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陈丽丽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害人精。
她说我未来会为保研名额害她毁容,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整个宿舍开始孤立我,
连我咳嗽一声她们都嫌脏。直到火灾那天,我把她从火场拖出来时手臂烧得滋滋作响。
她看着我被灼伤的胳膊突然崩溃:“不对…上辈子明明是你推我进火场的!
”我甩开她颤抖的手冷笑:“有没有可能,是你亲手把我逼成那样的?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名为“大三”的疲惫。窗外八月的暑气未消,
黏糊糊地贴着玻璃,空调卖力地嗡嗡作响,才勉强压住那股燥热。
我坐在自己靠门的下铺书桌前,摊开的《宏观经济学》教材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是我世界里唯一的节奏。
空气里飘着刘欣然刚拆封的薯片味,还有徐晓琴护手霜淡淡的栀子花香。一切如常,
却又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突然,“啪”一声脆响,像绷紧的皮筋骤然断裂。
是陈丽丽用力合上了她的化妆镜。那面镶着水钻的小镜子被她狠狠拍在桌面上,
声音大得让我笔尖一滑,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斜线。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正好撞进陈丽丽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往日里或带着点小得意,或闪烁着八卦的光,
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滚着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毒和……恐惧?
我心头猛地一悸,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陈丽丽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瓷砖地面上刮出刺耳的锐响。她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居高临下,
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张月月!」她的声音又尖又利,
像淬了冰的刀片,瞬间割裂了宿舍里那点虚假的平静。「你这个害人精!白眼狼!
忘恩负义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钉子,狠狠砸进我的耳膜。我彻底懵了,
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陈丽丽因愤怒和某种剧烈情绪而扭曲的脸。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陈丽丽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
尾音带着破音的颤抖。薯片袋子从刘欣然手里滑落,金黄的薯片撒了一地。
徐晓琴手里旋转的笔“嗒”地掉在摊开的时尚杂志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两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惊愕地张着嘴,目光在暴怒的陈丽丽和完全僵住的我之间来回扫视。
「丽丽……你,你怎么了?」徐晓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
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陈丽丽猛地转头,目光扫过同样震惊的刘欣然和徐晓琴,
那里面燃烧的火焰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因为有了听众而更加灼人。「我告诉你们!」
她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我重生了!
我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回来了!」「重生」?这个词像一颗炸弹,
在小小的宿舍里轰然引爆。刘欣然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徐晓琴的眉头紧紧锁起,困惑更深。
「就是她!」陈丽丽的手指再次狠狠指向脸色煞白、嘴唇微颤的张月月,
仿佛要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就是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张月月!在‘未来’,就是她!
为了跟我争那个保研名额,她故意弄坏了实验楼的通风设备!害得我……」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喉咙,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刻骨的恨意,
「害得我差点被泄露的强酸毁掉整张脸!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前途全毁了!」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翻涌的恶心回忆,
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我平时对她那么好,
有什么吃的用的都分她一份,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趁我病,还假惺惺地来看我,
转头就去辅导员那里编排我的不是,说我心理有问题,不适合保研!你们说,
她是不是个歹毒的害人精?!」控诉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砸向我。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砸得她头晕目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毁容?强酸?保研名额?陷害?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连实验室的通风设备开关在哪儿都不知道!「不……不是的,丽丽……」
我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度的茫然,
「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实验室,什么强酸?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啊!
保研……我成绩是比你好一点,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这种手段……」「装!你还在装!」
陈丽丽厉声打断她,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她,「你那副无辜可怜的样子骗得了谁?
你以为你还能像上辈子那样骗过我?骗过所有人?」刘欣然这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看状若癫狂的陈丽丽,又看看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张月月,眼神闪烁不定,
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她清了清嗓子,
声音带着试探:「丽丽……这……这也太玄乎了吧?重生?未来?
月月她……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老实?」陈丽丽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
那笑声像冰锥,刺得人耳朵疼。「知人知面不知心!刘欣然,徐晓琴,我知道你们现在不信。
好,我证明给你们看!」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
但那眼神里的恨意丝毫未减。她转向我书桌上摊开的《宏观经济学》,
目光精准地落在某一章。「张月月,你下周二的《宏观经济学》期中随堂测验,」
陈丽丽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冷静,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重点范围是第三章和第五章。
第三章最后,关于‘菲利普斯曲线的长期争议’,老师会出一道十五分的大论述题,
标准答案里必须包含‘理性预期学派’和‘新凯恩斯主义’的核心论点对比!还有,
第五章的‘货币供给内生性’模型,会考一道计算题,数据会用到央行最新的M2增速!」
她的话如同连珠炮,清晰、具体、不容置疑。宿舍里瞬间静得可怕,只剩下空调单调的嗡鸣。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死死盯着自己的课本,
陈丽丽说的那些,正是我今天下午才从学委那里悄悄打听到的、老师私下划的重点范围!
