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信宫的药香与掌心雪永熙三年的暮春，长信宫的药味终于淡了些，
却仍像蛛丝似的缠在雕花廊柱上。沈清辞踩着阶前新落的玉兰花瓣走进殿时，
正撞见楚玄舟把药碗往榻边一推，墨色的药汁溅在月白锦褥上，晕开一小片深褐的痕。
“又闹脾气？”她声音放得软，像怕惊散了殿里浮着的药气。楚玄舟背对着她，
乌发松松挽着，一截细白的脖颈露在衣领外。听见她的声音，他肩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却没回头，只闷闷道：“苦。”沈清辞挨着榻沿坐下，
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果然凉得像揣了冰。她失笑，从袖袋里摸出个描金小盒，
倒出颗蜜渍梅子递到他唇边：“先含颗梅子，就不苦了。”他这才缓缓转过来。
脸色是惯常的苍白，唇色却因刚抿过药汁泛着浅粉，唯有眼尾那颗朱砂痣，
在苍白里艳得刺人。他没张嘴，反而轻轻咬住了她的指尖，温热的呼吸拂在她手背上，
带着点药味的苦，又混着他身上惯有的冷香。“殿下。”他眼睫垂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
“你今日在紫宸殿待了三个时辰。”沈清辞指尖微麻，
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户部递了春耕的折子，总得仔细看。”“那兵部尚书，
”他忽然抬头，眼底蒙着层雾似的，看不清情绪，“为何总盯着你袖口的玉扣看？
”沈清辞一怔，才想起今早议事时，兵部尚书确实夸过她新得的羊脂玉扣。
她失笑：“不过是件饰品，他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心思？”楚玄舟却不依，
伸手攥住她的袖口，指节泛白：“殿下的东西，旁人不能看。”他声音低，
带着点没道理的执拗，像只护食的小兽。沈清辞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凑过去在他额上印了个轻吻：“好，回头朕就把玉扣摘了。玄舟乖，先把药喝了，嗯？
”他这才松了手，却仍盯着她的袖口，直到她亲自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才肯小口小口地喝。药汁苦得刺鼻，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却没再推拒，只是喝一口，
就往她手边蹭一下，像在讨要安抚。沈清辞一边喂药，一边摸他的脸。他皮肤薄，
能清晰摸到下颌的弧度，她指尖滑到他耳后，那里有颗极小的朱砂痣，是小时候落水救他时，
她亲手点上去的——那时他还不是国师，只是个被寄养在宫里的孤子，病恹恹的，
见了人就躲。“殿下在想什么？”他忽然含着药勺问，眼神亮得惊人。“在想，
”沈清辞收回思绪，刮了下他的鼻尖，“我们玄舟小时候，比现在还乖。”他却瘪了瘪嘴，
把药勺吐出来：“才不乖。”他往她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小时候殿下总去看二皇子，
不陪我。”沈清辞失笑。二皇兄沈明轩是父皇的嫡子，从前确实常缠着她，
可自她被立为皇太女，沈明轩就处处与她作对，哪还有半分从前的样子。她没解释，
只轻轻拍着他的背：“以后只陪玄舟，好不好？”他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像落了星子：“真的？”“真的。”她点头，把最后一勺药喂给他，“等忙完这阵子，
朕带你去骊山行宫，那里的温泉养人，对你的身子好。”他这才彻底笑了，
眼尾的朱砂痣也跟着生动起来。他往她怀里又钻了钻，很快就蜷着身子睡着了，
呼吸轻得像羽毛。沈清辞低头看他，见他眉头还微微皱着，便伸手轻轻抚平。
殿外忽然传来轻叩声，是贴身侍女锦书。沈清辞放轻动作，起身走到外间：“怎么了？
”“殿下，”锦书低声道，“二皇子在宫门外求见，说有要事。”沈清辞眉头微蹙。
沈明轩这几日总找借口来见她，无非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她挥挥手：“就说朕在忙，不见。
”锦书应了声，正要退下，沈清辞又补了句：“让侍卫盯紧些，别让他在宫门口闹事。
”锦书领命而去。沈清辞站在廊下，看着院里开得正盛的玉兰，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
沈明轩对她这个皇太女不服气，可她更知道，楚玄舟身子弱，
经不起朝堂上的纷争——她护着楚玄舟，就像护着掌心的雪，半点不能让他沾了尘埃。
回到内殿时，楚玄舟还睡着，只是不知做了什么梦，指尖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沈清辞挨着榻沿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玄舟，别怕，有朕在。”他似乎听到了，
眉头渐渐舒展，嘴角还微微弯了弯。2紫宸殿的暗箭与他的偏执几日后的早朝，
果然出了岔子。沈明轩捧着一本奏折，在殿上慷慨陈词，说北境蛮族蠢蠢欲动，
需增派十万大军驻守，还举荐自己为帅。沈清辞看着他，只见他眼神闪烁，哪里是为了北境，
分明是想借兵权培植势力。“二皇兄，”沈清辞指尖敲着龙椅扶手，声音平静，
“京营兵力本就不多，一下子调走十万，京城空虚怎么办？”沈明轩立刻道：“有国师在，
何惧之有？国师神通广大，就算有乱贼，也能轻易平定。”这话明着捧楚玄舟，
