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竹马最落魄时毁了和他的婚约。后来，他手握谋逆铁证、屠了我全家后，
又求皇帝饶了我一命。外人都说他有情有义，却不知他对我百般折辱。心灰意冷之际，
我找到皇帝，做了一笔交易。竹马不知道，他的前程是我给他的。现在，我要收回来了。
1.被皇上送回林府的那一日，林慎当众宣读了我全新的身份：反贼之女，通房丫鬟，如今，
只是个最低等的下人！自那以后，以前那些还会对我稍有忌惮的人，
都毫不掩饰地对我侮辱嘲讽。“逃什么？通房不好吗？她一个反贼之女，
若不是林大人念及与她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替她出面说情，她顾莫瑶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对啊，要是换做我，肯定老老实实当个通房丫头，舒舒服服地享受，谁逃啊…”“嗐，
之前我还对她阿谀奉承了那么久，本以为她能当个妾，谁能料到最后这般糊涂，
真是比不上我这个老妈子！”“哈哈哈哈哈～”另有几个或年轻、或老迈的声音相继附和着，
无一不是在讥笑我的愚昧无知。或许是有人瞧见我从柴房门前走过，重重地咳了几声后，
那嘲笑声骤然停下。而我，仿佛一个毫无知觉的人，默默走向柴堆，着手准备烧水，
不争不辨。一个月前，我顾家和三皇子满门被抄，太子义琤登上皇位。
占城国为表对义琤的归顺之意，打算将本国的青烟公主送来我朝。义琤也在不久之前，
将青烟公主指婚给了林慎。身为这场婚事的主角，林慎要隆重出席皇家宴会。
于是他命我在这几日里，每日都要为他烧好以玫瑰花瓣泡制的热水。彼时我被他按压在榻上，
只能强忍着应了下来。不知是何处触怒了他，他瞬间恼怒，右手一伸，
便从后方紧紧扼住了我的脖颈。“怎么，不愿意？还逃吗？呵，可是皇上不要你，
把你送回来了……”我怎么敢再逃？我不过是在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罢了。就如同现在，
面对其他下人的哄笑却能默默去烧水一样。当反抗只会加重折磨，倒不如坦然接受，
再伺机而动。2.林慎似乎很满意我的屈服，不再在床榻之上对我百般折磨。
他整日容光焕发，可见在义琤跟前是何等的风光得意。府中有人说，
林慎现在是全京城的大红人，就连天子对他也要礼让三分。然而，他在外头越是风光无限，
我在林府内便越发落魄不堪。下人们一个个都对我使尽了绊子。唯有一个新来的柴房丫头，
不明其中的前因后果，见我可怜兮兮的，总想着要帮**活。有那好事的老妈子瞧见了，
赶在那丫头抢活之前，一把将她拽走了。“阿葡，你不要命啦？！大人可是吩咐过，
不许帮顾莫瑶。
”“可是……可是顾姐姐她的手都冻紫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手吧，
小心被大人给打断！”不知是谁多嘴走漏了风声，此事很快传到了林慎耳朵里。
他满脸笑意地来到我在柴房角落的栖息处，讥讽我运气真好，竟然还有好心人想要帮我。
看他身后并无别人，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牵连无辜，就好。谁料，
就在我低头暗自庆幸的刹那，一双灰色缎面便鞋悄然踩在了我的膝盖旁边。与此同时，
林慎身后的门被家仆大力推开，发出一阵声响。“顾姐姐！”林慎深谙预测人心之道。
前一秒我还暗自庆幸他不会迁怒旁人，后一秒，他便将五花大绑的阿葡扔到了我的身边。
无情地击碎了我的幻想。“林大人，顾姐姐实在太可怜了，这冬至才刚过，她的手都冻紫了，
还睡在这四处漏风的柴房里，求求您大发慈悲，
给她几件厚衣服吧～”阿葡扭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替我向林慎苦苦求饶。
可林慎怎会因一个下人就放弃对我的报复呢？我伸出僵硬的手，轻轻拉了拉阿葡的衣袖，
示意她不要再求情。这一细微的举动，没能逃过林慎的眼睛。我眼睁睁地看着，
那只上好的缎面便鞋轻轻抬起，而后重重地踩在了我拉住阿葡的那只手上。
脚尖看似轻柔无力，实则暗暗使力，反复地碾揉着。阿葡吓得放声大哭，
一个劲儿地祈求林慎网开一面，放过我。“放过她？你可知她当初是如何待我的？
”3.盛朝无人不知，顾家庶女顾莫瑶和金陵林家之子林慎，自小便是青梅竹马，
还有婚约在身。可一年前，金陵林家大当家，在酒楼与好友畅聊时，酒后妄议朝政，
