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一怒,天地变色。
赢政身上爆发出的那股狂怒与杀意,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恐怖,以至于整个书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默站在风暴的中心,首当其冲地感受着这股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怒火。他心中也是一凛,暗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沙-丘之谋”对这位祖龙的**。这不仅仅是背叛,更是对他一生功业的彻底否定和践踏!
“陛下息怒!”林默立刻躬身,沉声道,“如今阴谋尚未发生,一切尚有挽回之机!这,也正是上天遣臣前来的意义所在!”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赢政那燃烧的怒火之上,让他那几乎被愤怒吞噬的理智,稍稍回笼了一丝。
是啊,这还未发生。
他还有机会,亲手扼杀这个该死的未来!
赢政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滔天的怒火已经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杀机。
“国师。”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那平稳之下,却蕴含着即将爆发的火山,“朕该如何做?”
他已经完全信任了林默,甚至开始主动征求他的意见。
林默心中一定,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他要的不是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暴君,而是一个能以雷霆手段清除隐患的冷酷帝王。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宜快不宜慢,宜狠不宜慈!”林默毫不犹豫地说道,“但亦不可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赵高与胡亥,乃是阴谋核心,狼子野心,罪无可赦,必须以最酷烈之手段,雷霆清除,以儆效尤!”
“至于李斯……”林默沉吟片刻,“李斯虽有私心,但其罪行尚未铸成,且其才华于帝国而言,不可或缺。若能将其彻底敲打、收服,使其断绝一切不轨之心,为我大秦所用,或比利弊更大。”
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赵高和胡亥是纯粹的破坏者,留着百害无一利。但李斯不同,他是帝国重要的组成部分,杀了他,对帝国运转的损伤太大。一个被彻底吓破了胆,又被给予了新希望的李斯,绝对会比以前更加忠心,更加好用。
赢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显然对林默“放过”李斯的建议有些意外,但他并未立刻反驳,只是冷冷地道:“先处理那两个逆贼!”
他猛地转身,对着殿外沉声喝道:“来人!”
两名铁塔般的殿前虎贲卫立刻推门而入,单膝跪地:“陛下!”
“传朕旨意!”赢政的声音冰冷如刀,“即刻传召中车府令赵高,十八公子胡亥,入正殿议事!”
“再传,廷尉、宗正、郎中令,及所有在咸阳的九卿重臣,一刻钟内,于正殿**!不得有误!”
“喏!”虎贲卫领命,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快步离去。
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咸阳宫的血腥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国师,随朕来。”赢政看了一眼林默,“朕要你,亲眼见证。”
“臣,遵旨。”林默心中了然,这是赢政在向他表明决心,也是在进一步巩固他们之间的信任。
当赢政和林默并肩踏入咸阳宫正殿时,殿内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大臣。他们一个个面带惊疑,交头接耳,完全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突兀地召集众人。
李斯也站在百官之首,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很快,赵高和胡亥也到了。
赵高依旧是那副谄媚恭顺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得意。在他看来,陛下突然召集众臣,多半是要商议东巡之事,这正是他进一步巩固权力的好机会。
胡亥则是一脸轻松,甚至有些不耐烦。他正和几个新得的舞姬玩乐,被强行叫来,心中颇为不悦。
两人走到殿前,对着帝座上的赢政躬身行礼:“儿臣(奴婢)参见父皇(陛下)。”
赢政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二人,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一个是他最亲信的宦官。若非林默的警示,他到死都不会想到,正是这两个人,将亲手埋葬他的帝国。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都起来吧。”赢政淡淡地说道。
赵高和胡亥起身,站回自己的位置。赵高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帝座,却惊讶地发现,在帝座之旁,竟然还设有一个座位,国师林默,正安然坐于其上,与陛下并肩。
赵高瞳孔一缩,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赢政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高。”
“奴婢在。”赵高连忙躬身。
“朕待你如何?”
赵高一愣,不知陛下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立刻堆起满脸的谄媚:“陛下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万死难报!”
“是吗?”赢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朕也觉得,朕待你不薄。让你从一介刑余之人,官至中车府令,出入同车,参赞机要。朕自问,这天下,没有哪个君主,能给一个奴才如此的恩宠。”
这话,让赵高心中咯噔一下,额头开始冒汗。
赢政没有理会他,目光又转向胡亥:“亥儿。”
“儿臣在。”胡亥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
“你是朕诸子之中,最聪慧,也最得朕心的一个。朕对你的宠爱,远胜其他兄弟。朕说的,可对?”
