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校园景色。沈翊站在走廊尽头，目光落在警戒线后那扇半开的办公室门上。门牌上"徐子谦教授"几个烫金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是一块精心打磨的墓碑。
"沈教授，您总算来了。"
刑警队长张诚快步迎上来，额头上的皱纹比上周见面时又深了几分。他手里捏着一份现场记录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现场保持得还算完整，就等您过目了。"张诚压低声音补充道，"局长特别交代，这案子必须尽快解决。徐教授是市里的学术带头人，媒体已经在打听了。"
沈翊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副白手套。他的动作精准得像在进行一场外科手术，指尖没有触碰手套外侧任何部位。
"死亡时间？"他一边戴手套一边问，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初步判断是昨晚8点到10点之间。"张诚翻开记录本，"清洁工今早7点发现门从里面反锁，叫来保安撞开门就看到了...那个场景。"
沈翊在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在进入犯罪现场前，先清空自己的预设和偏见。雨水的气息混合着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鼻腔发痒。
门开了。
办公室约二十平米，朝南的窗户被厚重的深蓝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盏黄铜台灯亮着，在实木办公桌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杏仁味。
沈翊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办公椅上的尸体——徐子谦教授以一个近乎优雅的姿态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像是睡着了。他五十出头，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紧闭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如果不是那已经僵硬的肢体和青白的脸色，这场景几乎称得上安详。
"初步判断是中毒，"张诚低声说，"但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找到毒源。最奇怪的是..."他指了指门锁，"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窗户也都锁着。"
沈翊没有立即回应。他缓慢地环视整个房间，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每一个细节——书架上的书籍按高度排列得整整齐齐；办公桌上的钢笔与便签本呈精确的直角；咖啡杯放在右手边，杯底有一圈淡淡的褐色痕迹。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死者交叠的双手上。在食指与拇指之间，露出一角彩色纸牌。
"法医动过这个吗？"沈翊指向那抹突兀的彩色。
"没有，等您先看过现场。"
沈翊小心地俯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的手。一张塔罗牌滑落出来，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牌面上，一位蒙眼女神手持天平和剑，坐在两根石柱之间。下方用花体字写着：JUSTICE——正义。
"有意思。"沈翊轻声说。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房间，这次停留在了书架上。心理学著作、学术期刊、获奖证书...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除了——
"那个相框，"他突然说，"是你们动过的吗？"
张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有，我们发现时就是这样。"
书架第三层，一个银质相框面朝下倒放着。沈翊小心地把它翻过来。照片中是年轻的徐子谦和几位同事站在大学门口，笑容满面。照片一角标注着日期：2013年6月。
"十年前。"沈翊若有所思。他放下相框，转向死者的电脑，"这个检查过了吗？"
"技术科刚拿走硬盘。初步查看没什么异常，就是些教案和研究资料。"
沈翊点点头，走向窗户。他拉开厚重的窗帘，检查了每一扇窗的锁扣——全都完好无损，从内部锁死。
"监控呢？"
张诚摇头："走廊监控昨晚7点到今天早上6点的记录都被删除了。技术员说删除手法很专业，恢复需要时间。"
沈翊回到尸体旁，仔细观察死者的面部。没有痛苦扭曲，反而近乎安详。他的目光落在死者的衣领上——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白色粉末。
"氰化物？"他问。
张诚惊讶地挑眉："法医也这么推测，但还没确认。您怎么看出来的？"
"苦杏仁味，加上..."沈翊指了指死者的指甲，"轻微的发绀。但最奇怪的是他的表情——氰化物中毒通常伴随着极度痛苦，而徐教授看起来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他直起身，最后环视了一遍这个完美的密室："这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我们面对的是一位非常...有创意的凶手。"
走出办公室时，沈翊的目光被走廊墙上的公告栏吸引。一张新书宣传海报格外醒目：《完美犯罪》，作者温语。海报上的年轻女子有着锐利的眼神和自信的微笑，下方引用了一句书评："将心理学与推理完美结合的惊艳之作"。
"温语..."沈翊轻声念出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他的思绪被张诚的手机**打断。队长接起电话，脸色迅速变得凝重。
"沈教授，"挂断电话后，张诚的声音有些发紧，"技术科在徐教授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审判日'。"
雨还在下，沈翊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感到这个案子才刚刚开始展开它复杂的脉络。而那张"正义"塔罗牌，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宣告——某种意义上的审判，确实已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