留下“天子用人不明，太子礼贤下士”之言。这话不经意间，传到了老皇帝耳朵里。
但老皇帝并未罚抄林家，而是勒令林家人世世代代永不得当朝为官。林家本是金陵富商，
因这一出，生意一落千丈。而我，就是在这事之后撕毁的婚约。“我林家一朝落魄，
你顾姐姐当即毁亲，此她罪一。“罪二，她爹顾承荣和三皇子互相勾结，囤积甲兵，
拉拢江湖势力。“至于罪三…”林慎松开脚力，走到阿葡身边蹲了下去。纤细的指尖，
轻佻地挑起了阿葡的下巴。“我林慎为了新帝，甘为马前卒，一举掀翻顾家和三皇子的阴谋，
这是忠。我念在你顾姐姐年方十八，还未开窍，替她求了一命，这是义。
可你顾姐姐又是怎么做的呢？”阿葡的哭声，渐渐变小。她终于知道，无论怎么帮我求情，
都敌不过林慎对我的恨意。林慎对阿葡的反应倒很是满意。他不仅让小厮给阿葡松绑，
还让管事送来了一套上好的粉色夹袄襦裙。“后日，新帝在宫中设宴，阿葡，你陪我一道去。
“看你很可怜这个反贼之女，那就让她当你的贴身丫鬟吧，你们主仆二人一起赴宴。
”我垂着头颅，没说话。林慎许是觉得我不肯，瞬间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跟你说一起去，耳聋吗？“你以为你一个丫鬟还有拒绝的资格么？！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冰冷的柴房。其实，林慎以前并不是这样视女人如草芥的人。
在我撕毁婚书之前，他来顾家寻我时，有时见到嫡姐在训斥丫鬟，会出言相劝。
看到街头的卖艺女，会自掏腰包，帮别人赎身。他以前跟我说过，
女子要想在世上活得潇洒快乐，比男人困难多了。“女子受限，而男子倍受宽容，
世上理应给女子多些理解。”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会把丫鬟这个词叫得这么顺嘴且无情呢？
难道，只是因为，这个丫鬟是我吗？我咬了咬牙，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忍，
便可以得到自由了……4.林慎离开后，我费力地将阿葡从冰冷的青砖地上扶了起来。
“小娘子，快起来吧。“此后你便是林大人的爱妾了，看来，你这一出戏也算是没有白费吧？
”阿葡微微挑起了秀眉。明明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可那双小鹿般的眼眸里，
却满是胜利的喜悦与侥幸。“顾姐姐这般聪慧，为何却不晓得在林大人面前稍稍示弱呢？
瞧我，不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么。”示弱？我又何尝没有尝试过呢？
可当我为自己示弱解释之时，林慎却对我丝毫不予置信。年少的信任，荡然无存。
我根本摸不透他想要什么答案。无奈之下，我才在不久前去向皇上谋求自由。一想到义琤，
我满心无奈，将阿葡的双手抓到掌心。“小娘子手背细皮嫩肉，一眼便能看出，
即便不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定然是吃穿不愁。
“再看这手心……”下人的手粗糙些本是寻常之事，然而像阿葡这样虎口与手心粗糙，
手背却细嫩光滑的却并不多见。早在她初次抢我活儿干的时候，我就已经留意到了，
她绝非普通的下人。她的来处，我大约一清二楚。阿葡蓦地用力将我冰冷的手反握住，
那劲道之大，令我咋舌。“顾姐姐，我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林大人用来**你的工具罢了。
“可是，既然你完成不了主子的任务，那就换我来好了。”5.天子摆宴那日，
正当我跟随阿葡登上马车出府时，带头的马车里，陡然探出一个身影来。“顾莫瑶，
你就在下面走着，不许上车！”林慎这是存心要我从林府一路步行到皇宫，
好让我成为城中的笑柄。这一路，即便我始终低着头，却也依旧能感受到周遭投来的冷眼，
以及那些嗤笑声。路人都在感叹，真是命运无常。顾承荣一生为嫡女精心筹谋，
满心期望能攀附上三皇子，为嫡女谋得皇后之位，
却不想谋逆之事不知被谁告发到了皇帝那里，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唯有顾莫瑶这个向来不受宠的庶女，侥幸活了下来。
“这顾莫瑶在林家落魄之后便撕毁了婚书，拼死不肯嫁给林慎，
可这林慎在得势后却向皇上求情，饶了顾莫瑶一命。”“世间诸事，皆由天命。