甚至那道论述题的侧重点和计算题要用的最新数据,学委都语焉不详,只说是老师提了一嘴!
陈丽丽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比学委还清楚!难道……难道她真的……我不敢想下去,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刘欣然脸上的怀疑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丝迅速攀爬上来的兴奋。她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天!丽丽,
这……这真的是下周的考试范围?你连题型和要点都……都知道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看向陈丽丽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和一种找到金矿般的灼热。
徐晓琴虽然没有像刘欣然那样失态,但紧锁的眉头下,眼神也剧烈地动摇着。
她下意识地拿起那支掉落的笔,无意识地在杂志空白处划着凌乱的线条,
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陈丽丽说的范围,和她从另一个渠道模糊听说的,似乎隐隐吻合,
但绝没有这么精准!这完全超出了“小道消息”的范畴!
陈丽丽将刘欣然和徐晓琴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弧度。
她不再看我,仿佛我已是一团污秽的空气,目光只锁定在另外两个室友身上。「现在,
你们信了吗?」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冷硬,「这就是重生的证明。我经历过一次,
所以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知道张月月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皮下,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迟早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身边所有人都拖进地狱!」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整个宿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从现在起,我不想再看见她,
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不想闻到她的气味!我们宿舍,没有她这个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最后一句,是**裸的指令和站队要求。刘欣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挺直了背脊,
脸上那点残存的犹豫被一种急于表忠心的急切取代。她嫌恶地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张月月,
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声音刻意拔高,充满了鄙夷:「明白!丽丽你放心,
这种心思歹毒的白眼狼,我看见她就觉得恶心!以后有她在的地方,我绕着走!」
徐晓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避开了我投来的最后一丝求助的目光,视线低垂,
落在杂志上那团被她划得乱七八糟的墨迹上。沉默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最终,她几不可闻地、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近乎气音的「嗯」。这声微弱的回应,像一把烧红的钝刀,
狠狠地捅进了我的的心口,然后残忍地搅动。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彻底熄灭了。
我的世界,在徐晓琴点头的瞬间,轰然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我张开嘴,想为自己辩解,
想质问这荒谬的一切,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
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巨大的委屈和灭顶的恐惧像两股汹涌的暗流,
在我身体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滚出去哭!」陈丽丽的声音冰冷如铁,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别在这里碍眼!晦气!」刘欣然立刻帮腔,声音尖利刻薄:「就是!
要哭滚远点哭!脏死了!别把晦气沾到我们身上!」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巨大的屈辱感让我浑身都在发抖。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器。
椅子腿再次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在为我的狼狈伴奏。我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泪水模糊了视线,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只想逃离这个瞬间变得如同冰窖地狱般的地方。
「砰!」宿舍门在我身后被刘欣然用力摔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在颤抖。
那扇冰冷的门板,将我与曾经熟悉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门外,昏暗的走廊灯光下,
我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落,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将那些无法控制的、绝望的呜咽死死堵在喉咙深处,肩膀因为强忍的哭泣而剧烈地抽搐着。
门内,隐隐传来刘欣然刻意提高的、谄媚的声音:「丽丽,别为那种**生气!
快跟我们说说,下周那个联谊会……是不是真像你说的,
周学长会带他那个开公司的朋友来啊?还有还有,下个月学生会换届……」
以及陈丽丽带着一种疲惫却依旧掌控一切的语气:「嗯,放心吧,我都知道。
周学长那个朋友是做互联网的,机会难得。换届的事,李副主席的位置空出来,运作得好,
我们的人有机会……」她们的声音,谈论着充满诱惑的未来,清晰地穿透门板,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在门外那个无声哭泣的女孩心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那些指控,那些“未来”的罪行,像最荒诞的噩梦,
却因为陈丽丽那精准到可怕的“预言”而披上了令人窒息的真实外衣。
我成了整个世界的敌人,被钉死在“害人精”和“白眼狼”的耻辱柱上,连呼吸都成了罪过。
混乱的思绪如同无数根纠缠的毒藤,在我脑海中疯狂绞紧。毁容?保研?实验室?
