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门的瞬间，林默的视网膜被刺目的金色填满。当双眼再次能视物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圣城诺亚，一座不可能存在于人间的城市，水晶打造的尖塔直插云霄，表面流动着虹彩般的光晕。街道由会发出福音般和声的金砖铺就，每一步都激起涟漪般的圣歌。空气中飘荡着甜腻的香气，像是融化的蜜糖与乳香混合，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
“欢迎来到永恒之城。”天使展开羽翼，声音里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韵律。
校服少女睁大眼睛，脸颊因兴奋泛起红晕：“这……真的是天堂？”
天使微笑：“正是如此，孩子。”
林默没有提问，她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建筑，那些看似宏伟的教堂、喷泉、花园，在仔细观察下透露出诡异的规整。
每扇窗户的弧度完全相同。每棵树的高度分毫不差。甚至连风吹过时，树叶摇晃的频率都像被程序设定好。
“你们看！”校服少女突然跑到一座翡翠喷泉旁，伸手触碰倒流的水柱，“水是往天上飞的！”
确实，那座喷泉违背了所有物理法则—，水流不是向下坠落，而是螺旋上升，像被无形的手托向天空。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不真实。
皮衣男走到林默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恐怖谷效应吗？”
林默点头，太完美的东西，反而会触发人类本能的警觉。
就在这时，一个穿白袍的居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女身后。
“新来的……需要……向导……”，那声音像是老式留声机卡带，单词之间夹杂着诡异的静电杂音。
少女吓得跌坐在地，白袍居民缓缓低头，他的脸像是蜡像馆里精心雕琢的作品，皮肤光滑得没有毛孔，嘴角挂着与天使如出一辙的微笑。
林默的肌肉瞬间绷紧，不对劲！
这个居民的眼球不会转动，当它说话时，只有嘴唇在动，面部其他肌肉完全静止，像是戴着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皮衣男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把少女拽到身后：“我们不需要向导。”
白袍居民的微笑不变：“圣城……很大……容易……迷路……”
随着它的话语，街道两旁的建筑阴影里，缓缓走出更多白袍人影。他们步伐一致，像是被同一根线操纵的木偶。
十个，二十个，五十个
转眼间，整条街道被白袍居民填满。他们保持着完全相同的站姿，用一模一样的微笑面向新人。
老太太的佛珠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阿弥陀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上班族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他们的呼吸频率是同步的。”
林默这才注意到，所有居民的胸膛起伏节奏完全一致，像是被编程好的机械。
天使飘浮到半空，羽翼洒落光尘：“不必害怕，诺亚的子民最是热情好客。”
气氛凝固到极点，林默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众人与居民之间：“既然要当向导，不如先带我们去个能休息的地方？”她的声音很稳，但后背已经渗出冷汗。这个举动让其他五人都愣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林默主动开口。
白袍居民的头颅以机械般的角度转动，最终定格在林默脸上：“好…...的…...”
天使满意地点头：“那么，请随这位虔诚的居民前往朝圣者驿站。”
他们被带到一栋白色大理石建筑前，门楣上刻着“朝圣者之家”几个字。居民们整齐地停在门外，只有最初那个向导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进大厅，林默立刻注意到天花板上布满细小的孔洞，这像某种通风系统，又像监视器的镜头。
“这地方瘆得慌。”皮衣男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数到三，一起把那个向导制住。”
校服少女惊恐地摇头，上班族却突然插话：“等等，先互相认识下吧。”他提高音量对向导说：“能给我们准备些食物吗？”
向导的微笑扩大了一分：“马上……送来……”
等那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上班族立刻压低声音：“我叫陈明，网络安全工程师。在被传送到这里前，我正在处理一桩数据泄露案。”
“张磊”，皮衣男简短地说，“退伍前是特种部队的，现在做私人安保。”他掀起衣角，露出腰间的M9军刀，“看来武器能带进来。”