倘若这庶女当时没有撕毁婚书，林慎定然也会护她周全啊，说不定如今她已是林夫人了！
真是成也婚书，败也婚书！”这些闲言碎语，并非只有我一人听得清清楚楚。
马车里的阿葡也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明白。她撩开车帘，喊住我：“顾姐姐，
你说若是当初你没有撕毁婚书，如今又会是何种情形？”依我想来，
大抵世间便会多出林家满门以及我的无头尸吧。“林府上下人人都在我耳边念叨，
说顾莫瑶如何笨，怎样蠢，可我却觉得姐姐极为果敢，还很重情义。“只是，
姐姐心底还是对林大人留有几分情意呀，所以任务才迟迟没有进展。”自那日达成目的之后，
阿葡的眼神便总是带着挑衅。尤其在激我之时，更是如此。我瞬间移开目光，
重新望向正前方，试图岔开话题。“小娘子还是多为自己思量吧。
若是宫宴上那公主蓄意发难，你恐怕便要和我一样，沦为低等下人了。”这场宫宴，
本就是为迎接公主。而作为此次联姻的主角，林慎却故意带着一个小妾出席。如此，
不难想象到时的场面会何等难堪。6.意料之中。酒过中旬，菜过五味，
青烟公主终于坐不住了。“皇上，而今我携诸多宝物美人来朝，皇上竟让我与她人共侍一夫？
这……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说话间，不卑不亢，气势如虹，
但一头如墨般的长发垂至腰间，又平添一抹温柔。偏那园子中心的掌权者，并不动容。
“青烟，朕只比你大十岁，才二八，你可是想要做我的贵妃？
”“臣女实不敢觊觎后妃之位……只是……”“只是什么？”义琤眉头微笃，不过片刻，
却又笑了出声，“只是不喜欢林卿心里有别的女人？”一句玩笑话，
轻而易举就将一国公主打上了善妒的名号。周围噤若寒蝉，都以为，
占城公主当众质疑盛朝的和平之意，要有大霉了。可是，
随后一道爽朗的笑声便从座上传了下来。“如若青烟公主因为小妾就觉得不适，
那要是朕告诉你，这小妾身后所站之人，还是林卿的青梅，你又会如何呢？
“听闻此女当初知晓自己的父亲谋逆一事后，不想牵连林家，便撕了一纸婚书，
林家这才没有因此遭祸，反而还因提前洞悉顾家阴谋，而立了大功。”义琤审视的眼神，
在我和林慎之间来回徘徊。他话锋骤转，目若苍鹰，直勾勾地锁住林慎，“林卿，
顾莫瑶这事，你可知晓？”这话问的。林慎知道了又如何？我不是没告诉过他，只是他不信。
如果信了，我又何至于沦落至此呢？我不自觉地翻眼瞪向义琤，忽然就听林慎拍了拍手，
示意我上前给他奉茶。“皇上，无稽之谈不可轻信。”林慎道。“可依朕所查，确有其事。
”7.这下，不止林慎，就连在座所有人，俱是一愣。谁都知道，去年林家刚落魄，
顾莫瑶就迫不及待撕了婚书。如今，一国之君却盖章定论，
说她是因为不想牵连林家而毁亲……林慎面露狐疑，望向义琤。但义琤既然已说查证过此事，
要么是特意想帮我，要么是真有证据在手。无论哪一种，都让林慎不敢当众质疑。而我，
心跳不知何时漏了一拍，连茶壶何时掉落，贱了阿葡一身茶水都没察觉。等回过神来时，
阿葡已经将我拉到了义琤脚下。“皇上，这丫鬟不慎将茶水泼在了臣妇身上！
望皇上恩准她跟我去偏殿，伺候我换身衣裳。”“准。“正好，朕也有些乏了，诸卿自便。
”一入偏殿，我就学着阿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片刻之后，身后的木门果然如我所料，
被推了开。我伏首于地，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石青色衣角翩然拂过。“阿葡，
你知道朕要问你什么吗？”我没敢动，只听见身旁的阿葡挺直腰身后，
旋即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主子，我并非蓄意谋取这小妾之位，
实在是顾莫瑶太过心软，她的进度太慢了！”阿葡说话间，义琤的脚步声渐近，
直到停在我身前。“莫瑶，抬起头，告诉我，还记得和我的承诺吗？”我缓缓起身，
刹那间撞入了一双深邃如夜的漆黑瞳眸之中。8.我与义琤，其实暗中往来多年。五年前，
在我娘亲寒酸的葬礼上，时任太子的他恰好从偏门经过，一眼洞察出棺椁中的人是中毒身亡。
此后，他便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手，试图以此游说我为他效命。起初，
他只是让我从中周旋一二，说服父亲在朝堂之上对他鼎力相助。然而我身为庶女，
只是拿来和林家结亲的工具罢了。况且，女子深居闺阁后院，前朝诸事严禁插手干预。