这些词反复撞击着我脆弱的神经。我颤抖着手,摸出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了我满是泪痕、苍白如纸的脸。通讯录里,“妈妈”两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指尖悬在那个名字上方,久久无法落下。最终,我颤抖着按下了关机键。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像我此刻沉入深渊的心。我不能打。家里刚给弟弟交了补习费,
妈妈在电话里还在为节省了几十块菜钱而高兴。我怎么开口?说室友“重生”了,
指控自己是未来的杀人凶手?谁会信?除了让千里之外的父母徒增担忧,
跟着自己一起陷入绝望的深渊,还能有什么结果?我将滚烫的额头抵在膝盖上,
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刺骨的寒意。宿舍里,
刘欣然讨好的笑声和陈丽丽带着倦意的低语,像魔音一样持续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里的谈笑声终于渐渐低了下去,
熄灯的指令准时响起,整层楼的灯光瞬间熄灭,走廊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双腿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像一具行尸走肉般,
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起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颤抖。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力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才轻轻地、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拧开了门。宿舍里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远处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微弱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冰冷。
我能清晰地听到三张床上传来的、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但没有任何一个声音对我的归来做出反应,仿佛我真的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幽灵。我摸索着,
脚步虚浮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黑暗中,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杯壁——「啧。」黑暗中,陈丽丽的床铺方向,
传来一声极轻、却饱含了无尽厌恶和烦躁的咂嘴声。那声音像一根无形的针,
瞬间刺穿了我勉强维持的脆弱平静。我的手猛地一抖,水杯脱手坠落!「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黑暗中骤然炸响!玻璃碎片和水渍在微弱的光线下溅开一片狼藉。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吵死了!有完没完!」
刘欣然带着浓浓睡意和毫不掩饰的怒火的声音立刻响起,她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大半夜的作什么妖?还让不让人睡了?扫把星!」没有道歉,
没有询问,只有冰冷的指责和厌恶的标签。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像一尊石雕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玻璃碎片扎进拖鞋边缘,
带来细微却尖锐的痛感。这痛感如此真实,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反复撕裂的万分之一。黑暗中,
我似乎能感受到另外三道目光——冰冷的、厌烦的、漠然的——穿透黑暗,
像冰冷的箭矢钉在我身上。我成了这个空间里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一个连呼吸都打扰别人的污点。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宿舍里才重新归于死寂。但那令人窒息的敌意,如同实质的寒冰,凝固在空气里。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借着窗外那点可怜的光,摸索着去捡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破,温热的血珠渗出来,我也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一片一片地捡着,
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冰冷的碎玻璃握在手心,尖锐的疼痛一丝丝渗入皮肤。窗外,
城市遥远而模糊的灯光,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间宿舍里无声的酷刑。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贴着地面,幽幽地钻进她的耳朵。
嗤…嗤…嗤…像是某种极其锋利的金属,
在粗糙的石面上反复地、缓慢地、充满恶意地…磨砺。碎玻璃的冰冷触感和指尖细微的刺痛,
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神经末梢。那一晚之后,
宿舍彻底变成了一个划分明确、界限森严的战场。以陈丽丽那张靠窗的上铺为圆心,
无形的寒冰领域覆盖了刘欣然和徐晓琴的区域,而我所在的靠门下铺角落,
则成了被彻底隔绝、充满敌意的冻土。空气是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重量。
我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在宿舍里移动时,总是贴着墙根,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生怕对上那冰冷嫌恶的目光,
更怕自己眼底无法控制的委屈和泪意会引来新一轮的羞辱。然而,沉默并不能换来安宁。
「砰!」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几乎每次都在我推门进来的瞬间响起。刘欣然或者陈丽丽,
总会“恰好”在我身后几步进门,然后带着一股刻意的力道,将门狠狠摔上。
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框嗡嗡作响,也震得我的心口发麻。我僵在门口,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承受着门内或门外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厌烦眼神。「啧,走路没声儿,跟鬼似的。」
刘欣然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
浴室的使用更是成了无声的角斗场。我必须精确计算时间,在其他人都不用的时候,
才敢抱着洗漱用品,像做贼一样溜进去。水龙头开得极小,水流声细若蚊蝇。即便如此,
当我刚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还没完全打湿头发——「笃笃笃!」
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像鼓点般砸在磨砂玻璃门上,伴随着陈丽丽冰冷不耐烦的声音:「快点!
磨蹭什么?洗个澡要多久?水费不是你一个人交的!」我浑身一僵,
温热的水流瞬间变得刺骨。我急匆匆冲洗,胡乱擦干,套上衣服逃也似的拉开浴室门。门外,
陈丽丽抱着手臂,眉头紧锁,眼神像在看一袋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刘欣然站在旁边,
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我低着头,侧身从她们身边挤过,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侧,
带来一阵阵寒意。「一股味儿,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劣质洗发水。」刘欣然捏着鼻子,
夸张地扇了扇风,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加快脚步,逃回自己的书桌前,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脸上**辣的。拿起桌上那瓶超市打折时买的、还剩半瓶的洗发水,
廉价香精的味道此刻闻起来格外刺鼻。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我淹没。这仅仅是个开始。
冷暴力迅速蔓延到了宿舍之外。曾经见面还会点头打招呼的同学,眼神开始变得闪烁、疏离。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张月月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夹杂着窃窃私语。
「就是她吧?302那个……」「听说心特别黑,为了保研要害室友毁容呢!」「真的假的?
