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手握铁券丹书,世代忠烈,也世代孤高。为了让裴时云点头做我的驸马,
我磨了他整整三年。终于,他的心上人凤冠霞帔嫁作他人妇。他也松口应下与我的婚事。
可大婚当夜,红烛未熄。他的心上人,回来了。就在满京城都等着看我笑话,
等着我重蹈母后覆辙时。我倚在面首怀中笑出了声。男人,玩物罢了。
第一章“殿下...当真不在意驸马?”面首捻着一颗剔透的葡萄喂到我唇边,
小心翼翼的询问。我枕在他腿上,指尖缠绕着柔顺的发丝,懒懒开口。“在意他做什么?
”抬眸,对上一双隐含忧惧的眼,我轻笑。“本宫此刻...只在意你。”男人就像衣裳。
穿旧了,厌了,就该扔了。何况还是别人穿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裴时云回来了。
我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面首藏好。裴时云显然听到了府外的流言。乍一进门就开口安抚我。
“乖乖,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我既已尚公主,此生便不会离开。”说的比唱的好听。
我的视线落在他脖颈处,一点红痕若隐若现。裴时云顺着我的视线,神色微僵。
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个明黄色的护身符,递到我面前。“我今日去护国寺,为殿下求了平安符。
山中蚊虫甚多,不慎被叮咬了。”又是蚊虫。我装作高兴的亲了亲他,随后接过那符。
思绪却不受控地飘回数月前。裴时云的心上人刚定了婚期,他便来寻我。
说要带我去山里野炊,还说要娶我为妻。我满心欢喜地应了,
且装作不知道那日是苏**出嫁的日子。护国寺后山,景色倒是清幽。
可裴时云的心事却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我明白的。他答应娶我,不过是为了让苏**吃味。
直到傍晚,他寻了个山洞,说要在此露营。他让我安心等着,他带人去取落下的行囊。
这一去,便彻夜未归。我一个人在冰冷的山洞里捱到了天明。晨曦微露时,他才回来。
“让殿下受惊了。山路湿滑,不慎跌进一处浅洞,耽搁了。”他带着刻意的疲惫,
脖颈上印着显眼的红痕。那时,他也解释说是蚊虫叮咬。我回过神,
拿起止痒露轻轻给他涂着。“夫君受苦了,可得仔细些。”有些事,不必问。“云烟,
”我扬声唤人,“备车。”裴时云蹙眉,“你要出门?”“去趟书肆,买点新出的话本子。
”“下人挑的,总不合心意。”我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有些乐子,得亲自去寻,
才有趣。”马车驶出公主府,刚拐过街角,就听到有人议论。“新婚第一夜啊,
驸马爷就敢夜不归宿。啧啧,还得是苏家那位**有本事...”“可不是?
能让裴小侯爷捧在心尖上护着,为了她,都浪子回头了。”“咱那位不受宠的公主,
等着瞧吧,迟早被休!”话音未落,云烟气得起身就要冲下车。“殿下,
让奴婢去撕了她们的嘴!”我一把拉住她。“何必多费口舌?”“况且他们说的,
倒也不算全错。”不受宠是事实。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是事实。夫君为旧情人奔走,也是事实。
裴时云要演戏,我便陪他演。可是啊。这戏台子,何时塌,怎么塌,塌得有多惊天动地。
得由本宫说了算。第二章裴时云曾经是京城第一纨绔。斗鸡走狗,
流连花丛...世家子弟该有的、不该有的浪荡事儿,他一样没落下。可偏偏,
老天爷赏了他一张顶顶好的皮囊。再加上威远侯府那显赫的家世。纵使他行事荒唐,
声名狼藉,也依旧有大把的名门贵女暗许芳心。而我,是冷宫出来的公主。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不通。为了站到他面前,我几乎废了自己半条命。
京城的世家千金,大多熟读《女则》、《女戒》。她们端庄,她们矜持。她们笑不露齿,
行不摇裙。就像裴时云的心上人苏子晴。身为丞相嫡女,更是世家**的典范。
在得知心上人倾慕温润如玉的读书郎后。裴时云竟真收起满身的纨绔习气,
一头扎进了圣贤书里。状元及第,金榜题名。裴时云捧着这份荣耀,第一时间去寻苏子晴,
想把心也一并捧给她。可他被拒绝了。人家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裴时云喝酒买醉,
稀里糊涂的被山匪绑走。这群山匪是护国将军府的仇敌。不贪财不好色,只要裴时云的命。
这也给了**近他的机会。我带着一群暗卫踏进了山匪的领地。马背上,我一袭红衣。
在裴时云惊愕茫然的目光里,向他伸出手。我带着他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
