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吟听着这些议论，忽然笑出声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抱歉啊，我不稀罕。”
许明礼的脸“唰”地白了，又慢慢涨成猪肝色：“宋司吟，你说什么？”
他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你别跟我装了，你不是天天盼着我跟你多说句话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是了。”宋司吟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水，“许知青，你这约会还是留着给包雅雅吧，她好像挺需要的。”
包雅雅的脸瞬间红了，跺着脚说：“司吟你胡说什么！”
许明礼气得手指头都在抖，偏偏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偷偷笑出声。
“吵什么吵！”贾队长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眼睛瞪着宋司吟，“别磨蹭了，宋司吟，你去最东边那块麦地除草，快去！”
宋司吟撇撇嘴：“凭什么我去东边啊？那地方最偏，草也最多。”
东边那块麦地挨着乱葬岗，平时没人愿意去。
贾队长看她的眼神带着点不怀好意，像是想看她出丑：“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宋司吟咬咬牙，没再争辩。
她知道跟贾队长争不出道理，这老头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扛着锄头往东边麦地走，越走越偏。
路边的树长得歪歪扭扭，叶子黑绿黑绿的，遮得太阳都透不过来。
风一吹，树叶“哗哗”响，像是有人在后面跟着。
她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没人。
心里忽然想起那个骷髅头，她悄悄在心里念叨：“沈胤璃？你在不在？过来帮帮我呗，这草也太多了……”
等了半天，啥动静都没有。
风还是那么吹，树还是那么响，就是没有那双凉丝丝的手来帮她。
宋司吟泄了气：“什么田螺姑娘，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开始除草。
草根长得深，一锄头下去带起好多泥。
刚干了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冒了汗。
她抬手擦汗，手腕不小心蹭到脖子，忽然想起昨晚洗澡时，好像有双眼睛在看着她。
那眼神不色，也不凶，就是安安静静的，带着点好奇，像猫盯着鱼缸里的鱼。
她心里一跳，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麦地，远处乱葬岗的土坟包隐隐约约，在树影里像伏着的野兽。
“别自己吓自己了。”她拍拍脸，拿起锄头接着干活。
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背后凉凉的，像有人站在那里，眼窝黑洞洞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对着空气说：“看就看吧，反正你也不帮忙。”
风卷起她的头发，吹到脸上，软乎乎的，像谁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日头爬到头顶时，麦地静得只剩虫鸣。
宋司吟弯着腰除草，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土上，“滋”地一声就没了。
她直起身捶捶腰，正想歇口气，后颈突然吹来一阵腥热的风。
还没等她回头，整个人就被猛地扑倒在地。
贾队长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凑得极近，黄牙上沾着烟渍，说话时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小娘们，装什么清高，陪老子乐呵乐呵……”
他的手跟铁钳似的扯她的褂子，纽扣“崩”地弹飞，落在草里不见了。
宋司吟浑身的血都冲上头顶，抓起手边的锄头就往他背上抡。
却被他反手一拧，锄头“哐当”甩出去老远，砸在石头上断成两截。
“救命！”
她张嘴喊，声音被他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绝望像藤蔓缠上来，她拼命蹬腿，鞋跟在他腿上踹出几道白印，可他纹丝不动，反而笑得更恶心了。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过麦地。
明明是大热天，宋司吟却打了个寒颤，像是有冰块擦着皮肤滑过去。
贾队长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脸瞬间涨成紫黑色，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呃……呃……”
他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整个人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揪着往后拽。
宋司吟趁机从他身下滚出来，刚要爬起来，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像树枝被生生折断。
贾队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抱着右腿在地上滚来滚去，裤管很快被血浸红。
他那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着，骨头茬子差点刺破皮肉。
宋司吟吓得浑身发抖，却没忘了把敞开的褂子系好。
风还在吹，麦浪起伏，像是有谁站在里面看着，带着股熟悉的冷意。
她缩了缩脖子，突然想起那个骷髅头。
是沈胤璃吗？
“救命！快来人啊！”贾队长的哭喊穿透了麦地。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知青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许明礼跑在最前面，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骤变。
“怎么回事？”
他冲过来，目光在宋司吟和贾队长之间转了一圈，眉头拧得死紧，“宋司吟，是不是你打了贾队长？”
宋司吟又气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冤枉！是他……是他想非礼我！”
“放屁！”贾队长疼得满头冷汗，指着她骂，“分明是你勾引我不成，就下狠手！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宋司吟冷笑一声，声音都在发颤：“没人？刚才你怎么不说闹鬼了？前阵子是谁看见‘脏东西’，吓得连夜求神拜佛的？”
这话戳中了贾队长的痛处，他脸一阵青一阵白，却梗着脖子喊：“那也是你搞的鬼！”
许明礼上前一步，眼神冷得像冰：“就算是闹鬼，那也是你招来的！宋司吟，你就这么想引人注意吗？”
“我没有！”宋司吟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你们看清楚，我手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可能把他腿打断？”
“胡说八道！”贾队长疼得龇牙咧嘴，“就是你用锄头打的！我要去大队举报你！装神弄鬼，还敢打断干部的腿，看大队长不把你赶出村子！”
宋司吟摊摊手，故意说得轻飘飘：“随你便。刚才那么多人跑过来，都看见我根本没碰你，是你的腿自己断的。”
“你！”贾队长气得差点晕过去，指着旁边几个男知青，“快！把我抬回去！老子现在就去找大队长！”
男知青们面面相觑，还是壮着胆子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他抬起来。
贾队长被抬走时，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宋司吟。
许明礼看着她，失望地摇摇头：“宋司吟，我真是看错你了。”
“哦。”宋司吟别过脸，声音淡淡的，“谁在乎你看没看错。”
许明礼噎了一下，脸色铁青地转身就走，其他知青也跟着散开，没人再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什么瘟疫。
宋司吟孤零零地站在麦地里，风还在吹，却没了刚才那股阴冷。
她蹲下来，看着地上那摊血迹，心里乱糟糟的。
是沈胤璃救了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