看着挺老实的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陈丽丽都‘重生’了,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人家连下周考试题都预言准了!」流言像长了翅膀的毒蛇,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游走。
源头清晰无比——刘欣然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和陈丽丽那“重生先知”光环带来的巨大说服力。这天下午,《宏观经济学》课。讲台上,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在讲解复杂的货币模型。张月月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然而,前排陈丽丽和刘欣然的低语,如同魔音灌耳,
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丽丽,你上次说的那个计算题数据,
真的是央行最新M2增速吗?太神了!」刘欣然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嗯。」
陈丽丽淡淡地应了一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重点在模型推导,数据只是个引子。」
「那下周的小组展示……」「放心,选题我已经‘看’到老师最满意的方向了。
按我说的准备,分不会低。」陈丽丽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几排竖着耳朵的同学听清。
张月月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陈丽丽口中的“看”,就是她“重生”的证明。
这光环太耀眼,太具有诱惑力,足以让所有人对她的指控深信不疑。
张月月感觉无数道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自己背上,
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她如坐针毡,笔记上的字迹开始变得凌乱扭曲。很快,
轮到我上台做一个小型的课堂观点陈述。这是上周就布置的任务,我原本准备充分,
信心满满。可此刻,我站在讲台上,面对着下方几十双眼睛,那些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求知,
而是混杂了审视、怀疑,甚至……等着看我出丑的恶意。陈丽丽坐在前排,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刘欣然更是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
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像失控的鼓槌疯狂敲打。
我张开口,准备好的开场白却卡在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熟悉的图表、数据、论点,
瞬间变得模糊遥远。我看到陈丽丽眼中的嘲弄加深了,仿佛在无声地说:看吧,
废物就是废物,连这点场面都撑不住。「呃……关于、关于菲利普斯曲线的长期争议……」
我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思路像断了线的风筝,完全找不到方向。
我试图回忆笔记,眼前却只有一片混乱的墨迹。「新、新凯恩斯主义认为……呃……」
我卡壳了,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时间在尴尬的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
我甚至能听到后排传来压抑的嗤笑声。讲台上的老教授皱起了眉头,
敲了敲讲台:「张月月同学?陈述观点要清晰流畅!准备不足吗?」
这句带着批评意味的询问,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
逻辑混乱,最后几乎是草草收场,在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中低着头逃下了讲台。「呵,
就这水平,还想着保研害人呢?」刘欣然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回荡在刚刚恢复些许声响的教室里,「连话都说不利索,丢人现眼。」
陈丽丽没有出声,只是拿起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张月月名字旁边,
用力地画了一个巨大的叉。那动作充满了审判的意味。我逃也似的回到座位,
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失败的耻辱、被当众羞辱的痛苦、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害人精”标签带来的窒息感,
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不是她应有的水平!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压力,是那些恶意的目光和流言,
抽干了我所有的冷静和底气!陈丽丽的话像诅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预言应验的开始?
难道我真的在被一步步逼向那个可怕的“未来”?下课后,我鼓起最后一丝勇气,
走进了辅导员李老师的办公室。
舍的孤立、陈丽丽的重生指控、那些在校园里肆意传播的谣言……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想寻求一点庇护。李老师是个四十多岁、面相和善的女老师。她耐心地听着,
眉头却越皱越紧。「月月啊,」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种官方的、程式化的安抚,
「你说的这些……宿舍矛盾,互相看不顺眼,有点小摩擦,这在集体生活里很常见嘛。
至于说什么‘重生’……这太不科学了,是不是陈丽丽同学最近压力太大,
或者看了什么小说入迷了?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要学会自己处理人际关系。」她顿了顿,
看着张月月苍白憔悴的脸,又补充道:「至于校园里的闲话,没有真凭实据,
老师也没办法去管。清者自清,你做好自己,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明白的。这样吧,
回头我找陈丽丽她们谈谈,开个宿舍小会,大家把话说开就好了。」
李老师的“调解”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没有证据?
清者自清?在陈丽丽那精准得可怕的“预言”面前,我的清白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所谓的“宿舍小会”,只会成为陈丽丽她们再次羞辱我的公开刑场!果然,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李老师象征性地来宿舍走了一趟。
她刚提了个话头:「听说你们最近有点小矛盾……」
陈丽丽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又愤怒的表情,抢先开口:「李老师!不是小矛盾!
是张月月她心思太恶毒了!她未来会害我的!我有证据的!她表面装得老实,背地里……」
刘欣然立刻帮腔,
添油加醋地数落张月月如何“装可怜”、“博同情”、“在宿舍制造麻烦”。
徐晓琴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像个沉默的影子。
我想辩解,声音却被陈丽丽和刘欣然高亢的指责声完全淹没。李老师看着这混乱的场面,
眉头紧锁,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一个宿舍的,
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深仇大恨?互相体谅一下!张月月,你也注意点,搞好团结!」
这“调解”的结果,是陈丽丽和刘欣然在李老师离开后,
投向我的目光更加冰冷的、带着胜利者姿态的眼神。而我,则像被彻底抽干了所有力气,
瘫坐在椅子上,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连辅导员都帮不了我,甚至隐隐站在了“团结”的名义下,让我“注意点”。我还能怎么办?