当一支淬了毒的狼牙箭,直射裴时云的后心。我猛地旋身,将他推向一旁。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努力看向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裴时云。那也是我第一次看清那张脸。
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笑时也似含情。当真是...想看他跌落尘埃。那一箭,
伤了我的心脉,导致我以后再也不能剧烈的运动。甚至连稍微快走几步,心口都会传来绞痛。
从此以后,我成了裴小侯爷护着的人。我拖着残破的身体,陪在他身边。
教他如何挽回弃他如敝履的心上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裴时云对苏子晴的执念。
可我必须得到他。既然他没有拒绝我的靠近,那我就是有机会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于是我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苏子晴出嫁的消息,也终于等到了裴时云答应娶我。
有人骂我趁虚而入,也有人说我手段卑鄙。可我要先活下去。第三章还记得大婚当夜,
龙凤红烛燃得正烈。裴时云刚从我身上离开,空气中还弥漫着情欲的暖腥气。
他眉宇间残余的餍足尚未褪尽,门外就传来小厮的叩门声。“小侯爷,苏姑娘出事了。
”我斜倚在凌乱的鸳鸯锦被上,看着他赤足下地。苏子晴,裴时云的心尖尖上的姑娘。
因为丈夫酒后施暴,挣扎间,她失手杀了人。此刻,已入了死囚牢。
裴时云抓过散落在地的婚服就要往外冲,视线扫过我时却猛然顿住。我没有动,
也没有出声阻拦,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看着他...身上那层因**而短暂浮现的浅粉色气场。那是母后耗尽一生,
最终也未能在父皇身上看到的,最低等的颜色。我的母后,是来自异世界的攻略者。
她的任务目标,是我那冷心冷血的皇帝爹。她拼尽全力爬上后位,系统却宣告她攻略失败。
一夜疯魔,她将自己悬尸在养心殿门前,血染丹墀。而我,继承了她的衣钵,或者说,
是系统残留的能力。我能看见人心中情爱的颜色。
赤红是至死不渝;靛蓝是细水长流...而粉色,是最廉价的一种。无关灵魂,
只涉及肉体皮囊。“殿下...子晴她怕黑,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牢里。
”裴时云身上那因肌肤之亲生出的薄粉,脆弱得像初春的桃瓣,一阵风就能吹散。此刻,
苏子晴入狱的消息,就是那阵风。“夫君......”我微微侧过脸,
让一滴恰到好处的泪珠无声滑落,没入鬓角。“没事的,你快去吧,子晴姐姐一定吓坏了。
”贝齿轻咬下唇,**的肩颈在烛光下微微瑟缩,带着未褪的红痕。裴时云折返回来,
一个安抚意味的吻落在我额头。“乖乖,等我回来。”他冲出门的背影焦灼,
甚至带倒了门边的落地灯。看,男人就是这样。忘不掉爱的,又拒绝不了骚的。烛火摇曳,
映着我**肩颈上未褪的红痕。云烟走上前替我拢了拢衣衫,语气中带着忧虑。“殿下,
这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明日...怕是有风言风语了。”我接过热茶,摇了摇头。“明早,
天一亮你就去办件事。”“让那些风言风语,传得再凶一些,再猛一些,再不堪入耳一些。
最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如何在新婚之夜被夫君抛下,如何独守空闺,
如何以泪洗面,如何肝肠寸断...”拦他?何必呢。让他去。这三年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他裴时云转瞬即逝的爱意。我要的,
是他裴家丹书铁券庇护下的滔天权势,是我皇兄通往储位的青云梯。第四章从书肆回来,
裴时云已经不在府里。我清楚他今夜必然又不回来了。于是扭头就去了面首的院子。第二日,
我还在朦胧的睡梦中,就感觉自己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哼唧一声,
转身埋进裴时云怀里。裴时云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我发顶,轻轻抚摸着。
我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手却像有了自己的主意,顺着他的衣襟滑下去。触到腹肌,
我下意识地按了按。啧,这触感...真好。残留的睡意散去。我的手带着试探的意味,
继续往下溜。裴时云抚摸我头发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终于,
在我指尖捻住某处微微苏醒的轮廓时。他猛地翻身把我压在身下。“大早上就拱火?
