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冷光刺得我眼睛发涩,但我不能停。愤怒和恨意像两股拧紧的钢丝,支撑着我早已透支的身体。头痛还在隐隐发作,像有根针在太阳穴里搅动,这是之前那些毒药残留的“馈赠”,也是我此刻必须完美扮演“精神恍惚”的绝佳道具。
徐强是技术合伙人,负责公司核心防火墙和部分后台运维。他如果想在公司系统里动手脚,为自己留后门,最可能的地方就是那些他拥有最高权限、又最不容易被常规审计触及的深层系统模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磐石网络核心系统的底层日志分析工具。屏幕上瞬间被海量的、飞速滚动的数据流淹没。这些是系统运行的所有痕迹,每一个连接请求,每一次权限变更,每一个异常访问,都像沙滩上的脚印,只要足够细心,总能找到那个不该存在的入侵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从浓黑渐渐透出灰白。我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灌下今晚不知道第几杯浓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头痛似乎加剧了,视野边缘偶尔会闪过模糊的重影。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不能睡!现在不是睡的时候!
突然,日志流中一个极其微小的异常点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来自内部管理网络的、指向核心数据库备份服务器的访问请求。时间戳是凌晨三点十七分。这个时间点,除了自动备份脚本,不应该有任何人工操作。而且,这个请求的源IP……伪装成了公司内部一台闲置的测试服务器!
有鬼!
我精神一振,立刻锁定这个异常请求,开始逆向追踪。对方手法很老练,跳板用了好几个,还在日志里做了清理。但在网络安全这行浸淫了十几年,我太熟悉这些伎俩了。剥开一层层伪装,最终,那个真实的源IP地址暴露在我眼前——正是徐强办公室那台他专用的高性能工作站!
果然是他!
我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深挖。很快,一个被精心隐藏的、非法的权限提升通道浮出水面。这个通道巧妙地利用了系统一个已知但未修补的低危漏洞,绕过了多重认证,直接赋予了特定用户(伪装成系统管理员的徐强)对核心数据库的完全读写权限!更可怕的是,这个通道还链接着一个隐蔽的远程控制模块,像一条潜伏的毒蛇,随时可以注入恶意代码,篡改或销毁关键数据!
这就是徐强给自己留的“钥匙”!一把能在关键时刻彻底摧毁公司,或者篡改一切对他不利证据的万能钥匙!
我强忍着立刻封堵这个后门的冲动。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我需要的是证据链,是能把他钉死的铁证!我小心翼翼地开始操作,在这个后门程序上,不动声色地挂上我自己的监控“钩子”。每一个通过这个后门的操作,每一次权限的非法使用,都会被我的钩子完整地、加密地记录下来,同步传输到我那个物理隔绝的加密U盘里。同时,我在后门内部植入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逻辑炸弹——一个只有我能触发的、可以瞬间锁死并记录最后操作者的程序。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火焰却燃烧得更旺。徐强,你的“钥匙”,现在连着我的炸弹。你最好别用,用了,就是你的催命符!
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张姐来了。我迅速清理掉所有操作痕迹,退出系统,关掉电脑。走出书房时,我刻意让自己的脚步虚浮,眼神涣散,还用手扶着额头,做出头痛欲裂的样子。
“周先生?你……你一晚上没睡?”张姐看到我,吓了一跳,“你这脸色……太差了!”
“嗯……睡不着……头疼得厉害……”我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公司……有个紧急漏洞要处理……”我故意说得语无伦次。
“哎呀,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张姐担忧地看着我,“你先去躺会儿,我给苏姐喂药。”
我的目光立刻投向茶几。那个被我调包过的、装着“毒药”的精致药瓶,正安静地放在分装药盒旁边。张姐熟练地拿起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又拿起水杯,走向苏蔓的卧室。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我跟着走到卧室门口,倚着门框,装作虚弱地观察着。
张姐轻轻扶起苏蔓的上半身,动作轻柔。苏蔓依旧“沉睡”着,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张姐小心地将药片放进苏蔓微张的嘴里,然后喂了一小口水,轻轻**她的喉咙帮助吞咽。
整个过程,苏蔓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真正的植物人。但我注意到,当药片被放入她口中的那一刹那,她喉咙处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滚动了一下!那不是被动的吞咽反射!那是一种……主动的、克制的吞咽动作!
她在吃!她清醒地吃下了那本该属于我的、加倍的毒药!
一股冰冷的快意混合着更深的恨意涌上心头。苏蔓,这滋味,好受吗?