学业上的打击接踵而至。一个重要的《市场调研》课程需要分组完成实践报告。自由组队时,
我像往常一样,想加入关系还算可以的几个同学的小组。然而,还没等我开口,
那个小组的组长就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对我说:「月月,不好意思啊,
我们组……人满了。」我看向其他相熟的同学,得到的都是闪烁其词的眼神和委婉的拒绝。
最后,只剩下几个同样被挑剩下、能力较弱或者人缘一般的人勉强凑在了一起。
我看着临时组建的、气氛沉闷的小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课题难度很大,
需要大量的实地走访和数据分析,团队协作至关重要。
而现在这个临时拼凑的队伍……我几乎预见到了失败的结局。巨大的压力像沉重的磨盘,
日夜碾压着我。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即使勉强入睡,
那些混乱而压抑的噩梦也如影随形:刺耳的警报在耳边尖啸,扭曲模糊的人影在浓烟中晃动,
、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滴落在皮肤上……还有陈丽丽那双充满无尽恨意、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以及那如同诅咒般在梦境深处反复回荡的嘶喊:「害人精!白眼狼!」醒来时,
枕巾常常是湿的,心口憋闷得发慌。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鬼,
眼下的乌青浓重得连最便宜的遮瑕膏都盖不住。白天的课堂,我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
老师的讲解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笔记记得断断续续,思维也变得迟钝。
又一个周三下午,专业课小测验。拿到试卷的那一刻,我只觉得眼前发黑。
那些昨晚还勉强复习过的知识点,此刻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笔尖悬在纸上,
迟迟落不下去。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沙沙沙……」
周围是同学们笔尖划过纸面的流畅声响,像是对我无声的嘲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试卷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像一张张咧开的嘴,嘲笑着我的无能。交卷**响起时,
看着自己几乎空白的卷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能感觉到陈丽丽和刘欣然交卷时投来的、充满快意的目光。几天后,成绩公布。
那个刺眼的、鲜红的「58」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学生系统页面上。不及格。
这是我进入大学以来的第一次不及格!「啧啧,某些人不是挺能学的吗?怎么考成这样?」
刘欣然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她故意把手机屏幕亮给陈丽丽看,
「丽丽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心术不正,成绩滑坡是早晚的事!这就是报应!」
陈丽丽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满意的弧度,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里的轻蔑和“果然如此”的意味,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我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血红的数字,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仿佛也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和摇摇欲坠的绝望。
不及格……保研?前途?像一个个遥不可及的肥皂泡,在我眼前彻底破灭。
陈丽丽那恶毒的预言,正像一个自我实现的诅咒,在我身上一步步应验。成绩滑坡,
只是开始吗?那个关于毁容和绝望的“未来”,是不是也正在狰狞地朝我逼近?
我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行尸走肉般地走出宿舍楼。午后的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校园里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影。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就在这时,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猛地从西侧传来,伴随着一声女生的尖叫!我浑身一激灵,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校园西侧咖啡店附近望去。
只见咖啡店门口的人行道上,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歪倒在地,保温箱里的餐盒撒了一地。
旁边,一个穿着醒目红色连衣裙的女生跌坐在地上,捂着小腿,脸色煞白,
她的自行车前轮扭曲变形,倒在一边。周围迅速聚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地点、人物……红衣女生……自行车碰撞事故……陈丽丽那天在宿舍里清晰“预言”的画面,
与现实发生的场景,分毫不差地重叠在了一起!我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成冰。一股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
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让我头皮发麻,四肢冰凉。预言……是真的!陈丽丽的重生是真的!
那么……那个关于我张月月是“害人精”、会在未来害陈丽丽毁容的指控……也是……真的?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的心脏,然后疯狂搅动。
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轰鸣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巨大的、灭顶的恐惧,
瞬间将我彻底吞噬。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
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阳光依旧明媚,咖啡的香气隐约飘来,但这一切在我眼中,
都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幻觉。她仿佛看到那个可怕的“未来”,
正张开血盆大口,狞笑着朝我扑来。咖啡店门口那刺耳的碰撞声和红衣女生惊惶的面孔,
像一帧被按下暂停键的恐怖画面,死死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窒息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粗糙的树干,
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周围的人群喧闹起来,有人扶起女生,有人指责外卖员,
嘈杂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涌过来。
只有陈丽丽那张带着冰冷笃定的脸,和她清晰无比的预言——“周五下午,
校园西侧咖啡店门口会发生自行车小碰撞事故,
涉及穿红衣服的女生”——在我混乱的脑海中反复炸响,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
狠狠扎进我最脆弱的神经。预言是真的!那么,
我张月月是未来“害人精”的指控……也是真的!这个认知带来的绝望和恐惧,
比以往任何一次孤立和辱骂都更彻底、更致命。它不再仅仅是外界的恶意,
而是变成了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剑刃上清晰地刻着我无法辩驳的“罪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到宿舍的。
推开门,宿舍里没人。
陈丽丽和刘欣然大概还在外面享受她们“预知未来”带来的便利和优越感。空荡荡的房间,
残留着刘欣然常用的那款甜腻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却令人作呕。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木偶,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
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如同我此刻濒临崩溃的思绪。我颤抖着手打开电脑,
屏幕上那个鲜红的“58分”依旧刺眼。不及格……保研的梦想像脆弱的肥皂泡,
在预言的重压下,彻底破灭了。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冰冷的灰白。未来?
