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月光下的初见阿澈蜷在鹿角珊瑚丛后的火山礁石缝里，
尾鳍上的深蓝色鳞片随水流微微翕动。他百无聊赖地数着掠过眼前的磷虾群，
忽然被一阵细碎的撞击声扰了清梦。月光穿透二十米深的海水，滤成一层淡蓝纱幔，
恰好罩住不远处那团棕褐色的毛球。是只海獭，正抱着块巴掌大的马蹄螺，
圆脑袋歪成俏皮的角度。她的绒毛浓密得像浸透了阳光的蒲公英，沾水后也依旧蓬松，
小爪子粉**嫩，抱着螺壳往礁石上砸时，肉垫都绷成了可爱的弧度——"咚"，
螺壳纹丝不动。小家伙显然愣了愣，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随即又把螺壳举得更高。这次力道没控制好，螺壳没碎，自己倒像被弹弓打中的绒球，
四脚朝天地漂在水里，露出雪白的肚皮，小尾巴还无意识地拍了拍水面。
阿澈的尾鳍尖在礁石上轻轻扫过，带起一串细密的气泡。活了近百年，
他见过虎鲸对幼崽展露的柔软肚皮，也见过鲨鱼在珊瑚礁间笨拙地转弯，
但从未有生物能让他的心跳乱了节拍——直到看见这只连砸螺壳都能翻车的海獭。
她扑腾着翻回来，鼻尖沾了点海沙，却依旧执拗地跟螺壳较劲。第八下撞击终于换来了裂痕，
她立刻把脑袋埋进去，小舌头灵活地舔舐着螺肉，尾巴尖得意地翘成小弯钩。
可没等咽下两口，一条巴掌长的石斑鱼突然窜出，叼着螺肉就跑。"呀！
"海獭急得原地转圈，小爪子在水里徒劳地抓挠，看着鱼影消失的方向，眼圈迅速红了。
她鼓起腮帮子发出"呜呜"声，像是在骂人，可那声音软得像泡在温水里的棉花糖，
反倒像在撒娇。阿澈静默地滑出礁石缝，尾鳍划破水流时几乎没带起声响。
他知道东南海域有片浅滩，盛产壳薄肉厚的菲律宾蛤仔，是他偶尔打牙祭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他衔着一串用石花菜捆好的蛤仔回来，每只都被尾鳍精准地敲出了裂口。
他把食物轻轻放在海獭蜷着的海草丛边，又悄无声息地退回珊瑚丛。
就见那团毛球动了动耳朵，探出头来，看到蛤仔时眼睛瞬间亮得像落进了碎钻。
她先警惕地嗅了嗅，确认安全后立刻抱起来，小口小口地啃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轻哼，
绒毛上的水珠在月光下闪闪烁烁。阿澈望着她的侧影，忽然觉得百年光阴里，
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的月光。第二章藏不住的心意往后的日子，阿澈养成了个隐秘的习惯。
每天潮汐交替时，他会绕去那片海草床。有时带几枚敲裂的扇贝，壳缘被他用指腹磨得光滑，
免得划伤她的小爪子；有时是条去了骨刺的竹荚鱼，
肉嫩得不用费力嚼；偶尔还会捎上颗圆滚滚的海葡萄，他见过她上次路过海葡萄丛时，
鼻子都快贴到藤茎上了。他总藏在鹿角珊瑚的阴影里，看她发现食物时的模样。
先是耳朵抖两抖，像警觉的小雷达，确认没危险后，眼睛就弯成月牙，
抱着食物找块平整的礁石，吃得满脸都是碎屑。有次他带了只肥硕的梭子蟹，
她啃得满脸蟹黄，还傻乎乎地舔爪子，把自己弄成了花脸猫。
阿澈的嘴角会不受控制地绷紧——他在憋笑。作为族群里最年轻的强者，
他早习惯了用冷脸应对一切，可面对这只海獭，那层冰霜总在不经意间融化。
他从路过的小海豚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小芋，你今天的贝壳看着好肥呀！
"一只海豚用吻突蹭她的脸。小芋叼着半只扇贝，含糊不清地说："是好心人送的，可甜了！
""该不会是哪个爱慕者吧？"另一只海豚甩着尾巴起哄。小芋的耳朵瞬间红透，
小爪子捂住脸："胡说！是海神爷爷可怜我！"珊瑚后的阿澈耳尖微烫，
尾鳍轻轻拍了下水面，算是默认了这个身份。变故发生在一个黄昏。
阿澈刚把海胆放在礁石上，就撞见小芋从海草丛里探出头。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下意识想躲，
却见她眼睛一亮，像颗被洋流推着的小炮弹，"咻"地游到他面前。"你好呀！
"她仰着脑袋，绒毛上还沾着片海草，"你是不是经常给我送吃的？"阿澈的喉结动了动，
没应声。尾鳍搅动的水流拂过她的绒毛，让她像朵颤动的蒲公英。小芋也不追问，
只是好奇地打量他：银白色长发在水里泛着珍珠光泽，耳后有几片半透明的鳃膜，
深蓝色尾鳍上的鳞片像缀满了碎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却觉得莫名亲切。"不管是谁，
都谢谢你呀。"她从怀里掏出颗最大的海葡萄，递到他面前。那是她攒了三天的宝贝，
果皮上还留着她的牙印，"这个给你，可甜了！"阿澈低头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混着她指尖的气息在舌尖散开。"阿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低沉得像深海的暗流，却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阿澈。"小芋歪头念了一遍，
眼睛更亮了，"那我能找你玩吗？"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尾鳍尖在礁石上轻轻点了点，
算是应允。水花溅到她鼻尖上，惹得她咯咯直笑，像串被风吹响的贝壳风铃。
第三章海草丛的温度熟悉后，投喂成了光明正大的事。阿澈的居所藏在千年珊瑚礁深处，
洞口覆盖着会随水流开合的海扇藻，内里铺着柔软的绿羽藻。小芋几乎每天都来，
像颗精力旺盛的小毛球，围着他转来转去。"阿澈你看，我捡了片会发光的鱼鳞！