义琤倒也没勉强我，反倒施手相助，帮我查明了母亲中毒的真相，竟是顾家主母暗中所为！
当我去找父亲对质时，父亲却查也不查，一口咬定我说的是无稽之谈。
“你母亲一向温婉贤良、端庄淑雅，怎会做出残害你娘亲那般恶事？！
“你若对你嫡姐和母亲心存不满，尽可直接向我说，何苦恶意诋毁你母亲！为人子女，
需时刻牢记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倘若再蓄意污蔑当家主母，家法严惩！”自那日起，
我终于看清父亲为人。主母是他的发妻，而我的娘亲死不死活不活的，根本无足轻重。
我不再提及此事。转而变得温顺乖巧、善解人意。父亲见我听话知礼，
欣然应允我前往他的书房诵读诗书、挥毫泼墨，以修身养性。也正是在此期间，
我在书房中偶然窥见了他与三皇子暗中勾结的密信。信中，父亲嫌弃义琤太仁厚，
更欣赏三皇子的狠辣。甚至妄图在我嫁进林家后，借由林家以往积累的家财，
扩大招兵买马的进程。从那往后，我便与义琤联手，一步步将顾家和三皇子送入了地狱。
9.我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才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义琤。“皇上，
民女从来都没忘。我把顾家谋逆的证据给了您，您也帮我把顾家给除掉了。
我……”只是一想到后面的事情，话就像卡在嗓子眼儿里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义琤在我跟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硬是把我的脸抬起来，让我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你确实给了我他们谋逆的证据，
可你同时也偷偷派人给了林慎一份。“自从林家败落之后，
林慎满心满眼就只有重振林家这一件事。你倒好，明明跟我说只把证据给我，
结果却还给了他一份，让他侥幸立了功，搞得我现在不得不对林家格外厚待。”一想到，
城中关于对林慎如何在林家落魄时还能通晓顾家谋逆之事的赞赏，我心里就一阵冷汗。
自古君是君，臣是臣。如果林慎拿到铁证后替义琤两肋插刀，而后低调行事，倒还好说。
可如今明显臣威高于君，这就太招摇了……我咬了咬牙，就要跪下去磕头认错。
义琤却突然笑着，松开了我的下巴。“你也别自责。我知你把婚书给撕了，
心里对林慎有所愧疚，才会故意帮他。不过你现在对他应该也没有太多的留恋，
否则半个月前就不会来找我要自由了。”顾家覆灭前，义琤就和我说好了，
他会帮我找好斩首的替身。然后，他会给我一个全新的身份，让我回归自由。
可谁知林慎会公然向他求我的命。那时候，我都打算悄悄离开京城了。听闻林慎救我，
我还天真地以为他是查到了我帮他的证据，要和我重修旧好。谁知道，他竟是逼我做通房。
半月前，我终于心灰意冷去找了义琤。义琤告诉我，林慎私下养兵，恐有异心。“莫瑶，
你帮我找到林慎私养府兵的证据，找到后，我定会给你想要的自由！”女子在世，
求得自由实在艰难。掀翻顾府，我是受义琤帮助。离开林府，我一样也要得到他的允诺。
10.“你得时刻记住，你的这条命是我给你的，可不是林慎帮你求来的。”义琤的话里，
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他想警告我别忘记，如果不是五年前他找上我，
我根本没有办法活下来。我连连点头表决心，旁边的阿葡在这时急急忙忙地插话了。“主子，
这个顾莫瑶可不能相信啊！她回到林府这半个月里，不哭也不笑的。
林慎对她没有一点怜悯和疼爱，她怎么可能查到什么嘛！
而且城里到处都在说林慎得上天眷顾…”义琤抬起手，把阿葡后面的话给打断了。
他不停地摆弄着手上的碧玉珠串，表明平静，实则愠怒。“阿葡，
你还记得朕当时把你安排到林府是为了什么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阿葡进林府，
要么是监视我，要么就是偷偷查看林府动向。现在她靠着一些小心思在林府有了地位，
还正好被林慎带到了这次宫宴上，那她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10.“莫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