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岁宴的义嫂沈令鸢私会外男,被京中几位权贵夫人撞见。为保她清白,
我夫君命人放出消息,说是我私会外男,被沈令鸢撞见,她这才不顾自身名声,现身拦人,
只为保全弟妹体面。一夕之间,她成了京中人人称赞的德行典范。而我,
却成了街头巷尾人人避之不及的笑柄。连我十八岁的女儿,也因有我这个声名狼藉的母亲,
至今无人敢娶,终日以泪洗面。我看得心痛,决心要与他和离。萧岁宴却不以为然,
冷声质问道:「你我已年近不惑,何苦闹得如此难堪?令鸢丧夫,本就可怜,
你就如此铁石心肠吗?」我递上和离书:「你可怜她,那是你的事,今后我不奉陪了。」
1萧岁宴将和离书揉成一团,丢在我脚边,语气中满是不耐烦。「顾枕棠,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我都已年近不惑,这时候和离了,京中人会怎么看我萧家?」
「外头传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是假的,我又不嫌弃你。令鸢早早守寡,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你就不能多担待些吗?」我听了只觉得可笑。「上次她抓错了婆母的药,害得婆母卧床三月,
你让我替她背锅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那次婆母震怒,召来合族耆老,
当众对我动了家法。我被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当晚京中就传遍了我忤逆不孝的名声。
那时萧岁宴便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让我多体谅体谅她。「这点小事,
你也要记到现在?」他皱眉,「怎么之前没发现你如此小肚鸡肠?」
「当时令鸢的女儿快及笄了,还在相看人家,若她母亲名声不好,岂不耽误了前程?」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你的亲生女儿呢?她已经十八岁了,
如今因为她母亲背着忤逆不孝、水性杨花的名声,至今待字闺中,你考虑过她没有?」
他不耐烦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匣银票推了过来。「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她,这是五万两,
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了。」他顿了顿,又冷笑道:「说到底,不就是想要银子吗?
满京城谁不知道你最爱钱。要不是顾家落败了,你也不会上赶着嫁进我家。」
我刚想把这银票砸回他脸上,沈令鸢却带着她七岁的小儿子走了进来。
我收起了眉眼间的戾气。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小男孩欢快地跑了进来,
一把扑进萧岁宴的怀里,嘴里还嚷嚷着:「叔父抱,叔父抱!」他脸上的不耐瞬间褪去,
笑容温和,顺势将孩子抱了起来。拍了拍他道:「最近贪吃了不少,越发沉了。」
沈令鸢在一旁嗔道:「小心别压到你。」他笑着摇头:「无妨,小孩子能有多重。」
我望着他笑得温柔的侧脸,忽然间有些恍惚。萧岁宴从不喜欢小孩子的亲近。烟儿三岁那年,
兴冲冲地扑过去求他抱,却被他冷冷推开,摔在地上。她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还一瘸一拐地去请他一起用膳。他只推说公务缠身,不耐烦地关门送客。次数多了,
烟儿也不再期待了。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子。他只是不喜欢我的女儿。
看着他们仿若一家三口的温情戏码,我只觉得反胃。我起身,捡起那张被他揉皱的和离书,
放在萧岁宴的案头,转身便要走。沈令鸢却拉住我:「快用晚膳了,姐姐不如留下一起吧。」
我冷声道:「不用了。」反正,从今往后,我的女儿不需要他这个父亲。
我也不需要这个夫君了。2沈令鸢却紧紧扣住我的手腕,不让我离开,
她凑近我的耳边笑道:「顾妹妹,我可真是谢谢你。」说完,她忽然往后一仰,
整个人跌倒在地,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哀声叫道:「阿宴,我好痛……」
她的小儿子吓得大哭起来。萧岁宴神色大变,立刻放下那孩子,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来人,快去请府医!」他神色匆匆地吩咐道。回头却是冷着脸盯住我,
咬牙道:「若是令鸢有半点闪失,我定要你一命赔一命。」他怀里的人,却缓缓勾起嘴角,
朝我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不多时,府医赶来诊脉,垂手回禀:「萧大人,
令鸢姑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沈令鸢当即喜极而泣,
死死握住萧岁宴的手:「阿宴……你愿意给我和这个孩子一个名分吗?」我站在旁边,
终于看明白了今日这场大戏,戏谑道:「先别急着高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还尚未确定。」
「毕竟,你私会外男,也是在一个月前。」沈令鸢顿时红了眼眶:「顾妹妹,你这是什么话!
