巴：“处理一下。”
仿佛她是什么万能清洁剂，专擦他留下的各种污糟。
林薇抿紧唇，转向那个愤怒的男生，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诚恳：“同学，对不起，他刚才不是故意的。你的水……”她低头从自己旧帆布包里掏钱包，“我赔给你，或者我现在去小卖部给你买一瓶新的，可以吗？”
她的出现和放低的姿态，像是给沈聿的嚣张做了注脚。
那男生怒火更盛，觉得受了双重侮辱，猛地一挥手打开林薇递过来的几张零钱：“滚开！保姆出来挡什么事？沈聿你是不是只会躲在女人后面？”
钱币散落一地。
沈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下一秒，没人看清动作，那男生突然惨叫一声捂住了额头——不是被球砸，是被一只不知道谁扔过来的金属保温杯砸中了，杯子里滚烫的热水泼了他半身。
扔杯子的是沈聿身边一个惯会看眼色的哥们儿。
场面彻底乱了。
叫骂声、女生的尖叫声、拳头到肉的声音猛地炸开。沈聿也被卷入混战，他打起架来那股狠劲和打球一样，不管不顾。
林薇被混乱的人群推搡着，想退出去，却一眼看见有人抄起半截不知道哪来的拖把杆，从后面朝着正与人缠斗的沈聿抡去。
她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了一下。
木杆结结实实砸在她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疼得她眼前一黑，几乎跪下去。
混乱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那个瘦削的女生疼得蜷缩起身体，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沈聿也停了手，转过头看她。他额角有块青肿，眼神里的戾气还没散尽，盯着她，像是有点没明白她怎么就突然冒出来挨了一下。
扔杆子的人慌了：“我…我不是要打她…”
死寂。
沈聿没说话，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她那个旧帆布包，拍掉灰，然后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鲁。他环视一圈愣住的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被杯子砸中、又被这场面惊住的男生脸上。
“医药费，”沈聿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个字都砸在地上，“找我算。”
他没再看任何人，拽着几乎站不稳的林薇，分开人群，径直离开。
身后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一直走到球场外的林荫道下，沈聿才松开她。
林薇后背**辣地疼，只能微微佝偻着。
他停下来，转过身面对她。树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看着她惨白的脸，额头沁出的冷汗，沉默了几秒，忽然嗤笑一声。
“逞什么能？”他说，语气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那一下能打死我？”
林薇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从裤兜里掏出皮夹，抽出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也没数，直接塞进她帆布包的前袋里。
“拿去。买点药膏贴。”他语气生硬，视线移开，看向旁边的树干，“……剩下的算奖金。”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双手插回裤兜，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笔记明天早上第一节课前给我。别晚了。”
他转身走了，背影挺拔又薄情。
林薇站在原地，后背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慢慢伸手，摸出那叠崭新的人民币，厚度扎手。她低着头，很久很久，只是看着那叠钱，然后极其缓慢地，把它们塞回包的最深处，拉上拉链。
眼泪终于砸下来，落在干燥的水泥地上，迅速洇开，又很快被风吹干，没留下一点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