老太太捻着佛珠：“我姓李，在庙里做义工几十年了。”她突然压低声音，“那些东西身上有股香灰混着铁锈的味，不是活人该有的。”
校服少女咬着嘴唇，哽咽道：“我、我叫苏小雨，高三学生……刚才在医院陪妈妈做化疗，突然就……”
保安抹了把脸：“王大力，商场保安。妈的，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林默。
“林默，自由撰稿人，专门写……都市传说和未解之谜。”林默回复。
张磊挑眉：“所以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林默刚要回答，走廊传来脚步声。向导推着餐车进来，上面摆着六份完全相同的餐食，烤得金黄的面包，晶莹剔透的果冻状物质，还有冒着热气的不明红色液体。
“请……享用……”
没人动那些食物。
苏小雨盯着果冻里偶尔闪过的金属光泽，脸色发青。李婆婆突然大声咳嗽，假装失手打翻了自己的餐盘。
“哎呀，真是抱歉。”她颤巍巍地弯腰，却趁机把林默的餐刀顺进袖口。
向导的微笑纹丝不动：“没……关系……”
它转身去拿清扫工具时，陈明迅速检查了餐车底部：“没有生产日期，没有成分表，除了餐刀，连餐具都是焊死的。这根本不是给人吃的！”
张磊已经摸到窗边：“后院有口井，井台上有血迹。”
林默突然起身，径直走向向导：“请问圣城的历史有多久了？”
向导的头颅“咔哒”一声转过来：“永恒……之城……没有……历史……”
“那么钟楼是做什么用的？”
“报时……”向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维持……秩序……”
林默注意到，每当提到钟楼，向导的语音失真就会加剧。
王大力突然指着窗外：“你们看那些居民！”
透过玻璃，他们看到街道上的白袍居民全部面朝钟楼站立，双手交叠在胸前，嘴唇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开合，像是在进行某种集体祷告。
“他们在念什么？”苏小雨小声问。
林默把耳朵贴在窗上，捕捉到断断续续的词句：
“数据……纯净……删除……异常……”
陈明脸色骤变：“这不是祷告，这是系统自检指令！”
瞬间！向导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它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下面金属与血肉混合的结构。脊椎“咔嚓”一声裂开，伸出三节腐肉般的黑色羽翼。
“祭品……异常……启动……清除程序……”
张磊的军刀已经抵在它喉咙上：“别动！”
但为时已晚，整栋建筑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他们看到外面所有居民同时停止“祷告”，齐刷刷转向朝圣者之家。
三百张一模一样的笑脸。
三百双突然变成全黑的眼睛。
李婆婆的佛珠线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大凶之兆……”
“后门！”张磊一脚踹开通往院子的门。
他们冲进后院时，最先蜕变的向导已经追了上来。王大力抡起井边的铁桶砸过去，金属碰撞声中，怪物的头颅像陶器般碎裂，但裂口处没有鲜血，只有蠕动的数据流和闪烁的代码。
“这些不是人！是人工智能！”陈明抓起地上的碎石砸向扑来的另一个怪物。
苏小雨突然尖叫，三个居民从井里爬了出来，湿漉漉的白袍紧贴着它们机械与血肉混合的躯体。
张磊的军刀划过一道寒光，斩断最先扑来的怪物手臂。断肢落在地上，立刻分解成无数发光的数据流，又重组回到怪物身上。
物理攻击没用！
众人立刻四散开寻找躲避的地方。
林默拉着苏小雨和李婆婆躲进一间礼拜堂时，外面已经响起惨叫声。
“这里！”书架后面传来气声，是张磊、陈明、王大力三人，陈明手里捧着本被撕破的《圣经》：“看这个！”
泛黄的羊皮纸上，用血写着一段被划掉的祷文：“第七声钟响，直视伪神之眼。”
就在这时，整点报时的钟声响起。
当——————
第一声钟响，所有追杀者的动作停滞了。
当——————
第二声，天使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天空，它的皮肤开始大面积剥落。
当——————
第三声，林默看到钟楼的门短暂地闪了一下蓝光。
“钟楼是关键！数到七的时候，它们的系统会重启！我们得去钟楼！”林默冲着教堂里的众人大喊。
李婆婆突然从袖中掏出顺来的餐刀，狠狠刺入教堂门口怪物的眼睛：“孩子们快去！”
怪物的大脑爆裂，喷出腐蚀性液体。王大力把陈明推向安全区域，自己却被液体溅到手臂——他的皮肤立刻开始数据化，像老式电视失去信号般闪烁起马赛克。
“走啊！”王大力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抡起井绳，缠住两个怪物的脖子。
张磊拽起林默：“你知道怎么破解这个副本是不是？”
林默点头，指向钟楼：“七成把握，但我们需要撑到第七声钟响！”
第四声钟响在此时回荡开来。
天使的尖啸撕裂天空：“找……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