”他的声音沙哑。我抬眼看他,眼角弯起,带着几分娇慵的媚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嗓音又软又甜。“谁让你在这儿呢...看着你,我就欢喜呀。”嗯,看着你就觉得欢喜。
我吃的真好。一场情欲过后,我窝在裴时云怀里打瞌睡。他身上粉红色的气场更深了些。
“子晴姐姐,”我的声音带着事后的绵软,“她还好吗?
”裴时云给我擦拭身子的手顿了顿。空气静默了一瞬。
“我把她带了出来...在城西寻了个清静的宅子先安置着。”我有些意外。
苏子晴的案子在新婚那夜就审出来了。她的夫君沈家少爷沈宴死而复生,
出现在弟弟沈殊遇的房里。而她打死的那个人,是意欲侵犯她的小厮。纵然丞相家有规矩,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苏子晴还是毅然决然的跟沈宴和离了。我以为,
以裴时云对她的心思,当天就该直接把人带回这公主府了。在外面住那可是养外室的做法。
裴时云真舍得让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受这种委屈?我睁开眼,里面是恰到好处的懵懂和体贴,
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要不把姐姐接进府里来吧?我...我可以做平妻的。
”话音未落,裴时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无辜回望。
他手下力道猛然加重,我娇喘出声。“乖乖,你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是公主,怎么能做平妻?”他在我的唇上吻了又吻,眼神里带着认真。“既然娶了你,
我就会对你负责的。”要不是早知道书房里藏了一纸和离书。我差点的就信了。男人的嘴啊,
骗人的鬼。相信什么,都不要相信男人的说的情话,尤其是...在床上说的。
0第五章婚后第三天是归宁日,要回宫拜见父皇。裴时云去了养心殿,而我直奔东宫。
小厮带着我来到皇兄的书房,我还未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再往下压!
”“腿绷紧,贴住我发力...”我猛地从怀里掏出纸笔,唰唰的写着。
“将军的手臂箍住太子的腰,
将他死死抵在冰冷的兵器架上...”我正写到“汗水浸透的薄衫勾勒出起伏的线条”,
皇兄的声音又响起。“此乃边关急报,关乎三镇安危。”于是我笔锋一转,
“他抚上他的脸颊‘三镇城池...怎及你眉间一蹙...’”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全然没注意身前已经站了一个人。皇兄一把薅过我手里的本子,黑着脸念出声。
“太子喘息着,一口咬上将军贲张的喉结...?!”我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从他手里抢过本子。这可是我吃饭的东西,得好好保管。小将军饶有兴致的探出头,
“这传遍街坊的话本子,原来是公主写的。”我正要开口狡辩,外面小厮来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裴时云的手信。“子晴出事了,我去看一下,晚点来接你回家。
”我盯着这封信出了神。裴时云一手楷书行云流水,给苏子晴写了无数情诗。
这却是我第二次收到。第一次...那日的天气很好,我跑去找裴时云放风筝。
人还没出宫门,就收到了一封他的手信。信里约我去郊外的湖心亭。可当我到那里的时候,
等着我的却是一众山匪。彼时苏子晴被绑在山崖上,裴时云跟他们对峙着。见到我来了,
他说。“那日带人烧了你们山寨的是公主。冤有头,债有主,我拿她,换你们手上那位姑娘。
”他甚至抽空回头,对我解释。“子晴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清白名声重于性命。
若落在这群腌臜泼皮手里,日后如何自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惨白的脸上,
仿佛施舍般许诺。“我裴时云言出必践,定会娶你过门。今日...就当殿下发发善心,