我早就说过了,我与他只是谈生意而已。我孤儿寡母寄人篱下,又不能和你一样,
总是问阿宴伸手要钱,只能变卖些田产地铺。」她越说越委屈,
忽然就要挣扎下床:「你竟然如此污蔑我,我不活了!我一心一意待阿宴,天地可鉴!
你竟……你竟……」「别动气,」萧岁宴急急将人揽住,低声哄着,「她就是这副刻薄嘴脸。
」他抬头怒斥我:「滚出去!你推令鸢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只有你这等心思阴毒的人才会把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我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喜欢给别人养孩子就养去,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了。沈令鸢有孕的消息传得极快,不过须臾,
婆母便差人来唤我去寿安堂。我才踏进门,还未行礼,她便将一卷女则摔在我面前。
「顾氏身为主母,言行失矩,恶毒狠辣,教养无方。今夜便跪着把这卷书抄完,好好反省。」
听着婆母给我按的罪名,我心里一片凄凉。原来,这些年我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罪名。
当初婆母服了沈令鸢抓错的药,险些出事。他不顾我的意见,把我推出去,让我担下这罪名。
「母亲仁慈,最多不过是罚你跪祠堂,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信了。可最终,
婆母亲手打断了我的一条腿。而他,却日日躲在沈令鸢的院子里,
只顾着与她郎情妾意;我断腿卧床多日,竟都未来看我一眼。我跪在蒲团上,
一笔一笔地抄写着女则,纸上的墨迹被晕开,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墨水。思绪翻涌如潮。
在沈令鸢没来萧府之前,我与萧岁宴,也算是京城中最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
3我是忠勇侯唯一的子嗣,我父母皆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圣上感念我父母的忠义,
对我礼遇有加,在这京中,也算是除了公主外最尊贵的女子了。嫁入萧家,
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萧岁宴需要一个体面尊贵的妻子来撑门面,
我需要萧家的银钱供养我父亲遗留下来的暗卫。这些年我们恪守夫妻间的本分,
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沈令鸢进了门。他说她是他义兄的遗孀,
义兄临终前托付他照顾好沈令鸢。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了床上。从那以后,
便是我处处要为她让步。她做错了事,便让我去替她顶罪。嫌伺候的人不顺心,
便要走了我的陪嫁丫鬟。甚至连皇后娘娘赐给烟儿日日吃的补身子的血燕,
也要分一盏送去她房里。想起这些往事,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抄书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天刚蒙蒙亮,我便将抄好的书交给婆母身边的妈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歇下没一刻钟,
门便被踹开了。萧岁宴闯了进来:「我要让令鸢做平妻。」我眼睛都没抬一下:「好啊,
你让她做正妻都可以,只要我们和离了,一切都好说。」他脸色骤沉,
嗓音拔高了些:「你又拿这事来闹?这把年纪了,还学那些年轻小夫妻吵闹的做派,
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我没接话。他愣了片刻,似是没料到我对这话毫无反应,
又换上了一副耐心劝导的样子:「不过是给令鸢一个平妻的名分,她向来得体,
自会恭恭敬敬地唤你一声大娘子,该行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你又何苦这样置气?」
真是可笑。他现在居然还是觉得我是在与他无理取闹。
他沉声道:「还是你还在计较那点虚名?你我已经成婚二十余载,
无论如何你都是萧家的主母。但令鸢不同,她是个死了夫家的寡妇,
若再落上个私会外男的名声,你是真想逼她去投湖吗?顾枕棠,别这么恶毒。」
我终于抬起眼睛。「那她如今爬上了义弟的床,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顾枕棠!」
他带着威压与我四目相对。我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回去。我们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最终,是他先垂下了眼。他脸色铁青,冷笑一声:「你疯够了没有?」这时,
院外来了个丫鬟,端着个盘子躬身进门:「禀主君和大娘子,沈小娘差人送来一对福寿金锁,
说是给如烟**的生辰贺礼。」我还未开口,
萧岁宴却已先一步接过话头:「令鸢比你懂事多了,早早备下了贺礼,
倒比你这个亲娘还上心些。」我看都没看那对金锁一眼,反而讥讽地笑了下。
萧岁宴更生气了,大骂我不识好歹,说我仗着身份目中无人,从小没人教过礼数,
父母若泉下有知也怕是寒心。我只觉得更加讽刺。「萧岁宴,你配为人父?
