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在鼻尖萦绕，林悦猛地睁开眼。头顶是泛黄的天花板，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
吱呀声里混进隔壁宿舍的笑闹。她摸了摸胳膊，
鸡皮疙瘩顺着短袖袖口爬上来——九月的风带着秋老虎的余威，可她后背全是冷汗。
“悦悦，发什么呆呢？辅导员马上查寝了。”下铺的张萌探出头，嘴里还叼着半片面包，
“你昨天不是说要去学生会报名吗？再磨蹭要迟到了。”学生会？林悦掀开被子坐起来，
塑料床板发出刺耳的**。墙上的日历明晃晃印着2015年9月3日，
她的指尖戳在那个数字上，烫得像火烧。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大二开学这天。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就是在去学生会的路上遇见了赵宇。他穿着白衬衫站在梧桐树下，
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肩头晃成碎金，递过来的社团报名表上还沾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后来她才知道，那瓶洗衣液是用她省吃俭用攒下的生活费买的。“不去了。
”林悦扯掉床头贴着的社团招新海报，塑料边角划破手指，渗出血珠。她盯着那点红，
突然笑出声。真好啊，疼是真的，活着也是真的。张萌被她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林悦擦掉血珠，目光扫过宿舍角落堆着的纸箱，“帮我个忙，
把这些东西搬到楼下去。”那是她昨天刚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
原本打算送给学生会的学长学姐拉关系。现在看来，不如换点实在的。
校门口的小吃街正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穿蓝布褂子的大妈跺着脚骂施工队，
蒸笼里的热气裹着肉包香味往人脸上扑。林悦挤进去，
看见挖掘机正把最后一块招牌砸得粉碎。“路要修三个月！这让我们喝西北风啊？
”卖麻辣烫的大叔把铁桶摔在地上，红油溅了满地。学生们在旁边议论，
有人掏出手机刷外卖软件，划了半天又叹气：“配送费都涨到五块了，还不如去食堂啃馒头。
”林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记得这条路改造的事。上一世她忙着给赵宇抄笔记、占座位，
对这些烟火气的烦恼从不上心。直到毕业那年，才听人说有个学姐趁这三个月赚了第一桶金。
当时她正蹲在出租屋里吃泡面，赵宇搂着新欢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上刺得她眼睛疼。“阿姨，
您这蒸笼卖吗？”林悦拽住还在骂街的包子铺大妈。大妈瞪她：“小丫头片子添什么乱？
”“我租。”林悦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连您的手艺一起租，三个月。”下午三点，
林悦蹲在小吃街后巷的仓库前，盯着生锈的铁门发呆。这地方是她用半年生活费租下来的，
三百块一个月，比宿舍还便宜。墙皮掉得像头皮屑，角落里堆着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麻袋，
霉味混着老鼠屎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疯了吧你？”张萌拎着拖把赶来，
看见这光景差点把手里的桶扔了，“就这破地方，谁敢来吃东西？”林悦没说话，
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上一世她帮赵宇整理过创业计划书，里面记着不少供应商的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第一个号码。“喂，王老板吗？我要订两百斤面粉，
最便宜的那种……对，现在就要，送到大学城后巷第三个仓库。”挂了电话，
她转头冲张萌笑：“等会儿请你吃刚出炉的肉包。”仓库里没水没电，
林悦跟隔壁废品站的大爷借了插线板，又扛着水桶来回跑了八趟才把地面冲洗干净。
傍晚时王老板送面粉过来，看着蹲在地上和面团的林悦，
叼着烟卷直乐：“小姑娘家折腾这个干啥？不如找个好对象嫁了。”林悦手上的动作没停，
面团在掌心发出黏糊糊的声响：“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依靠。”第一笼包子出锅时，
天已经黑透了。蒸笼掀开的瞬间，白汽裹着肉香涌出来，在灯泡周围凝成一圈白雾。
张萌捏着烫手的包子直吸气，咬下去的瞬间眼睛亮了：“比食堂的好吃十倍！”林悦刚想笑，
仓库门被推开了。赵宇站在门口，白衬衫领口敞着，看见她手里的擀面杖，
眉毛挑得老高：“林悦，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去学生会吗？”上一世，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红着脸跑过去，把社团报名表递给他，说想跟他在同一个部门。
现在林悦只是把擀面杖往案板上一磕，面团发出沉闷的响声：“有事？
”赵宇的表情僵了一下，大概没见过这么冷淡的林悦。他很快又笑起来，
走近几步：“我听张萌说你在搞这个，过来看看。创业啊？挺有想法的，
就是这地方……”他环顾四周，语气里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要不我跟学生会说说，
给你批个校园摊位？”“不用。”林悦把包好的包子摆进蒸笼，“赵学长要是没事，
别在这儿挡着做生意。”赵宇的脸彻底沉了。他悻悻地转身，
走到门口又回头：“我劝你别瞎折腾，女孩子家安安稳稳的不好吗？”林悦没理他。
蒸汽模糊了眼镜片，她摘下眼镜擦了擦，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很重，
额头上沾着面粉，可眼睛亮得吓人。那晚的包子卖到十一点才卖完。林悦数着零钱，
张萌趴在旁边的麻袋上打哈欠：“一共赚了两百三十七块五，够你半个月生活费了。
”“不够。”林悦把钱塞进铁盒子，“明天得再加个窗口卖麻辣烫。”接下来的日子，
林悦像上了发条。每天五点爬起来揉面，中午顶着太阳去菜市场挑菜，
晚上收摊后还得清洗几百个碗碟。手上磨出了茧子，腰累得直不起来，
可看着铁盒里的钱一天天变多，她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小吃仓库的名气渐渐传开。