实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沈清辞没接话，只看向站在文官之首的楚玄舟。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朝服，衬得脸色更白，听到沈明轩的话，他只是微微垂着眼，仿佛没听见。
“国师觉得呢？”沈清辞故意问。楚玄舟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沈明轩，又落回沈清辞身上，
声音轻却清晰：“臣以为，北境需守，但不必增兵十万。可先派五千精兵增援，
再让边境守将伺机而动。”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领兵之人，李将军久经沙场，
比二皇子更合适。”沈明轩脸色瞬间沉了：“楚玄舟！你不过是个国师，
凭什么对军政指手画脚？”楚玄舟没看他，只静静看着沈清辞：“臣只是为殿下分忧。
”沈清辞点头：“国师说得有理。就按国师的意思，让李将军带五千精兵去北境。
”沈明轩还想争辩，沈清辞却抬手打断：“退朝。”她起身往殿后走，
楚玄舟默默跟在她身后。到了偏殿，沈清辞才转身看他，见他脸色比刚才更白，
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累着了？”他摇摇头，伸手攥住她的手，指尖冰凉：“殿下，
沈明轩不会善罢甘休的。”“朕知道。”沈清辞叹道，“他想要兵权，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还盯着你。”楚玄舟忽然道，眼神暗了暗，“刚才在殿上，他总看你。”沈清辞失笑，
捏了捏他的脸：“他是朕的皇兄，看朕两眼怎么了？”“不行。”他却固执地摇头，
把脸埋在她手心，“殿下只能让我看。”这孩子气的话让沈清辞心头一软。
她知道楚玄舟性子偏执，尤其是对她，更是容不得旁人半分觊觎。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好，
只让玄舟看。”正说着，锦书匆匆进来：“殿下，李将军求见。
”沈清辞让楚玄舟在偏殿歇着，自己去了外间。李将军见了她，躬身道：“殿下，
末将刚收到消息，二皇子昨晚派人去了北境，似乎与蛮族有勾结。”沈清辞心头一沉。
她就知道沈明轩不会安分，却没想到他竟敢勾结蛮族。她沉声道：“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李将军道，“但末将已派人去查，想必很快就有消息。”“好。
”沈清辞点头，“此事要保密，别让沈明轩察觉。”李将军领命而去。沈清辞回到偏殿时，
见楚玄舟正坐在榻上，手里捏着她刚才落下的发簪，眼神发怔。“怎么了？”她走过去。
他抬头看她，眼底蒙着层雾：“殿下是不是有心事？”沈清辞不想让他担心，
便笑着摇头：“没有，只是李将军说北境有些不稳，朕让他多留意些。”他却定定地看着她，
看了许久，才低声道：“殿下别骗我。”他伸手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小腹上，
“沈明轩要害你，对不对？”沈清辞一怔，才知道他竟看出来了。
她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别担心，朕能应付。”“我帮你。”他立刻抬头，眼神亮得吓人，
“我可以让他……消失。”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
眼尾的朱砂痣也仿佛染上了血色。沈清辞心头一紧，连忙按住他的手：“玄舟，不行！
他是朕的皇兄，不能……”“可他要伤害你。”他打断她，眼神偏执，“谁要伤害你，
都得死。”沈清辞看着他苍白脸上的执拗，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沈明轩总欺负楚玄舟，
把他推到湖里，抢他的药。有一次她撞见沈明轩又在打楚玄舟，楚玄舟被按在地上，
却死死咬着沈明轩的手，眼神狠得像小狼崽。她叹了口气，
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玄舟听话，别冲动。朕知道你想保护朕，可有些事，得按规矩来。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缓缓点头，却还是把脸埋在她怀里，闷闷道：“那你要答应我，
不许让他伤到你。”“好，朕答应你。”他这才满意了些，却仍抱着她不肯松手。
沈清辞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却沉甸甸的。她知道，沈明轩这条毒蛇，若不除了，
迟早是个祸患。可她更怕，楚玄舟为了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他的身子本就不好，
哪禁得起折腾。3深夜的刺杀与他的守护几日后的深夜，沈清辞批阅完奏折，
正准备去长信宫看楚玄舟，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她心头一紧，正要唤人，
就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直扑她而来！刺客速度极快，手里的刀闪着寒光。
沈清辞虽学过些防身术，却哪里是对手？眼看刀就要刺到身上，她只觉得手腕一紧，
整个人被拉到了身后。“砰”的一声，是刀落在地上的声音。沈清辞抬头，
只见楚玄舟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扇骨上沾着血。他脸色苍白如纸，