我还有未来吗?那个被陈丽丽描述的、充满毁容和绝望的“未来”,
像一个巨大的、无法逃脱的漩涡,正狰狞地要将我吞噬。夜,再次降临。宿舍的灯熄灭了,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身体却像一块无法捂热的寒冰。
白天的恐惧和绝望,在寂静的黑暗中无限放大,发酵成更深的惊悸。意识刚沉入模糊的边界,
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梦境便如影随形地扑来。不再是零散的碎片,
而是更清晰、更连贯、更恐怖的画面。警报!尖锐、凄厉、撕裂耳膜的警报声,
不再是背景音,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地底、从头顶疯狂地挤压过来,震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浓烟!不再是模糊的灰色,而是翻滚的、呛人的、带着硫磺和焦糊味的漆黑浓烟!
它们像无数只粘腻的触手,死死缠绕着我的口鼻,疯狂地往肺里钻!我拼命挣扎,
却无法呼吸!坠落!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失重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我尖叫着向下坠落,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冰冷的液体!
不是水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冰蓝色的液体!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毒蛇,
从破裂的管道中喷涌而出,溅落在我的手臂上、脖子上!
皮肤瞬间传来剧烈的灼烧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我惊恐地甩手,那些液体却像跗骨之蛆,
甩脱不掉!人影!浓烟和刺眼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光中,
一个扭曲模糊的人影在不远处挣扎、跌倒!那身形……像是陈丽丽!她伸着手,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绝望嘶喊,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恨!
那怨恨的目光,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害人精!白眼狼!是你!
都是你——!!」那嘶哑的、充满无尽恨意的诅咒,不再是背景的杂音,而是如同惊雷,
直接在我的脑海深处炸响!「啊——!」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黑暗中,
宿舍里其他三张床铺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带着惊悸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不是梦!太真实了!那警报声的凄厉,浓烟的呛人,液体的冰冷和灼痛,
还有陈丽丽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和诅咒……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噩梦!
这是……预兆?是来自那个可怕“未来”的片段?我颤抖着抬起手,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冰蓝色液体带来的刺痛和寒意。
指尖冰凉,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接下来的几天,我如同行走在钢丝上,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失眠和噩梦的轮番折磨,让我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化了烟熏妆,眼神涣散,反应迟钝。
课堂上,老师的讲解如同天书,笔记一片空白。像一具被恐惧和疲惫掏空的躯壳,
机械地往返于教室和宿舍之间,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力。这天下午,
我抱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从图书馆返回宿舍楼。
空旷的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尽头的一扇窗户透进些许天光。
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就在我快要走到自己宿舍门口时,
对面的宿舍门“吱呀”一声开了。陈丽丽走了出来。猝不及防的狭路相逢。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丽丽显然也没想到会直接撞上张月月。她脚步一顿,眉头立刻厌恶地拧紧,
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和……一种更深层的、几乎刻入骨髓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靠近我会沾染上什么致命的瘟疫。就在这短暂的对视间,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股难以形容的、强烈到令人窒息的负面情绪,
如同实质的、粘稠的黑色浪潮,猛地从陈丽丽身上爆发出来,
狠狠地、毫无阻碍地撞进了我的意识!那不再是单纯的厌恶或愤怒。那是恨!
是浸透了骨髓、燃烧着灵魂、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的滔天恨意!那更是恐惧!
是源自灵魂深处、仿佛面对着世间最恐怖存在的、足以让人崩溃的极致恐惧!
那恐惧如此浓烈,如此纯粹,几乎化为了有形的利爪,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
“呃……”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跌倒。那股汹涌而来的恨意和恐惧,
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我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和眩晕。
这感觉……和她噩梦中感受到的陈丽丽的情绪,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强烈!更加……真实!
陈丽丽显然也感觉到了张月月瞬间的异常,她眉头皱得更紧,
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装什么死?离我远点!晦气!」她嫌恶地侧过身,
像躲避什么肮脏的垃圾,贴着另一侧的墙壁,快步与张月月擦肩而过,高跟鞋踩在地砖上,
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哒哒”声,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那股令人窒息的负面情绪浪潮,
随着陈丽丽的远离而迅速消退。我却依旧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手脚冰凉。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受,绝对不是错觉!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陈丽丽对她那深不见底的恨和源自未来的、巨大的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噩梦……感知……陈丽丽的重生预言……这一切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失魂落魄地推开宿舍门。陈丽丽和刘欣然已经回来了,正凑在一起,
对着电脑屏幕兴奋地讨论着什么。徐晓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戴着耳机,似乎在看视频,
但眼神有些放空。看到张月月进来,陈丽丽脸上的兴奋瞬间收敛,换上了惯常的冰冷。
刘欣然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晦气。」刘欣然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听见。我低着头,沉默地走到自己书桌前坐下,努力平复着刚才在走廊里受到的冲击。
那股冰冷的恨意和恐惧,仿佛还残留在我的皮肤上。陈丽丽似乎心情不错,没再理会张月月,
而是继续对着屏幕,
用一种刻意让宿舍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带着掌控感的语气对刘欣然说:「看吧,
我就说这个选题不行。老师最看重的是落地性和数据支撑。‘校园共享经济模式优化’?
