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敞开着的门板。发出“咚咚咚”的三下声响。
“抱歉,来晚了。”她的声音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集中在她身上。
赵鹏手里的笔停在半空,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点儿。
何瑶端着水杯忘了喝,嘴唇还贴在杯沿上。
周宇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眼睛却偷偷往她这边瞟。
“肖副队,欢迎欢迎。”黄老师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相迎。他头发已经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神里没有排斥,只有善意,像个长辈。
“一路过来辛苦了吧?外面下着雨,我给你倒杯水?热水还是凉水?”
“谢谢黄老师,不用了。”肖菱夕冲他点了点头,笑容真诚了些,“我叫肖菱夕,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黄老师摆摆手,热情地给她介绍起来。
“这是赵鹏,我们队里的‘活档案’,记人记事最清楚。这是何瑶,心思细,做笔录是一把好手。那是周宇,电脑高手,查监控找线索没他不行;还有一个陈奇峰,今天去医院拆石膏了,前阵子抓贼时被嫌疑人用铁棍敲了骨裂,明天就回来……他们都是队里的老人了,业务能力没的说。”
周宇开心地对她摇摇手,露出两排白牙,眼神里带着点歉意。
其他人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眼神躲闪,没人主动说话。
何瑶甚至故意转了转椅子,背对着她整理文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在表达不满。
“嘁。”不知是谁在角落里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根针,刺破了办公室里虚假的平静,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肖菱夕假装没听见,走到靠窗的一个空座位旁。
那里显然是特意给她留的,在最边缘,桌上还放着崭新的文件夹和笔筒,笔筒里的笔摆得整整齐齐,连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她拉开椅子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目光平静地扫过办公室,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严劲泽坐在最里面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像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面前的文件摊开着,上面是魏庆案的现场照片,黑白的,看着有些刺眼。
办公室里的沉默像凝固的水泥,直到林振禹拿着文件夹匆匆回来,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脸色有点难看,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声音带着点沮丧:“法医那边说……尸检有新发现。”
他的表情就能说明不是正常死亡。
“开始吧。”严劲泽率先打破沉默,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将一叠资料推到会议桌中间,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说说魏庆案的初步情况。”
林振禹清了清嗓子,拿起尸检报告,指尖在纸页上划过,念道:“法医初步鉴定,魏庆,男,57岁,死因倾向于急性心肌梗塞。后脑有一处钝器伤,边缘不规则,技术科在207室的桌角提取到了匹配的血迹,推测是他突发心梗后失去意识,摔倒时撞到的。”
他顿了顿,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看到了什么费解的事:“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死者体内检测出微量的药物成分,具体是什么药物还要等化验结果。另外,他胃部残留还有一些类似狗肉碎屑,没消化完全。也要等结果。”
“什么?”何瑶惊讶地抬起头,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她下意识地捂住嘴,眼神里满是嫌恶,“那老头子居然吃狗肉?是不是人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赵鹏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有些人就好这口,尤其是老一辈,觉得冬天吃狗肉暖身子。我觉得重点是那个药物,是什么药物?会不会和心梗有关?”
“慢性病药?”周宇蹙眉,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比如降压药、降糖药之类的?说不定是没按时吃,或者吃多了?”
办公室里又开始讨论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声音渐渐热闹起来,却没人再看肖菱夕一眼。
她就像个透明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翻看着桌上刚刚黄老师递过来的现场照片和笔录,指尖偶尔在纸面上划过,没插话,仿佛眼前的讨论与她无关。
严劲泽的目光几次落在她身上,见她始终沉默,眉头皱得更紧了。
讨论了一阵,赵鹏发现严劲泽已经在短时间里瞟了肖菱夕好几眼,他突然看向肖菱夕,语气带着点挑衅:“肖副队,你怎么看?听说你是国外回来的,肯定有不一样的见解吧?”
其他人也跟着停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她,眼神里有好奇,有质疑,还有等着看笑话的。
肖菱夕抬起头,脸上表情淡淡的:“我是新手,第一次接触,没什么经验,就不发表意见了。”
这女人的反应太反常,此刻她淡然的表情和刚才在筒子楼里追问细节时的锐利截然不同,像戴了层面具,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刚才在案发现场,她能精准地捕捉到“摔东西”这个被忽略的细节,还能直指后脑钝伤的关键,怎么看都不会是个“新手”。
这份刻意的低调,反而让他心里更烦躁,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既然什么都不懂,”严劲泽突然开口,声音冷硬得像块冰,打断了众人的讨论,“那你去联系魏庆的两个侄子吧。赵鹏,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她。”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里的刻意显而易见。
这是故意给她安排了最基础、最琐碎的工作,像是在敲打她。
赵鹏忍着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飞快地写下两个电话号码,推给肖菱夕时,嘴角还憋着笑意:“麻烦你了,肖副队。这俩侄子一个性子软,一个脾气爆,联系的时候可得多费心。”
肖菱夕拿起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两个号码被圈了起来。她平静地起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