张姐放下苏蔓,给她掖好被子。“好了。”她转身看到我还在门口,劝道:“周先生,你快去休息吧,别硬撑了。”
“好……好……”我点点头,脚步踉跄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才允许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意。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压力”和“药物”双重折磨、濒临崩溃的丈夫和合伙人。
在公司,我开会时眼神发直,反应迟钝,好几次徐强叫我,我都像没听见一样,直到他拍我的肩膀才猛地“惊醒”,然后一脸茫然地问:“啊?强子,你刚才说什么?”我故意在写代码时犯一些低级错误,把简单的逻辑搞得一团糟,然后对着屏幕烦躁地抓头发,喃喃自语:“不对……不是这样……头好晕……”
徐强每次看到我这副样子,眼底深处都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轻松。他拍着我的肩膀,语气“关切”得令人作呕:“拓哥,别太拼了,嫂子那边……唉,我知道你压力大。要不你休息几天?公司有我盯着呢。”
“不行……”我用力摇头,眼神固执又带着点神经质的偏执,“我不能休息……蔓蔓需要钱……公司不能垮……”我故意把话说得颠三倒四,把一个被重担压垮、精神濒临崩溃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家里,我在张姐面前也毫不松懈。我会对着“沉睡”的苏蔓长时间发呆,眼神空洞。吃饭时,筷子会突然掉在地上,我则茫然地看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捡。小蕊跟我说话,我有时会像没听见,直到她委屈地拉我的衣角,我才猛地回神,露出一个疲惫又歉疚的笑容,把她抱在怀里,低声说:“对不起,宝贝,爸爸……爸爸有点累。”
小蕊总是懂事地用小手摸摸我的脸:“爸爸不怕,小蕊陪着你。”
每当这时,我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眼眶的酸涩和把她紧紧搂住、告诉她真相的冲动。我的小蕊,爸爸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永远保护你!
我密切观察着苏蔓。自从开始服用“加倍的毒药”,她“沉睡”的面容下,开始出现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她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点,不是那种久卧病榻的苍白,而是一种隐隐透着灰败的、不健康的颜色。偶尔,在她“沉睡”时,眉头会极其轻微地蹙一下,仿佛在忍受着什么不适。她的呼吸,在夜深人静时,有时会变得比平时略快、略浅一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些变化,张姐没有察觉,但在我这个“有心人”眼里,清晰得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药效,开始在她身上显现了。她正在品尝自己亲手调制的毒酒。
同时,我放在徐强后门上的“钩子”,也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他开始频繁地利用那个非法权限通道,偷偷查看公司核心的财务数据和几个重要客户的合同细节!他在为最后的夺权做准备!每一次操作,都被我的监控程序完整地记录下来,成为他犯罪的铁证。
时机,正在一步步成熟。
这天下午,徐强兴冲冲地来到我的办公室,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拓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他挥舞着手里的平板,“‘天穹科技’那个大单子,拿下了!他们对我们提出的智能安全云盾方案非常满意,合同金额是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天穹科技,是我们行业内的巨头,这个单子如果能成,对磐石网络来说绝对是里程碑式的飞跃。徐强为了这个单子,前期投入了很多精力。
“真的?”我“努力”地集中精神,脸上挤出惊喜,但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太好了……强子……全靠你了……”
“哪里话,是咱们兄弟一起的功劳!”徐强笑得志得意满,“不过,天穹那边要求很高,下周就要举行一个大型的产品发布会暨签约仪式,需要我们在现场做核心方案演示和系统压力测试,向所有媒体和潜在客户展示实力!这可是我们磐石一飞冲天的机会!”
发布会?现场演示?压力测试?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绝佳的反击舞台,就这样送到了我面前!
“发布会……下周?”我露出为难的神色,揉着太阳穴,“我……我这样子……怕搞砸了……”
“别担心,拓哥!”徐强立刻接话,语气“诚恳”,“你身体要紧!方案演示和系统测试这块,我最熟,我来负责!你就安心养着,到时候在台下坐镇就行!等签了约,咱们磐石就彻底稳了,嫂子的医药费更不是问题!”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他当然希望我“安心养着”,最好在发布会前彻底“疯掉”!这样,他就能以救世主的姿态,独自站在聚光灯下,拿下天穹的大单,顺理成章地接管公司!
“好……好……”我“虚弱”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感激”,“强子……公司……就靠你了……”
“放心吧,拓哥!”徐强拍着胸脯,笑容灿烂,“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看着他志得意满离开的背影,我缓缓靠回椅背,脸上所有的疲惫和恍惚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