"她献宝似的递过来，小爪子捏着片巴掌大的鲟鱼鳞，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阿澈阿澈，
今天看到人类的船，上面飘着的布比晚霞还红呢！""阿澈阿澈，我试着抓鱼了，
就是......被鱼拖着游了好远。"她耷拉着耳朵，小爪子还攥着根被鱼扯断的海草。
阿澈通常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手里却没闲着——正把扇贝肉挑出来，
细心地去掉边缘的硬筋。等她抱怨完，就把处理好的食物递过去，
看着她立刻眉开眼笑的模样，他觉得尾鳍都暖和起来。他开始教她辨认食物。
"这种马蹄螺壳薄，你试试。"他指着礁石上附着的螺群，指尖划过螺壳上的螺纹，
"找这种有三道棱的，肉最厚。"小芋学得认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真到实践时，
还是会被螺壳弹得歪歪扭扭。阿澈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的毛又软又密，
像捧着团晒过太阳的云。有次一群梭鱼气势汹汹地游过，小芋吓得瞬间躲到他身后，
小爪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阿澈只是抬眼扫了梭鱼群一眼，
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就让那些掠食者悻悻离去。"阿澈你好厉害！"她从他身后探出头，
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他没说话，只是把她往身边拉了拉，确保她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夕阳的金辉透过海水，在他深蓝色的尾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她毛茸茸的笑脸。
"阿澈，有你在，我好像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傍晚时分，小芋趴在他的尾鳍上，
看着水里游动的磷虾群，声音轻得像叹息。阿澈的尾鳍微微一颤，把她托得更稳些。"以后，
都不会让你饿肚子。"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小芋没听清，
只是觉得他的尾鳍暖暖的，像块晒过太阳的礁石。她打了个哈欠，在柔软的鳞片上蜷成球，
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小呼噜声。阿澈低头看着她，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在她的绒毛上，
指尖轻轻拂去她鼻尖的海沙，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自己。深海的时光漫长如洋流，
却因这只小毛球的存在，泛起了温暖的涟漪。
第四章风暴中的承诺那年的台风来得猝不及防。狂风卷着巨浪，将海面搅成浑浊的黄泥汤，
连百米深的海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狂暴的力量。珊瑚枝被连根拔起，海草床像被揉皱的绿绸子，
小芋原本栖息的海洞更是被碎石堵死。她缩在块巨大的火山岩后，
浑身的毛被湍流冲得贴在身上，显得瘦小了一圈。海浪撞击礁石的轰鸣震得她耳朵疼，
她死死扒着岩石，爪子都抠出了血痕，眼泪混着海水往下掉。就在这时，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冲破乱流，停在她面前。阿澈的长发被水流扯得凌乱，
脸颊有道被珊瑚划破的血痕，但那双墨色的眼睛依旧沉稳。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用自己的脊背挡住冲击的水流，尾鳍猛地一摆，带着她向珊瑚礁深处游去。
他的居所洞口被海扇藻紧紧封着，内里却平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阿澈把小芋放在铺着绿羽藻的"床"上，转身出去，很快抱回一堆干燥的马尾藻，
仔细地铺在她周围。"别怕。"他蹲下身，用干净的海藻擦拭她湿漉漉的毛，
指腹避开她爪子上的伤口，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贝壳。小芋在他怀里抖了许久，
才敢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突然伸出小爪子，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声音带着哭腔："阿澈......我好怕......"阿澈的身体僵了一瞬，
随即缓缓抬手，环住她的背。"有我在。"三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她心里漾开层层暖意。风暴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里，阿澈每次出去觅食，
回来时身上总会添些新伤——外面的乱流太急，锋利的礁石无处不在。但他从不说，
只是默默把处理好的食物递给她，再找块干净的海藻，仔细擦掉伤口渗出的血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