学生们宁愿绕远路也要来这儿，不仅因为东西便宜，
更因为林悦总能搞出些新花样——周一的买一送一，周三的幸运食客免单，
周五晚上还会支个小桌子请大家看电影。有天晚上收摊，林悦正在算账，
张萌突然戳戳她：“你看，赵宇又来了。”他站在路灯底下，手里拎着个蛋糕盒，
看见林悦就走过来：“听说今天是你生日。”林悦抬头看了眼月亮，才想起自己二十二岁了。
上一世的生日，她煮了碗面条，赵宇却带着朋友来宿舍打游戏，把汤洒了一地。“谢谢，
不用了。”她把钱收进包里，“我还要回去对账。”“林悦，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赵宇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不就是没进学生会吗？
我帮你找关系……”“放开！”林悦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红了一片，“赵宇，我告诉你，
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他愣在原地，看着林悦头也不回地走远，
手里的蛋糕盒被捏得变了形。国庆节前，城管突然来了。说是接到举报，仓库属于违章建筑，
必须立刻拆除。林悦赶到的时候，挖掘机正往墙上撞，她冲过去想拦，
被张萌死死拽住：“别去！危险！”“我的东西还在里面！
”林悦看着蒸笼、煤气罐、刚进的几十斤菜被埋在砖瓦堆里，眼睛都红了。“谁干的？
”张萌气得发抖，“肯定是赵宇！我昨天看见他跟城管在一块儿说话！”林悦没说话，
只是盯着废墟看了很久。风卷起地上的塑料袋，贴在她的裤腿上，像只冰冷的手。那天晚上，
林悦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把所有积蓄摊在地上数。一共三万七千块，
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赚来的。现在仓库没了，设备毁了，这点钱连重新开张都不够。
“需要帮忙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悦回头，看见个穿黑色夹克的男生，
手里拿着罐啤酒，路灯照在他脸上，轮廓很清晰。“不用。”她把钱拢起来，想塞进包里。
男生却在她身边坐下，指着地上的钱：“我刚才在那边都看见了。你的小吃摊做得不错，
我常来吃。”林悦抬头看他，有点眼熟，好像是经管系的学长。“我叫沈逸。
”他把啤酒递给林悦，“听说你被人举报了？”她没接啤酒，只是点点头。
“我认识几个做餐饮的朋友。”沈逸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想继续做，
我可以帮你找个合规的店面。”林悦的心猛地一跳：“真的？”“但有条件。”他笑了笑，
“我要入股，占三成。”重新开张那天，林悦站在新店面的招牌下，深吸了一口气。
“悦来小吃”四个红底黄字，看着比之前的仓库亮堂多了。沈逸站在她旁边，
递过来一杯奶茶：“恭喜。”“谢谢。”林悦接过奶茶，指尖碰到他的手，赶紧缩了回来。
张萌在旁边起哄：“哟，脸红了。”林悦瞪了她一眼，转身去招呼客人。新店里人很多，
比在仓库时还热闹。她忙得团团转，直到中午才有空坐下喝口水。沈逸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桌子上留着张纸条：有事打电话，号码在背面。林悦捏着纸条，心里有点乱。
日子渐渐走上正轨，小吃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甚至开起了分店。林悦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有人叫她“小吃女王”，也有人说她运气好，靠男人上位。赵宇来找过她几次，
每次都被她挡在店门外。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听说在学生会的竞选失败了，
还因为挂科太多差点被劝退。放寒假前的一天，赵宇突然冲进店里，
抓住林悦的胳膊就往外拖：“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放开她！
”沈逸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推开赵宇，将林悦护在身后。赵宇看着他们，
眼睛红得吓人：“林悦，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搞的鬼？为什么我申请的创业基金被驳回了？
为什么学生会把我踢出来了？”林悦从沈逸身后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你！”赵宇气得浑身发抖，“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
”“你忘了上一世……”林悦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不能说，没人会信的。
“我告诉你为什么。”沈逸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
“因为你盗用别人的创业计划书，因为你贿赂学生会干部，
因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上不了台面。”赵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这些证据，
我已经交给学校了。”沈逸看着他，“你好自为之。”赵宇瘫坐在地上，
看着林悦和沈逸并肩走进店里，玻璃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春节过后，林悦接到了张萌的电话，说赵宇被开除了，据说还因为诈骗被警察抓了。
林悦听着，心里没什么波澜，就像听到一个陌生人的消息。毕业典礼那天，
林悦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站在台上，她看见台下的沈逸冲她笑，阳光落在他的发梢，
像撒了把金粉。“……我想感谢一个人。”林悦看着他，声音有点哽咽，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拉了我一把。”台下响起掌声，张萌在下面挤眉弄眼，
比她还激动。典礼结束后，沈逸在后台等她。“恭喜你。”他递过来一个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