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的阴雨让校园里的梧桐叶几乎落尽。林晚秋站在音乐厅后台，听着前一位选手演奏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敲打着节奏。
“紧张吗？”周予安递给她一杯温水。
林晚秋摇头，接过水杯。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她注意到周予安总是能把握这种微妙的细节。
这是她车祸后第一次参加公开演出。直到两周前，陈教授把报名表放在她的琴谱上，说了一句“别让过去绑架你的未来”。
周予安帮她重新编排了曲目——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他调整了几个关键指法，完美避开了她左手的所有弱点。
“下一位选手，林晚秋。”主持人的声音传来。
周予安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记住，音乐没有绝对的对错。”
林晚秋走上舞台时，刺眼的灯光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钢琴在舞台中央，漆黑发亮。观众席坐满了人，前排正中央是陈教授严肃的面孔。
她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左手无名指开始微微颤抖，就像每次阴雨天时那样。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第一排最边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周予安不知何时离开了后台，坐在观众席最不起眼的角落。他微微前倾身体，眼神专注。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手指落下。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
这不是她曾经能弹奏的那种完美无缺的音乐，但每一个音符都真实得令人心痛。
演奏结束时，掌声比她预期的要热烈。林晚秋起身鞠躬，目光寻找着周予安。
他还坐在那里，鼓掌的动作很轻，但嘴角的笑意比任何人都要明显。
陈教授在后台拦住了她。“弹得不错，虽然和原版差别很大。是周予安帮你改编的？”
林晚秋点头。她注意到教授提到周予安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很有才华。”陈教授说，“可惜……”老人突然停住，摇摇头。
林晚秋想追问，但教授已经转身离开。她走出音乐厅，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雨。周予安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两把伞。
“弹得很好。”他递给她一把黑色长柄伞。
林晚秋没有接伞。“你为什么要帮我？”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周予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认识你母亲。”
“什么？”
“她是我在医学院的导师。三年前那场车祸后，她找我咨询过你的手部康复方案。”
林晚秋感到一阵眩晕。“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不。”周予安摇头，“我和你母亲已经两年没联系了。我只是想看看陈教授口中那个天才少女现在怎么样了。”
林晚秋转身走进雨中。
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她在音乐学院的湖边停下，抬起左手，凝视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一把黑伞出现在头顶。周予安的气息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的半边身子已经淋湿。
“我没告诉她我找到了你。”他轻声说，“这与你母亲无关。我只是……想听你弹琴。”
“为什么？”
“因为你的琴声里有种东西……”周予安停顿了一下，“一种即使被摧毁过也依然存在的东西。”
林晚秋终于接过那把伞，两人的手指在伞柄上短暂相触。
她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比想象中要温暖得多。