成全子晴吧。”我走向了那群狞笑的山匪。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眼睁睁看着裴时云将苏子晴护在怀中,头也不回地离开。眼睁睁看着山匪撕扯掉我的外衣,
将我倒吊在寒风呼啸的悬崖之间。他们顾忌我皇室血脉,不敢真正玷污我的清白。
便将所有的怨毒发泄在拳脚棍棒之上。等皇兄带兵找到我时,
我身上雪白的里衣已经被血水浸透。待我回了宫,裴时云才姗姗来迟。恍惚间,
手中的信被皇兄抢过撕碎,他抱住颤抖的我。“小意啊,咱们和离吧。”“兄长是太子了,
兄长为你撑腰。”我摇头。“兄长刚刚立储,根基未定。”“倘若我和离,
宋长卿必然会废储。”冷宫十年,我与兄长相依为命。父皇说,我嫁入裴家,兄长便是太子。
如今兄长储君位置不稳,父皇又要立新后。我们太清楚权力的游戏规则,
也太明白失去权力的代价。或许我当真对裴时云有过悸动。但我本就是心思不纯之人,
也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不要金枝玉叶。我要再无人将我们当作筹码。我要,权倾朝野。
第六章因着暂时不能跟裴时云和离。为了避免冲突,我尽量离他跟苏子晴远远的。却不想,
还是怕什么来什么。外出的路上,我跟当街争吵不休的三人碰个正着。
丞相夫人——苏子晴的继母,正指着苏子晴的鼻子骂。“好个大家闺秀,
放着好好的沈家少夫人不做,偏要没名没分地缠着有妇之夫。”“苏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裴时云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夫人慎言!我护着子晴,不过是念及昔日旧情,
绝无半分逾矩!”苏子晴缩在裴时云身后,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念旧情?
”丞相夫人嗤笑一声,言语越发尖刻。“裴小侯爷,你既已尚了公主,就该知道分寸。
”“这般不清不楚地护着个弃妇,是嫌御史台的折子不够厚,还是觉得皇家脸面不值钱?
”苏子晴目光慌乱,骤然瞥见马车旁看戏的我。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解释。
“母亲息怒,女儿并非无名无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是允了我做平妻的。
”“是时云心疼我,说平妻终究委屈了我,想等正正经经办了婚礼,再宣告。
”“公主殿下仁慈,早已默许了的!”此言一出,四周死寂。裴时云看见我,
嘴唇翕动似想解释。可目光触及苏子晴满是哀求的脸,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在众人或惊疑、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下,我走了出来。我轻轻拍了拍苏子晴的手背。
“子晴姐姐莫怕。”“本宫既已允诺,自然作数。”“裴小侯爷重情重义,想给你一个体面,
本宫理解。”我又看向脸色难看的丞相夫人,微微颔首。“夫人也请息怒。
苏**与驸马情谊深厚,本宫亦是怜惜。”“此事,待本宫自会与驸马商议妥善,
就去丞相府下聘。”一番话,滴水不漏。既坐实了苏子晴的平妻之说,
又将球踢回给了裴时云,更显得我贤良淑德。回府的马车上,裴时云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半晌才开口。“今日多谢你为子晴解围。她也是一时情急。”我抬眼,对上他闪烁的目光,
唇角勾起乖巧的笑。“夫君言重了。本宫既嫁入裴家,自当以和为贵。
”半路我借口要去书肆挑选新到的话本子,带上面纱下了马车。书肆老板一见我,
便喜笑颜开地迎上来。“您那几卷《东宫秘闻录》卖得可叫一个火!洛阳纸贵啊!
”“东家特意吩咐了,若您来,务必请您后院一叙。”我随着老板穿过书海,刚转过回廊,
眼前的一幕却让我骤然停住脚步。沈家有两子。大少爷沈宴体弱多病,终年不离家,
也是苏子晴的前夫。二少爷青年才俊,倾慕者无数。每每有人提亲,他就推辞道。
“大哥不曾成婚,我怎么好在他前面?”听说每逢大少爷病重,
二少爷就亲自去山上的寺庙为他祈福。人人都说沈家大少爷好命,有一个一心向着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