太虚了!听我的,改成‘基于学生消费行为分析的校内快递最后一公里解决方案’,
切入点小,数据好收集,问卷我都‘看’到老师大概会问哪些问题了。」
刘欣然一脸崇拜:「丽丽你太牛了!这都能‘看’到!跟着你准没错!那咱们小组分工……」
「分工也简单。」陈丽丽胸有成竹,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着,
「徐晓琴负责问卷设计和数据收集,她心细。欣然你负责数据分析部分,
我‘看’到下周系机房会空出几台装了最新SPSS的电脑,正好我们用。
我负责核心模型搭建和最后的报告统稿。」她顿了顿,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里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张月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声音也刻意提高了几分,
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意味:「至于某些‘害人精’、‘扫把星’……离我们的项目远点!
免得沾上晦气,把整个组都拖垮!我可不想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
最后被某些人剽窃了成果或者使绊子!」刘欣然立刻附和:「就是!让她离远点!看着就烦!
上次课堂展示那丢人样儿,可别连累我们!」徐晓琴摘下了耳机,看了一眼陈丽丽和刘欣然,
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角落里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的张月月,嘴唇动了动,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重新戴上了耳机,把音量调大了些。我死死咬住下唇,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才能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和屈辱。剽窃?使绊子?在她们眼里,
我张月月就是如此不堪?那个可怕的预言,不仅锁死了我的未来,
更彻底否定了我作为一个人的全部价值!陈丽丽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她不再看张月月,
转而用一种更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刘欣然和徐晓琴说:「对了,
那个‘明日之星’设计大赛,初赛方案提交截止日期是下个月五号。时间有点紧,
我们得抓紧。」刘欣然立刻来了精神:「对对!丽丽,这个大赛含金量超高!
听说拿了奖对保研和以后找工作都超有帮助!你肯定‘看’到我们该做什么方向了吧?」
「当然。」陈丽丽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带着一种先知般的笃定,
「今年大赛的主题是‘可持续与城市共生’。评委里有个大佬,
特别喜欢用废弃材料做装置艺术的点子。我们得投其所好。我‘看’到……」
她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旧实验楼那边,
废弃仓库里堆了不少以前工程训练课淘汰下来的废旧金属零件和破损的化学玻璃器皿,
材质和形态都很独特。下周二晚上,管仓库的王老头请假,钥匙会放在门卫老李那里,
我们去‘借’点合适的材料回来,绝对能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初稿模型!」「旧实验楼?
仓库?」刘欣然有些犹豫,「那边晚上黑灯瞎火的,听说挺荒的……」「怕什么?」
陈丽丽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为了拿奖,这点风险算什么?我‘看’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很顺利,材料都到手了。而且……」她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点神秘的蛊惑,
「我‘看’到,我们这次只要按我说的做,进决赛十拿九稳!」
「下周二晚上……旧实验楼……仓库……」张月月低垂着头,
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个关键词。旧实验楼!冰冷的液体!刺耳的警报!浓烟!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她混乱的记忆里!
景——冰冷刺鼻的液体、凄厉的警报、翻滚的浓烟——以及陈丽丽那充满恐惧和怨恨的眼神,
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张月月全身!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她自己遭遇的、那个导致毁容的“未来”悲剧……就发生在下周二晚上的旧实验楼?
!而且,这场悲剧,很可能就源于她们这次为了设计大赛去“借”材料的行为?!
这个推测如同晴天霹雳,在我混乱而恐惧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下周二晚上……旧实验楼……仓库……」这几个词如同魔咒,
在我死寂一片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着噩梦中那刺耳的警报、翻滚的浓烟、冰蓝的液体和陈丽丽那双充满极致恐惧与怨恨的眼睛!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窒息感。预言!