连自己女儿生辰是哪天都记不住。」「你女儿的生辰,是在上个月的初三,早就过完了。」
我抚摸着那对金锁,指甲划过表面,一层浮金便剥落下来。「还有,我怎么不知道,
萧府如今竟落魄到,连孩子的生辰礼都要送鎏金之物了?」萧岁宴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脸上明显浮现出尴尬,视线心虚地避开:「我最近公务繁忙……忘了也情有可原。
令鸢也是一番好意。」我懒得反驳,也懒得问他。为什么沈令鸢孩子的生辰,
他就能记得一清二楚,还大操大办;可到了我烟儿这个嫡女的头上,
就拿一对鎏金的金锁敷衍了事。我闭上眼,吩咐贴身丫鬟送客,
语气平静又冷淡:「赶紧和离吧,再拖下去,你我之间只会更加难看。」
4从那日与萧岁宴不欢而散后,他便再未踏足过我的院子。整日里与沈令鸢出双入对,
深更半夜还要在她院中与她拨弦弄笛,吵得我头痛欲裂。可更令人心痛的,是烟儿。
她本就郁郁寡欢了好些时日,如今更是连饭也不肯好好吃,终日坐在窗下发呆,眼圈红红的。
直到今早,我的贴身丫鬟扭了院里新来的小丫头上来,咬牙切齿地说:「夫人,
原来是这贱蹄子天天在**耳边嚼舌根,说主君不喜**,
说**不过是个碍眼的拖油瓶……」我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冷声道:「割了她的舌头,
远远发卖了。」沈令鸢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可若不是得了萧岁宴的默许,
她又如何敢这么做。我心里一阵刺痛。若我再不离开萧府,怕是烟儿还是要被他们继续伤害。
我当即吩咐人备车,准备入宫请旨和离。结果前脚还未踏出垂花门,
萧岁宴身旁的小厮就来请我:「夫人,主君请您去前厅议事。」
我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和离的事,心里略松了一口气,草草整了整妆容便赶了过去。没成想,
他唤我过去,是为了替沈令鸢的赏花宴撑场面。沈令鸢终归是出身低微,见识浅薄。
她能请来的宾客,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就是并不得宠的庶子庶女。
三教九流的男女混在一起,前厅里乌烟瘴气。京中稍有脸面的正头娘子,
是断不肯踏进这道门槛的。「今日是令鸢第一次办这种宴会。」萧岁宴站在前厅,
嫌恶地看了眼内室中嬉笑喧闹的男男女女。「她拿不准主意,你去帮衬着点。」
我看着萧岁宴,突然觉得这些年我还是脾气太好了。「不帮。」我转身就走。
「我等下就进宫请旨,我们今日就和离。」萧岁宴脸色骤沉,一把将我拽了回来,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怎么总跟令鸢过不去?她又没惹你,不过是个妾,
你至于这样咄咄逼人吗?让你陪这些夫人喝杯茶怎么了?你如今这副样子,
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气度?」「今日席间都是她相熟的人,我也在,又能出什么乱子?
你就这么看不上她?非得摆出你那侯府嫡女的架子,只肯与高门贵妇同席?」
「我今晚去你的院子,这样你总肯了吧?」「别动不动就把和离挂在嘴边,外人听见,
像什么样子?我们萧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放手!」他充耳不闻,
强硬地把我拉进前厅。我的烟儿,竟也在席间。她坐在最边远的角落,
被一群庶子庶女排挤在外,眼圈红红的,案前连一盏茶都没有。我脚步顿住,
目光落在她身上,烟儿却冲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沈令鸢举杯浅笑:「今日是令鸢第一次办这种大场面的宴会,感谢各位夫人赏脸。」
席间有名打扮艳丽的小娘起身,笑吟吟道:「既然宾主尽欢,自然也该有歌舞助兴。
听闻如烟**才德兼备,不如为我们舞一曲如何?」不多时,
便有一群丫鬟婆子捧出一件舞衣来。那衣裳轻薄得几乎不堪一握,
便是连最下等的青楼舞姬也未必肯穿。烟儿脸色煞白,慌忙起身告退,
谁知那群丫鬟婆子竟当众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席。沈令鸢眼眶微红,
盈盈泪光闪动:「不过是想借如烟**的才情,为今日宴会添几分风雅,
没想到如烟**这般瞧不上我们的身份,不肯献艺……」
旁人立刻跟着附和:「怪不得如烟**年方十八还未议亲,原是这般没规矩。」
萧岁宴只觉得面上无光,沉着脸冷声吩咐:「给她换上。」婆子们闻言立刻围了上去。
烟儿惊恐挣扎,泪眼朦胧地朝我伸出手,声音带着哭腔:「娘亲!娘亲救我!」我猛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