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乔舒以为信号断了。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通话还在继续。
“你说什么？”裴斯年的声音，像是从冰层底下传来的，又冷又硬。
“我说，取消婚约。”乔舒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理由。”
“没有理由。”乔舒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我单方面通知你，就这样。”
她准备挂断。
“乔舒！”裴斯年吼了一声，带着压抑的怒气，“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你知道后果！”
后果？
上一世，她已经尝过了最坏的后果。
死亡。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
“后果就是，”乔舒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又轻又飘，“你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烦人精了，恭喜你。”
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裴斯年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清静了。
乔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乔正国和徐佩芬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查十八年前医院的记录。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和乔舒说的一模一样。
那天，医院有两个产妇，因为护士的疏忽，手环被弄错了。
另一个女孩，名叫沈念，她的“父母”是一对来自乡下的普通夫妇。
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的那一天，徐佩芬当场就晕了过去。
乔正国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几根。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佣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只有乔舒，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偶尔看看书，或者在花园里发呆。
她的哥哥乔延，从国外分公司出差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爸，妈，怎么了这是？”乔延把行李箱交给佣人，走到沙发边坐下。
徐佩芬的眼睛又红又肿，乔正国一言不发地抽着雪茄。
“舒舒呢？”乔延问。
“在楼上。”徐佩芬的声音沙哑。
乔延皱着眉上了楼，推开了乔舒的房门。
乔舒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色。
她的侧脸很安静，安静得有些陌生。
“舒舒？”乔延走过去。
乔舒回过头，看到他，眼神动了一下，“哥，你回来了。”
“嗯。”乔延在她对面坐下，“家里怎么了？爸妈脸色很难看。”
“没什么。”乔舒淡淡地说。
“还说没什么？”乔延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又跟爸妈闹别扭了？还是……裴斯年那小子欺负你了？”
乔延是家里唯一一个，真心实意把她当妹妹疼的人。
上一世，她死后，也是他，不顾一切地为她讨回公道，最后却被裴斯年打压得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乔舒的心里泛起一丝微澜。
“哥，”她看着乔延，“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乔延愣住了。
他伸出手，探了探乔舒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回答我。”乔舒坚持道。
乔延看着她异常认真的眼神，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他想了想，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不是亲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就是我妹妹。”
乔舒的眼眶有点热。
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暖意。
她吸了吸鼻子，把那点情绪压了下去。
“谢谢你，哥。”
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乔舒走到窗边，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裴斯年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乔舒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怎么来了？”乔延也看到了，眉头紧锁，“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不知道。”乔舒转身，坐回椅子上，“我不想见他。”
“行，你待着，我下去会会他。”乔延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了房间。
楼下客厅。
裴斯年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整个客厅的气压都因为他的存在而降低了几分。
乔正国和徐佩芬坐在他对面，脸色都不太好。
“斯年，你和舒舒……”徐佩芬欲言又止。
“她要取消婚约。”裴斯年开口，声音没有温度，“我想知道为什么。”
乔延正好从楼上下来，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
他走到裴斯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裴斯年，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乔延的语气充满了火药味，“你对舒舒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她追了你这么多年，你给过她好脸色吗？”
裴斯年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她是我妹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乔延一拳砸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乔延！”乔正国喝止他。
“爸！你别管！”乔延指着裴斯年，“我告诉你，婚约取消就取消了！以后离我妹妹远点！”
裴斯年站起身，身高和乔延差不多，气场却强了好几倍。
他没理会暴怒的乔延，只是看着楼梯的方向。
“让乔舒下来见我。”
“她不想见你！”
“我再说一遍，让她下来。”裴斯年的眼神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乔舒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让他上来吧。”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
乔舒扶着栏杆，慢慢地走下来。
她还是穿着那件简单的连衣裙，素着脸，眼神平静地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裴斯年身上。
“有什么话，上来书房说。”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上楼。
裴斯年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愈发深沉。
他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书房里。
乔舒站在窗边，背对着门。
裴斯年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为什么？”他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
乔舒没有回头。
“我说了，没有为什么。”
“看着我说。”裴斯年伸手，想把她的身体转过来。
乔舒却先一步躲开了。
“别碰我。”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厌恶。
裴斯年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从来没被乔舒这样对待过。
以前，只要他稍微靠近一点，她就会像只小猫一样蹭过来。
“乔舒，”他压下心头的烦躁，“我知道了，你不是乔家的女儿。所以呢？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你在不在意，和我没关系。”乔舒终于转过身，正视着他。
她的眼睛很亮，也很冷。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看到你了。”她一字一顿地说，“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
“恶心？”裴斯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你再说一遍。”
“我说，”乔舒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我、嫌、你、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