这就是陈丽丽“未来”悲剧发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而这场悲剧的导火索,
竟然就是她们为了那个该死的设计大赛去“借”材料!恐惧如同最粘稠的沥青,
瞬间包裹了我的四肢百骸,让我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我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指尖冰凉得失去了知觉。那个可怕的“未来”,
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悬在头顶的威胁,而是变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通往地狱的轨道,
而陈丽丽正带着刘欣然和徐晓琴,无知无觉地走向那趟毁灭的列车!我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我如同惊弓之鸟。
每一次听到陈丽丽或刘欣然提到“设计大赛”、“旧实验楼”、“下周二”,
我的神经都会猛地绷紧,手心瞬间布满冷汗。像一个高度敏感的雷达,
捕捉着宿舍里关于这个危险计划的任何风吹草动。「晓琴,你问卷设计得怎么样了?」
陈丽丽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快好了,」徐晓琴的声音有些迟疑,「不过丽丽,
旧实验楼那边……晚上真的没问题吗?我听说那边电路老化挺严重的,而且……」「怕什么?
」陈丽丽不耐烦地打断,语气笃定,「我‘看’得很清楚,顺利得很!材料拿到手,
我们初赛就稳了!难道你不想拿奖?」徐晓琴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的心沉得更深。徐晓琴的犹豫,像黑暗中唯一一丝微弱的光,
但很快就被陈丽丽的强势和刘欣然的盲目崇拜扑灭了。学业上的压力也如影随形。
那个临时拼凑的《市场调研》小组,氛围沉闷得令人窒息。成员们要么能力有限,
要么敷衍了事。我试图挑起大梁,熬夜查资料、做分析,但团队协作的缺失让我举步维艰。
方案推进缓慢,报告漏洞百出,
指导老师在群里毫不客气的批评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这天下午,
《市场调研》的阶段性汇报会。我作为主要数据收集和分析的承担者,
硬着头皮上台汇报小组的初步成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晰,
但台下指导老师紧锁的眉头和不时摇头的动作,像巨石一样压在我的心上。
我清晰地看到坐在前排的陈丽丽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刘欣然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汇报完毕,指导老师没有立刻点评,而是转向整个小组,语气严厉:「你们这个方向太模糊!
数据支撑严重不足!问卷设计也有很大问题!特别是核心变量之间的逻辑关系,
完全没理清楚!这样下去,期末报告根本没法看!你们自己看看,这像是认真做的样子吗?」
小组其他成员低着头,不敢吭声。我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抠着讲台边缘,指节泛白。
巨大的挫败感和连日积累的压力如同汹涌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我猛地抬起头,
目光不再是惯常的隐忍和闪躲,而是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赤红,
直直地射向台下前排那个嘴角噙着冷笑的身影!「是!我们做得不好!」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破音的颤抖,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低气压,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我们为什么做得不好?!陈丽丽!」我指名道姓,声音尖利,
像一把淬火的匕首狠狠掷出!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名道姓的爆发惊呆了!连指导老师都愕然地张大了嘴。
陈丽丽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随即化为被冒犯的震怒和冰冷的寒意。
「你口口声声说你重生了!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你知道我是个‘害人精’!
你知道我会为了保研害你毁容!」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控诉,
我无视了所有惊愕的目光,死死盯着陈丽丽,「那你告诉我!你所谓的‘未来’,
是不是因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才可能变成真的?!」我向前一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声音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穿透力:「你联合所有人孤立我!在班里散布谣言!
让所有人都排挤我!让我小组落单!让我的成绩一落千丈!让我整天活在恐惧和自我怀疑里!
让我失眠!做噩梦!像个行尸走肉!你是不是就想把我逼到绝路?逼得我走投无路?
逼得我……真的变成你预言里那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害人精’?!」
每一个质问都像重锤,砸在寂静的教室里,也砸在陈丽丽骤然变色的脸上!
我第一次将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愤怒,如此**裸地、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你闭嘴!」
陈丽丽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眼神像要吃人,「张月月!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你自己无能!自己心术不正!还敢赖到我头上?!」「我赖你?」我惨笑一声,
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是谁在宿舍里摔门?是谁在浴室门口砸门骂人?
是谁到处说我是害人精白眼狼?是谁让所有人都躲着我?是谁?!陈丽丽!
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做的?!你敢说你现在不是在一步步地把我往死路上逼?!
你所谓的预言,是不是就是你自己亲手写好的剧本?!」「你……你胡说八道!」
陈丽丽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张月月,一时竟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词。
张月月那悲愤到极点的控诉,像一面镜子,
骤然映照出她行为中某些连她自己都刻意忽略的、过于偏激的部分。「够了!」
指导老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张月月!陈丽丽!
这里是课堂!不是你们吵架撒泼的地方!有什么私人恩怨下课解决!再扰乱课堂纪律,
这门课平时分清零!」冰冷的警告如同兜头冷水,
瞬间浇熄了我那不顾一切燃烧起来的愤怒火焰。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
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我看着陈丽丽那怨毒的眼神和刘欣然鄙夷的嘴脸,
看着周围同学或震惊、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巨大的羞耻感和更深重的绝望将我彻底淹没。
我踉跄着走下讲台,像一个被当众处刑的囚徒,逃回了自己的座位,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刚才的爆发耗尽了我的勇气,也让我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成了更可笑、更可悲的谈资。我失败了,一败涂地。下课后,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