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矿洞诡歌红土矿场的红土总泛着铁锈般的腥气,尤其到了夜晚,风卷着矿渣掠过铁皮棚,
总像有无数双鞋在棚顶拖行。龙国矿工们初来时都见过那张贴在食堂墙角的规则,
泛黄的纸页用中英双语写着:“一、午夜后不可出棚;二、若听见矿洞方向有歌声,
绝不可回应;三、见着穿蓝布衫的老人,别给任何食物。”老周总说这是矿主搞的噱头,
他摸出怀里的二锅头抿了口,酒液在喉咙里烧出热辣的响:“哪有什么规矩,
能多挖块钴矿才是真的。”他身边的小林缩了缩脖子,她刚满二十,是跟着丈夫阿伟来的,
此刻正盯着棚外的黑暗——不知从何时起,矿洞那边真飘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像极了龙国乡下办丧事时的调子。铁皮棚的缝隙漏进月光,把老周的影子钉在泥地上。
他把空酒壶往墙角一扔,铁皮相撞的脆响惊得小林往阿伟怀里钻了钻。“怕什么?
”阿伟攥着她的手,指节泛白——他袖口还沾着下午挖出来的红土,
腥气混着棚里的汗味,闷得人发慌。“歌声停了。”角落里的陈嫂突然开口,
她丈夫上个月被矿洞塌下的碎石砸断了腿,此刻正靠在草垛上昏昏沉沉。话音刚落,
风里果然没了那丧调,只剩矿渣在棚顶刮出“沙沙”的响,倒真像有人拖着鞋在走,
一步一步,从东头挪到西头。老周啐了口唾沫往棚外走:“我去看看堆在外面的矿车,
别让野狗刨了。”阿伟忙拽他:“周哥,规矩说午夜后不能出棚。”“狗屁规矩!
”老周甩开他的手,“矿主怕咱们偷矿才编的鬼话,真有东西,他敢让咱们在这过夜?
”他掀开门帘出去的瞬间,小林瞥见他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月光把红土照得发黏,
像泼了满地的血,矿车孤零零地停在不远处,车斗里的钴矿闪着冷光。
老周骂骂咧咧地踢了踢车轮,刚要转身,突然僵住了。“怎么了?”阿伟扒着门帘问,
小林也跟着往外看——老周正盯着矿洞的方向,那里黑得像个窟窿,
刚才消失的歌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更近,清清楚楚是个女人的声音,哼着龙国南方的小调,
调子软乎乎的,却听得人骨头缝里发冷。“别应!”陈嫂突然拔高声音,她丈夫被惊醒,
疼得闷哼一声。老周却像没听见,嘴动了动,竟要跟着哼起来。阿伟大惊,
抄起门边的铁镐就冲出去,一把将老周拽回来,“周哥!你疯了?”老周被拽得一个趔趄,
眼神发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
茫然地摸了摸头:“我……我刚才听见我闺女唱歌了。”他闺女去年病死在老家,
这事儿矿上的人都知道。棚里霎时没人说话,只有棚顶的拖鞋声还在响,这次更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跑。2蓝衣索命小林紧紧攥着阿伟的衣角,
眼角余光瞥见食堂的方向——那张贴规则的黄纸不知何时被风吹掉了,飘在地上,
被一只脚踩住。是双蓝布鞋。她猛地往那边看去,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正站在食堂门口,
背对着他们,手里拄着根枯树枝。红土粘在他的裤脚上,像干了的血。“有……有人。
”小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众人都转头看去,老人慢慢转过身,脸上布满皱纹,
眼睛却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棚里。“给点吃的吧。”他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老周刚缓过神,见是个要饭的,松了口气:“我这儿有馒头。
”说着就要去拿行李。“别!”陈嫂一把按住他,“规则第三条!不能给食物!
”“就是个可怜人。”老周推开她,“哪来那么多讲究。”他把馒头递过去,
老人伸出手接,小林却看见他的手腕上没有皮肤,红肉直接露在外面,沾着红土,看着就疼。
老人接过馒头,没吃,反而往矿洞的方向指了指,“那边……有好多钴矿。
”老周眼睛一亮:“真的?”“真的,”老人笑了,嘴角咧得很大,“去挖吧,能赚好多钱。
”歌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就在棚外,女人的声音混着老人的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阿伟突然发现不对——老人的脚没沾地,离地半寸,蓝布鞋轻飘飘的,像挂在脚上。
他刚要说话,就见老周拿起矿灯往矿洞走,“我去看看,多挖点就能早点回家了。”“周哥!