嘴角却挂着一丝血迹，显然是动了内力。“玄舟！”她惊呼，伸手想去扶他。“别过来。
”他却低声道，眼神冷得像冰。那刺客见一击不中，又挥刀扑上来。楚玄舟握着折扇，
身形飘忽，竟硬生生避开了刺客的攻击。可他本就体弱，没几招就气息不稳，
脚步也踉跄了一下。刺客抓住机会，一刀刺向他的胸口！沈清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挡在了楚玄舟身前。“殿下！”楚玄舟惊呼，猛地把她推开。
刀没刺到她，却刺中了楚玄舟的手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袖。就在这时，
侍卫们终于冲了进来，很快就制服了刺客。“玄舟！”沈清辞扑过去，
抱住楚玄舟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都在抖，“你怎么样？快叫太医！快！”楚玄舟却看着她，
眼神里满是后怕，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殿下没事……就好。”他笑了笑，
嘴角的血迹更艳了，“我护住你了……”话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太医赶来时，
楚玄舟的手臂还在流血，脸色白得像张纸。沈清辞守在床边，看着太医为他包扎伤口，
心一直悬着。“太医，他怎么样？”她颤声问。太医叹了口气：“国师本就寒气入体，
如今又动了内力，还流了这么多血……恐怕要好好将养，若是再受**，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向床上的楚玄舟，见他眉头皱着，似乎在做噩梦，
便伸手轻轻抚平。这时，锦书匆匆进来：“殿下，刺客招了，是二皇子派来的。
”果然是沈明轩！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她忍了他这么久，他却步步紧逼，
竟还敢派人来刺杀她！若不是楚玄舟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把沈明轩给朕抓起来。
”沈清辞声音冰冷。“可是殿下，二皇子是陛下的嫡子，若是贸然抓他……”锦书犹豫道。
“他敢刺杀皇太女，还有什么不敢的？”沈清辞打断她，“按朕的话做，出了事朕担着。
”锦书不敢再劝，连忙下去传令。沈清辞回到床边，握住楚玄舟的手。他的手还是凉的，
她便用自己的手焐着，低声道：“玄舟，别怕，沈明轩不会再伤害你了。
”楚玄舟似乎听到了，手指动了动，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第二日，
沈明轩被抓的消息传遍了皇宫。朝堂上一片哗然，不少老臣都为沈明轩求情，
说他是一时糊涂。沈清辞坐在龙椅上，冷冷地看着那些大臣：“一时糊涂？他派人刺杀朕，
也是一时糊涂？”她顿了顿，声音更冷，“若不是国师及时赶到，朕早已是刀下亡魂！
此事没得商量，沈明轩意图谋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大臣们见她态度坚决，
也不敢再求情。沈清辞处理完政务，立刻赶回长信宫。楚玄舟已经醒了，正靠在榻上，
由侍女喂着喝粥。见她进来，他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碗：“殿下。”“怎么不多歇会儿？
”沈清辞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等殿下。”他伸手攥住她的手，眼神委屈，
“殿下是不是又要去忙了？”“不忙了。”沈清辞笑了笑，“朕今日陪你。”他立刻笑了，
眼尾的朱砂痣也生动起来。他往她怀里缩了缩，声音软软的：“殿下，我的手疼。
”沈清辞看向他包扎着的手臂，心疼得不行：“都怪朕，没保护好你。”“不怪殿下。
”他摇摇头，把脸埋在她怀里，“是我没用，没看好殿下。”沈清辞轻轻拍着他的背，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楚玄舟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玄舟最厉害了，是朕的大英雄。”他在她怀里蹭了蹭，
像只满足的猫。4天牢的对峙与他的不安沈明轩被关在天牢里，却仍不安分。几日后，
竟传出消息，说楚玄舟是妖僧，用妖术迷惑了皇太女，还说楚玄舟与蛮族勾结，
意图打败大启。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连宫里的侍卫都在私下议论。沈清辞知道，
这肯定是沈明轩的党羽搞的鬼。她本想压下谣言，可越压，传得越凶。“殿下，
”锦书忧心忡忡地说，“再这样下去，恐怕对国师不利。”沈清辞皱着眉。
她知道楚玄舟性子敏感，若是听到这些谣言，肯定会胡思乱想。她起身道：“走，去天牢。
”天牢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沈清辞走到沈明轩的牢房前，只见他穿着囚服，
头发散乱，却仍一脸桀骜。“皇妹，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沈明轩冷笑。“那些谣言，
是你传出去的？”沈清辞开门见山。“是又如何？”沈明轩仰头大笑，
“楚玄舟本就是个妖僧！他凭什么占着国师的位置？凭什么让你对他言听计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