“父皇说的是。”胡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赢政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殿下所有大臣,最后定格在赵高和胡亥惨白惊恐的脸上。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可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一个狼子野心,意图弑君篡国!一个不忠不孝,妄图弑兄夺位!”
“伪造遗诏!赐死扶苏!屠戮宗室!颠覆大秦!!”
“你们……好大的胆子!!!”
赢政的咆哮声,如同滚滚雷霆,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嗡嗡作响!那其中蕴含的无尽怒火和杀意,让所有大臣都吓得魂飞魄散,噗通噗通跪倒一片,头埋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高和胡亥更是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怎么可能?!
陛下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些……这些只是他们内心最深处、连梦里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的野望啊!
“陛……陛下……冤枉啊!!”赵高反应最快,立刻凄厉地哭喊起来,拼命磕头,“奴婢对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此必是有人诬陷!是那林默!定是那妖人蛊惑圣听啊!!”
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把脏水泼到林默身上。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胡亥也吓傻了,只会跟着哭喊。
“诬陷?”赢政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如同在看两个死人,“朕,亲眼看到了未来!看到了你们在沙丘的所作所为!看到了朕的江山,在你们手中,三年而亡!”
“朕还看到了,你,赵高,最后指鹿为马,权倾朝野,却被子婴所杀,夷灭三族!”
“还有你,胡亥!你被赵高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众叛亲离,被逼自尽于望夷宫!死得如同一条野狗!”
赢政将林默告知他的结局,用最残忍的方式,说了出来!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赵高和胡亥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赢政,仿佛在看一个无所不知的神明!
他……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来人!”赢政不再废话,声音里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杀伐之意。
“将此二逆贼,给朕拿下!”
殿外的虎贲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一把将瘫软如泥的赵高和胡亥架了起来。
“不!陛下饶命!父皇饶命啊!!”两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赢政看着他们,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赵高,欺君罔上,罪不容诛!传朕旨意,即刻押赴咸阳市,处以车裂之刑!夷其三族!”
车裂!
最残酷的刑罚!
赵高听到这两个字,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至于胡亥……”赢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他的目光如寒星般冷冽,落在胡亥那张因恐惧而极度扭曲的脸上。
胡亥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绝望和哀求。然而,赢政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有那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冰冷的决绝所掩盖。
“不忠不孝,禽兽不如!”赢政的声音冷酷而严厉,仿佛来自地狱的审判,“你犯下如此大罪,本应与赵高一同问罪!”
胡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赢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然而,朕念及父子之情,决定饶你一命。”
听到这句话,胡亥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紧接着,赢政的下一句话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即刻起,废黜胡亥所有爵位,贬为庶民!刺配北地郡,终身不得返回咸阳!!”
这个惩罚,对于胡亥来说,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他从云端跌落泥潭,从最受宠的皇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卑贱的囚徒!
“不——!父皇!不要啊!!”胡亥终于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然而,他的呼喊并没有改变赢政的决定。很快,胡亥的嘴就被堵住了,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胡亥和已经昏死过去的赵高一起,被侍卫们强行拖出了大殿。他们的身影在殿门关闭的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的大臣们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触怒那位正在盛怒之中的帝王。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风暴,其冲击力之大,让他们完全无法承受。陛下不仅能够预知未来,而且还能以如此残酷无情的手段,将自己最为亲信的宦官和最为宠爱的儿子一并处置掉!这是何等的雷霆手段啊!帝王的威严,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不寒而栗!
经过一场血腥的清洗,宫廷内的两大毒瘤终于被清除干净,赢政心中的怒火也稍稍得到了一些平息。他慢慢地坐回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帝座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跪着的一众大臣们。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个同样跪在最前面、身体颤抖得最为厉害的人身上。
“丞相,李斯。”赢政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李斯闻言,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差点就直接瘫倒在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战战兢兢地应道:“臣……臣在……”
赢政的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死死地盯着李斯,让人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丝毫的喜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其余人,都退下吧。”
大臣们如蒙大赦,纷纷叩头谢恩,然后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鱼贯而出,很快便离开了大殿,只留下了李斯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原地,面对着那如魔神一般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