”阿伟想去拦,陈嫂却拉住他,摇了摇头。棚外的老人还站在那里,
手里的馒头不知何时变成了红土,捏得稀碎。小林看着他,
突然发现他蓝布衫的领口露出一截白森森的东西,像是骨头。风又大了,
把矿洞的歌声吹得七零八落,棚顶的拖鞋声突然停了。老人慢慢转过身,往矿洞走去,
背影越来越淡,最后融进黑暗里。老周的矿灯光柱也跟着进了矿洞,然后,光柱晃了晃,
灭了。棚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陈嫂丈夫的**声。阿伟看着矿洞的方向,
又看了看老周刚才坐的地方,那里还放着个没喝完的酒壶。小林突然哭了,她指着棚顶,
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鞋……鞋声没了……”没人说话。阿伟慢慢走到门边,
掀开门帘往外看,红土上只有老周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矿洞门口,没再回来。
月光把红土照得更亮了,腥气顺着风往棚里钻,比白天浓了十倍,像是真的在流血。
陈嫂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馒头,往地上扔了个,“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丈夫拉了拉她的衣角,她却没理,“万一……万一真是可怜人呢。”馒头落在红土上,
瞬间被染成了红色。棚顶的拖鞋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很近,就在棚顶正中央,
像是有什么东西蹲在上面,正往下看。馒头染成红色的瞬间,棚顶“咚”地响了一声,
像有什么重物砸下来。陈嫂的丈夫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疼得龇牙:“别……别惹祸。
”陈嫂脸色煞白,却梗着脖子没动,
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红馒头——那馒头竟在慢慢往下陷,红土像活物似的裹住它,
转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个浅坑,坑里渗出黏糊糊的液体,腥气比矿洞那边还重。
阿伟赶紧把门帘放下,铁皮碰得“哐当”响。小林缩在他身后,看见陈嫂的手在抖,
却还攥着个没扔的馒头,指缝里渗出汗,混着红土粘在馒头上。棚顶的拖鞋声又开始响,
这次不是拖行,是“噔噔”的踩踏着,一下下砸在铁皮上,震得棚里的草屑都落下来。
3红土噬魂“是老周吗?”老周的徒弟小杨突然开口,他才十七,
是跟着老周来学挖矿的,此刻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声音带着哭腔,
“周师傅是不是……回来了?”没人敢接话。阿伟摸出火柴想点支烟,划了三根都没划着,
风不知从哪钻进来,吹得火柴梗直打颤。第四根划着时,他瞥见门帘缝里有个影子,
贴在布上,像张被压扁的人脸。“谁?”阿伟把火柴往地上一扔,抄起铁镐就冲过去。
小林尖叫着拉住他,“别去!”门帘却自己掀起来了,外面空无一人,
只有红土上的脚印还在,从矿洞延伸到棚门口,又折了回去,像是有人在来回走。“不对劲。
”陈嫂突然说,她丈夫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他的裤腿正慢慢变红,不是沾了红土,是从里面渗出来的血,顺着草垛往下滴,
把干草染成了深褐色。“他的腿!”小林惊呼。阿伟过去看,
只见他断腿的地方肿得像馒头,皮肤下青一块紫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
“得去找医生!”阿伟急道,矿场的医务室在山那边,半夜根本没人。“没用的。
”陈嫂的声音发哑,“刚才……刚才老人往矿洞走的时候,我看见他裤脚沾着碎骨头,
跟我家老陈断的那截一样。”话音刚落,棚顶的踩踏声停了。紧接着,
矿洞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像是塌方了。
小杨“哇”地哭出来:“周师傅……周师傅还在里面。”突然,
食堂那边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打翻了什么。阿伟按住发抖的小林,“我去看看。
”他举着矿灯走过去,只见食堂的窗户破了个洞,里面的桌子被掀翻,地上散落着没洗的碗,
而那张贴规则的黄纸,正飘在碗碎上,上面多了行字,用红土写的,
歪歪扭扭:“四、不可怜悯,怜悯是饵。”矿灯突然闪了闪,阿伟回头,看见小杨跟了过来,
手里攥着老周留下的酒壶。“小杨,你过来干什么?”“我……我想给周师傅带点酒。
”小杨的声音抖得厉害,“万一他还活着呢。”阿伟刚要劝他回去,
就听见身后传来“嘻嘻”的笑声,是个小女孩的声音。他猛地转头,
只见棚门口站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梳着两条小辫,正歪着头看他们。红袄上沾着红土,
像泼了血。“你是谁家的孩子?”阿伟问,心里却直发毛,矿上根本没有这么小的孩子。
小女孩没说话,指了指矿洞的方向,又指了指小杨手里的酒壶,然后转身往矿洞跑,
跑两步回头笑一下,红袄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别跟着她!”阿伟拉住要动的小杨,
“那不是人!”小杨却像着了魔,甩开他的手就追上去,“我看见我妹妹了!
她去年掉进河里淹死了,她来接我了!”“小杨!”阿伟大喊着追过去,
小林和陈嫂也跟了出来。红土上的脚印又多了一行,小小的,是小女孩的鞋印,
跟小杨的脚印并排往矿洞走。矿洞门口的塌方处堵着碎石,上面沾着新鲜的红土,
而小杨竟直接往碎石堆上爬,像是没看见堵路的石头。“下来!”阿伟去拉他,
却被他一把推开,小杨的眼睛发直,嘴里念叨着:“妹妹等等我,哥给你带糖了。
”他爬到碎石堆顶,刚要往下跳,突然惨叫一声,
身体猛地往下一沉——碎石堆下面是空的,他掉进了塌方形成的深坑里。“小杨!
”阿伟扒着碎石往下看,坑里黑得像墨,只有小杨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最后变成“咕咚”一声,没了动静。矿灯照下去,只能看见坑壁上挂着碎肉,红得刺眼。
小林腿一软,瘫坐在红土上,陈嫂扶着她丈夫,脸色惨白。小女孩的笑声又响起来了,
这次在坑底,嘻嘻哈哈的,听得人魂飞魄散。阿伟咬着牙往回走,刚到棚门口,
就看见陈嫂的丈夫倒在地上,已经没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断腿处的皮肤裂开,
里面塞满了红土。陈嫂抱着他的尸体,没哭,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棚顶。阿伟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