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个名为“蜕”的APP图标，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这不是我下载的。我的手机有密码，除了我，只有一个人知道。
江迟。
是他搞的鬼？恶作剧？
我伸手想把它删掉，指尖触碰到图标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
【欢迎使用“蜕”，是否绑定使用者林纾？】
【是/否】
它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冷汗顺着我的脊背滑了下来。这感觉，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我的一切。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
然而，屏幕闪烁了一下，对话框变成了一行新的文字。
【绑定失败。检测到使用者情绪波动剧烈，精神链接不稳定。请选择一个“原型”进行初次体验。】
紧接着，我的手机相册被自动打开了。一张张照片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合照上。
那是大学毕业时，我和江迟、苏洛的合影。照片里，苏洛站在中间，笑得温婉动人。我和江迟分立两侧。
屏幕上，苏洛的脸被一个红色的方框圈了起来。
【已选定原型：苏洛。是否开始“蜕变”？】
这太荒谬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头。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出现了幻觉。
可手机屏幕的光，穿透了薄薄的被子，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鬼使神差地，我重新拿起手机，手指悬在“是”的选项上，迟迟没有落下。
变成苏洛的脸……
如果我用苏洛的脸，出现在江迟面前，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我的心脏。
报复。
我要报复他。
我要让他也尝尝，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我闭上眼，狠狠心，按了下去。
【蜕变开始，预计耗时十秒。】
【10，9，8……】
我感觉脸上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爬，又麻又痒。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3，2，1。】
【蜕变完成。】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屏幕里，出现了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不是我。
那是苏洛。
一模一样。
弯弯的柳叶眉，含情的桃花眼，小巧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唇角。这张脸，我曾在江迟的钱夹里、手机屏保上、梦里，见过无数次。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屏幕里的“苏洛”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触感是真实的。皮肤的温度，指尖的纹路，都是我自己的。
可这张脸，是她的。
心脏狂跳起来，混杂着恐惧、兴奋，还有一种病态的**。
我对着镜子，试着做出各种表情。
笑。
哭。
皱眉。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和记忆中的苏洛分毫不差。
江迟，你爱的是这张脸，对吧？
那如果，这张脸下，藏着一个你最熟悉的灵魂，你还能分辨得出来吗？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慢慢成形。
第二天，我哥告诉我，他给我约了一个相亲对象。
“是个医生，叫顾言，刚从国外回来。人长得精神，脾气也好。”
换做以前，我一定会拒绝。但现在，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契机，来打破我和江迟之间那该死的“兄妹”关系。
“好啊。”我答应得很爽快。
我哥愣了一下，随即感动得差点掉眼泪，“我妹终于长大了！”
出门前，我再次打开了那个APP。
【是否维持“苏洛”形态？】
我选择了“否”。
一阵微麻的感觉过后，镜子里又恢复了我自己的脸。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相亲的地点约在一家环境很好的西餐厅。
我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在看一本书。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温和又干净。
“顾言？”我试探着问。
他抬起头，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林纾？你好。”
他站起身，为我拉开椅子。
他的眼睛很亮，镜片也挡不住那份锐利。被他看着，我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你比照片上更好看。”他由衷地赞美。
我们聊了很多。他很健谈，从医学聊到旅行，从古典音乐聊到最近上映的电影。和他聊天很舒服，他总能精准地接住我的每一个梗，又能在我沉默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开启新的话题。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临走时，他送我到餐厅门口。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见面。”他说。
我点了点头。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又叫住了我。
“林纾。”
我回头。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心里一咯噔。
“没有啊。”我笑着摇头。
他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那就好。路上小心。”
坐上回家的车，我还在回想他最后那个眼神。
这个男人，太敏锐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使用那个APP，也没有再联系江迟。
我需要一个完美的出场时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江迟的公司要举办一场商业酒会，庆祝一个重要项目的成功。祝延作为合作伙伴，也收到了邀请函，并且理所当然地要带上我这个“妹妹”。
我知道，苏洛也会去。
酒会当晚，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提前一个小时就开始准备。
我选了一条不起眼的黑色小礼裙，化了淡妆，把头发随意地挽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陪衬的绿叶。
在出门的最后一刻，我锁上房门，拿出了手机。
【是否切换为“苏洛”形态？】
【是。】
蜕变完成。
我对着镜子里的“苏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游戏，开始了。
酒会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挽着祝延的手臂进场，他还在抱怨我穿得太素净。
“让你打扮得漂亮点，你怎么穿得跟去参加追悼会似的。”
我没理他，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
很快，我找到了江迟。
他站在人群中央，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正和几个商界大佬谈笑风生。他就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而苏洛，就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穿着一条白色的仙女裙，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周围的人都在夸赞他们是金童玉女。
我端起一杯香槟，悄悄地退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没有急着上前。
我在等。
等一个只有我知道的，江迟的习惯。
他有轻微的胃病，不能喝太烈的酒。但这种场合，又免不了应酬。所以每次喝完一杯烈酒，他都会下意识地找苏打水。
果然，没过多久，他喝完一杯威士忌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开始在侍者的托盘里寻找着什么。
苏洛正在和一位贵妇人聊天，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机会来了。
我拿起一杯苏打水，从人群中穿过，走向他。
在我即将靠近他的时候，我故意脚下一崴，身体一斜，整杯水都朝着他泼了过去。
“啊！”我惊呼一声。
冰凉的液体瞬间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前襟。
江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谁都知道江总有洁癖，而且脾气不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要倒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地道歉，拿出纸巾想帮他擦拭。
“滚开。”他声音冷得像冰。
我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眼眶瞬间就红了，委屈地看着他。
他正要发作，目光却在触及到我的脸时，猛地顿住了。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苏……洛？”他难以置信地开口。
我眨了眨眼，眼泪恰到好处地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江迟……你干嘛这么凶……”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是的，惊喜。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苏洛，从来不会对他这样撒娇，更不会在他面前掉眼泪。苏洛永远是完美的，端庄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女神。
而我，此刻的“苏洛”，是鲜活的，会犯错的，会委屈的。
站在不远处的真苏洛也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
当她看到我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时，也愣住了。
江迟看看我，又看看她，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问。
真苏洛显然也没搞明白状况，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我没说话，只是继续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看着江迟。
江迟的心，乱了。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身上，盖住了我那条平平无奇的黑裙子。
然后，他拉住我的手，对周围的人说了一句“失陪”，就带着我朝休息室走去。
他的手掌，干燥又温暖。
我低着头，嘴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
被他拉着，路过一个角落时，我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是顾言。
他就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镜片后的眼睛，像是什么都看透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